白米觉得她可能是疯了。
刚刚那个吃货室友出门时,无意间跟她对视了一眼。
很平常的一件事。
但是白米看到了那个身高不足一米五,平日里说话细声细气,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个子姑娘,竟然在殴打一个一米八的壮汉。
画面很模糊,两个人都看不清表情,声音也听不清楚,却可以明确的得出一个结论:
这是一场由她室友主导的,单方面的殴打和谩骂。
对方完全被她室友压制着,双手交叉挡着脸,侧躺在地上瑟瑟发抖。
白米一边感叹着人不可貌相,一边又为自己再次出现幻觉而担忧。
是的,再次,准确来说,这是她第三次跟人对视之后出现这种情况了。
第一次是一年前,她去参观市里新建的博物馆,经过一面古朴的镜子时,她看到了自己的眼睛,然后眼前的画面就变了。
一辆开的极快的车直直的撞在了山岩上,眨眼就变形了。这是一场极其惨烈的车祸,车上的年轻夫妻当场就死亡了,只剩一个本该随父母一起死去却奇迹般的活下来的女婴。
第二次是三个月前,刚来这个大学报道的那天,她不小心踩到了一个女生的鞋,对方转头冷漠的看了她一眼,她正要道歉,眼前的就突然出现一个阴暗的屋子。
窗帘的缝隙露进来了几束光线,照在斜对面桌子上端端正正的摆放着的黑白照片上,面对着照片的站着的少女嘴里念念有词……
越想越觉得瘆人,白米放下了手中的笔,搓了搓冰凉的手,起身去饮水机接了杯热水,然后端着热水去了窗边,慢慢的喝着。
对门的宿舍又点了外卖,炸鸡排的香味顺着门缝悠悠地飘了进来,穿过宿舍的过道飘到窗边,又顺着食道凶猛地钻进了胃里。
好饿,越喝越饿。
相对于饿肚子来说,接连出现的幻觉都是一件小事情了。
毕竟没有多少人像她一样,活了多少年,就有多少年是在为生计而发愁。
她才十七岁而已,正值青春年少,花一样的年纪。
想到这里,白米低头看了看自己粗糙的像枯树皮一样的手,又摸了摸干燥的脸,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从第一次出现幻觉之后,她已经快一年没照过镜子了,因为那之后每次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的脸,她都会想起那场惨烈的车祸,心里总觉得有些不舒服。
最关键的是,她其实有些怕,怕时间久了会分不清幻觉和现实。
她抬头看着窗外的天空,脸色变得有些古怪。
就算是没有幻觉的困扰,她其实也和正常人不一样。
从记事起,她就发现她能在某些情况下预知天气变化,也能在危险将要发生时,提前感知到,她也因此避过了许多麻烦和危险。
比如现在,刚刚下过雨的天空还是阴沉沉的,就算不看天气预报,她也知道还会再下雨的,最近几天会一直下雨,晚上不适合再出去做兼职了。
她心里慌慌的,总觉得可能出去了就再也不来了。
不过不出门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现在想再多也是多余的。
水喝完了,空气中炸鸡排的香味也淡了,白米掏出了兜里的钱,数了数,还有三十七块五毛,应该还能再撑几天吧。
不确定还要下几天的雨,从明天中午开始,要少点一个菜,多打一些米饭了,这样可以省下一些钱,还不会那么容易饿。
白米思考着,或许她可以先在食堂找个兼职,不用跟人有太多交流,可是要花很多时间,工资又很少,划不来。
如果有什么工作能让她能赚很多钱又不会嫌弃她不擅长人际交往就好了。
“叮,检测到宿主强烈的意念波动,”冷淡的电子音直接在白米脑海中响起。
白米以为自己饿的出现了幻听,没出声。
“宿主要做任务吗?任务完成有奖金”
白米这次听清楚了,盯着手里的钱,没说话。
眨眼间,场景就变了,钱变成了手电筒。
手电筒快没电了,光线有些暗,四周漆黑一片,有些瘆人。
飘在鼻尖的炸鸡排的香味儿变成了粪便的臭味,风一吹,扑鼻而来,熏的让人想吐。
就在这时,白米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大堆记忆。
郑芯,二十二岁,大学学的是摄影,刚毕业,在一家摄影工作室当摄影师助理。前天上午跟着老板一起来到乡下,据说是帮他的朋友做乡村生活写实的考察,以后还要找人录制节目。
……
“叮,任务已发送,请查收”
在机械音响起的同时,白米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些文字:
任务对象:一只猫
任务内容:前天晚上,我窝在柴堆里睡觉,睡着睡着肚子很疼,然后我就死了。我想知道凶手是谁
白米:……
“我明天还要上课的,没时间做任务”
系统: “叮,这里的时间与你在现实的时间不同,你做完任务回去,过不了多久”
“到底是多久?”
