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茶过后,缇娜便上了二楼。木制的阶梯很老实,踩不出太大的声响。她顺着二楼的过道一直走到尽头,然后开了左手边的门。
房间里,约克躺在床上,还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
这一晚很安静,约克并没有如他们所预期的那般醒来,而是一觉睡到了天亮。
夏日初起的阳光很刺眼,像针一样地扎人。
窗台上有一只俊鸟,红蓝相间的羽毛很是美丽,它一步一跳着,与一只花色的蝴蝶嬉戏。
蝴蝶慢悠悠地飞着,顺着阳光的路径飞到了白色的墙上,然后又折返着飞到了一只白皙的细手上。
那纤细的白手下摆着一本红色封面的书,书下是一张长方形的橘色桌子。桌子上凌乱地散着红色的发丝,发丝的主人还未醒来。
房间里似乎有了声响,蝴蝶再次飞起,往左边的木床飞去,落在了一个人的鼻子上。约克感到一阵头疼,身体辗转着翻来覆去,把蝴蝶给惊飞了。
他伸起右手轻轻地摁在额头上,嘴里发出“唔唔”的声音。然后张开嘴巴,长长地打了个哈欠,眼角处挤出几滴泪来,润湿了眼眶。
约克轻轻地睁开双眼,眼里的泪珠模糊了视线。他抬手抹干眼泪,眼睛用力地眨了好几下,终于才依稀地看清了眼前的灰色天花板。
这是哪里?
他想用手缓缓地支起身体,却感到全身一阵酸痛,不太使得上力。
艰难地尝试过两次以后,他便放弃了坐起来的念头。其实躺着也不错,床上很舒适,枕头也很柔软,仔细闻的话,似乎还有一些香味。
这里的空气很清新,不像他所待过的大城市那般的奈鼻子。如果给他选择,那么躺在这里一整天都是无所谓的,只是现在却有所不同。
从昨天开始,约克就滴水未进,粒米未沾。他口干舌燥又饥肠辘辘,实在不是躺着的好时候。饥饿总会让人浮想联翩,此刻,他的脑海里跑过红色的大龙虾,飞着肥硕的大白鸽,游来黑色的大鲫鱼。
可是他却只有咽口水的份,至于吃上这些美食,那却是幻想来的。
由于肚子饿得慌,总免不了唉声叹气,悲叫几声。终于那声音跑过了他的身后,传到了趴在桌子上睡着的缇娜的耳朵里。
缇娜已经在这里守了一夜了,她边看书边等待着也许会醒来的约克,希望能给他把饭端来。可是约克一直没醒,而她自己也疲累地睡着了。
她本可以回到对面自己的房间睡的,可是却选择了在这里看书等待,就连她自己也不太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做。
这要是放在以前,她才不会对初次见面的人献出如此的关心。
她之所以会这样做,只是隐隐约约的有这样的一种感觉,她觉得这样做是有意义的,所以便在这里守了一夜。但究竟是什么意义?为什么有意义,以及这意义对自己而言重要吗?却是完全没有想法的。
她现在只是单纯地想要帮助别人,只是想表达出自己的善,这样做的话,自己的内心便会感到一股莫名的充实与安心。而这,便已经足够了。
因为她是如此的不安,以至于随时都有可能再次爆发,然后歇斯底里地大哭一场。帮助别人,就像喝了一杯镇定剂,使自己感到舒畅与冷静。
听到那些“唉,唉”的叹气声,缇娜惊觉地从桌上抬起头,闭着的眼里印着太阳华美的红光。她甩了甩头,抖擞一下精神,然后寻着声音回头望去。可是眼里还打着泪,视线朦朦胧胧,看不清什么。
仅仅听到声音是不够的,不晓得是不是做噩梦才叫出了声。缇娜一边揉着眼睛,一边走到床前。
“哦,你……你终于醒了呢,”缇娜俯视着约克的脸庞,微笑着说道,“早上好啊。”
看见眼前出现的年轻女子,约克点点头,回应道,“嗯……你,你好。这里是……?”
缇娜微笑道,“你放心,这里很安全。”
“我记得我……我好像被攻击了,然后记忆就…”约克的话还没说完,肚子就“咕咕”地叫了起来,声音很嘹亮,刺在了墙上,桌子上,还有缇娜的耳膜上。
缇娜轻笑了一声,说道,“我先去给你做些吃的吧,你等一下下哈。”
说完便走开去,刚到门前,约克叫了一声,“那个……”
缇娜回过头来,疑惑地看着约克,然后点了一下头,意思是怎么了吗?
“啊……谢……谢谢你啦。”
缇娜听后,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轻轻地点了一下头,便出了门去。
约克看着女子离开的身影,感叹到,“她的头发可真美啊!”
这时,那只花色的蝴蝶又落到了他的鼻子上,他伸出手去拍了拍,把蝴蝶赶走。然后心想着自己可真倒霉,先是遇到了白毛巨猿的攻击,接着又被红蛇给吞腹,本来还以为要来个大反击了,谁成想却变成了个没用的怪物,还被人不分青红皂白地挥刀乱砍。
想想也真是悲催,眼泪都没处流。
如今身体又受了重伤,不晓得要恢复多久。对于这个世界仍然处于被动的一无所知,想要行动实在是不太可能的。看来只能先养伤,收拾情报,然后才能再作打算了。
不过这枕头可真柔软啊,而且还散着淡淡的茉莉的清香。约克把脸埋在枕头里,鼻子用力地嗅着那股气息,感觉精神都清醒了一些。
下去没多久,缇娜便端了一碗粥还有一杯水上来。
“让你久等了,”缇娜说道,“爷爷醒的早,粥早熬在锅里了,刚煮熟。”
“哦……哦,这样啊。”约克问道,“这里……你们是几个人在住啊。”
缇娜说道,“爷爷,爸爸和我,我们三个人。”
“三个人?”约克很疑惑,没有兄弟姐妹倒是很正常,可是为什么没有提到妈妈和奶奶呢。
缇娜苦笑道,“嗯,三个人。”
约克听出了几分哀伤,心里自有意会。许是不在人世了罢,便不再追问。
想安慰几句,却又不晓得是离异,还是闹掰分开,或是别的什么理由。只要不是本人开的口,终不敢断言是否真的去世,于是连安慰也不能说。
想了想,还是客气地说到,“谢谢,谢谢你的粥。”没有什么话是比谢谢更万能的了。
“你不用客气,”缇娜说道,“攻击你的人其实是我的父亲,所以我们很有义务照顾你。”
说这句话的时候,缇娜心里感到一种空虚,即便自己口口声声说着这是义务,说得好像是她应该做的。
可是自己却明明白白地知道,那不是自己的心里话。她不会为此感到任何的理所应当,反而是觉得莫名其妙。但只有这样做了,她的心里才会觉得,才会认可:
哦!原来,我也是一个正常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