系统:“叮,系统有权限,无法告知。”
白米:“……”
“奖金有多少?”
系统:“叮,根据任务完成的情况而定”
白米犹豫了一会儿,说:“好吧,那怎么称呼你?”
“叮,灵……”,那机械音顿了一下,“称呼我系统即可”
“哦”
天已经聊死了,气氛有些尴尬。
这时白米手中的手电筒突然黑了一下,本来就昏暗的光线开始一闪一闪的。
“啊!”,厕所里传出刺耳的尖叫声,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没电了”,白米边说边摸索着手电筒的开关,“啪”的一声,把它关掉了。
“这……这样啊”,柳虹有些尴尬。
白米嗯了一声就没再说话了。
过了不到一分钟,柳虹犹犹豫豫的问道:“郑助理,你……你不害怕吗?”
白米摇了摇头,又想起对方看不见,便说:“不怕”,语调平淡,没有一丝慌乱。
她住的孤儿院很偏僻,夏季又多风雨,每到打雷下雨天就会停电,这时候院长会让大家围在一起听她讲故事,她就坐在窗边,把脸贴在窗户上,数着天空出现的一道道闪电。
白米从小就是个胆大的孩子,与众不同。
不知道是不是刚进入任务的后遗症,头很晕,很困,想打呵欠,但是味道太难闻了。
“杨老师,你是不是便秘了?”,白米直接了当的问,她也确实从来都不懂得委婉。
系统:……
杨虹脸色扭曲了一下,气呼呼的抱怨道:“这破地方,没有任何水果,蔬菜种类也少,水还是从地下抽的,也不知道干不干净,谁敢多喝?”能不便秘吗
白米默了。
她心想这地方跟她老家比,已经很不错了,房子后面就是树林,树林后面就是田地,环境很好,水质应该不会差。
杨虹见她又不说话了,也气的不想说话了。这么打个岔,她也不怕黑了,厕所是露天的,只在四面用泥土糊起来的斑驳墙的其中一面留一个进出的过道,味道很大,她受不了了。
白米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知道杨虹好了,犹豫了一下,又把手电筒打开了,昏暗的光线仅仅驱走了一小片黑暗,周围还是黑黢黢的。
杨虹刚走出厕所,光线恰好正对着她的脸照了过来。
“你不是说没电了吗?”
白米嗯了一声,“是快没电了,快点儿走,等会儿就不会再亮了。”
杨虹吓了一跳,不顾还有些麻疼的腿脚,冲过去夺走了白米手中的手电筒,逃命一般的跑了。
白米:“……”
白米慢悠悠地往前走了几步,左转,又慢悠悠地穿过窄窄的巷道,从小侧门走进院子里。
杨虹穿着宽大的长袖长裤睡衣站在堂屋的屋檐下,门的右上方挂着一个旧灯泡,灰尘很厚,灯光从她的头顶照下来,她的表情模糊不清,右手扣着手电筒的开关,发出“啪嗒啪嗒”的响声,却没有亮。看起来诡异极了。
她见白米走进院子,便转过头看过来。
白米没说话。
杨虹冷哼了一声,扭头进了屋子。
白米心想,她这是又生气了,女人总是莫名其妙就生气了。
系统有些惊讶,“叮,你不也是女的吗?”
“你能知道我在想什么”,白米的语气是肯定的。
系统不说话了。
白米皱眉,“以后不要看我内心的想法,我不喜欢”。
系统答应了,过了一会儿又问:“你怎么知道手电筒很快就不会再亮了?”
“你不是人工智能吗?”
系统:“……”
白米进屋的时候,杨虹已经躺在地上的被子上,似乎已经睡着了,右边房间的灯也关上了,今天忙了一天,大家都很累。
她又走出去,站在门口,无意识地抬起胳膊,双手合并,十指相互轻轻地摩擦。
“系统,你还在吗?”
系统:“叮,不在”
“你不用休眠吗?”
“我不是人工智能吗?”
“……”
白米知道了,这是个记仇的系统。
手电筒那件事是个生活小常识,她不想解释。
“我能不能问个问题?”
系统:“能”
“凶手是原主吗?”
系统:“不是”
白米也觉得不会是原主,原主是喜欢小动物的,而且她本人胆子很小。
“那凶手是在剩下的五个人当中吗?”
系统: “叮,第二个问题了”
“好吧”
系统:“多观察”
“好的,谢谢你”
任务背景是乡村,可以了,她应该是可以适应的。忘记问奖金大概会有多少了,还是要尽快把任务完成。
白米把灯关了,原主和杨虹都是在客厅打地铺,但用的不是同一块儿木板。她躺在自己的床上,听着隔壁卧室里的呼噜声和屋后隐约传来的蝉鸣与蛙叫,渐渐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天刚亮,白米就起床了,她经常早起看书复习,因为晚上要兼职,回去之后很累,早上大脑比较清醒,更适合学习。
大家都还在睡,杨虹还是侧躺着蜷缩成一团,睡衣严严实实的裹在身上,薄被的一角搭在肚子上,和昨晚相比没什么变化。
白米把自己的床铺收了起来,出去在院子里的水缸旁边快速地洗漱了一下, 然后走出大门细细观察周围的环境。
空气很清新,一大早树林里的麻雀、知了和布谷鸟就奏起了交响乐,高亢嘹亮的呐喊中有隐约能听见低哑缠绵的絮语。
夏天是个热情似火又郁热沉闷的季节。
根据原主的记忆,白米发现这个村子虽然人很少,但是房子挺多,而且都是传统的坐北朝南的布局。
他们住的房屋位于马路右边的最后一排房屋的中央。这一排房屋左边是马路,右边和后边是树林和农田,前面也是一排房屋,大部分的房屋都是一家一家的独立的,会把院子围起来,留一个大门,左右两侧的墙是共用的。
白米猜测公共墙的设想,除了节省建造材料之外,可能也是想扩大房屋面积吧。她望着左边和前面的几栋废弃的房屋,出神的想着反正总不能是为了增进邻里关系。
不多时,白米想起右边还住着一对老夫妻——一个眼睛不好,一个耳朵不好,于是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抬头细细观察眼前的房子。
他们现在住的这栋房子,是一栋旧砖瓦房,与其他的对比来看,稍微显得新一些,但也真的只是一些而已,有些地方的墙还是用泥土和碎砖块糊起来的。
大门上的漆也全部起皮了,风一吹就扑簌簌的往下掉。
大门的右边是杂物间,左边是水房连着一间空屋子,水是电动抽水泵从地下抽上来的,有单独的电闸。空屋作为临时车库,停放着两辆车。
杂物间墙壁和地面看起来比较新,应该刚翻新过没过久,院子的角落里还堆放的有没用完的水泥和石灰。现在是老板和他的朋友在住。
正对着大门的是堂屋,三件屋子相通,左边是厨房,中间是客厅,右边是卧室,只在客厅安装了一个正门,左右两间没有门,但是南面各有一扇窗,窗子都是钉死的。
卧室的那扇窗前有一棵梨子树,梨子树长的有些歪,有些枝干伸到了隔壁的院子里。枝干很细,果实结的很多,累累的果实挤成一堆一堆挂在细细的枝干上,看起来有点儿像一串串放大的青葡萄。
白米仔细地给它浇了水,舔了舔唇。梨子长得很好,看起来再过一段时间就成熟了,不知道好不好吃,她想吃。
“系统,任务完成之后,我就必须要走了吗?”,梨子可能还没熟。
系统:“叮,系统权限,无法告知。”
白米:……
算了,到时候再说吧。
今天是九号,原主大前天上午和老板一起过来的,还看到过那只猫。不同于以往她见过的肥胖的橘猫,那只橘猫很瘦,头上长的有寄生虫,浅橘色的毛有些暗淡无光,懒洋洋的趴在地上。胆子很小,原主费了好大心思才摸到一下,它就被吓跑了。
任务里说猫是在柴火堆里睡觉,而柴火就堆在厨房里。
白米还在思考,背后突然传来了“哗啦啦”的声音,她转过身,刚好看见原主的老板火急火燎的往这边后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