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黯淡下来,舞台上漆黑一片。
随着光逐渐明亮起来,一个沈默熟悉的身影站在台上。唐粒一身黑巫师的装扮,手里拿着话筒和手卡,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
“喜剧的内核是悲剧,而悲剧就是把美的东西撕碎给人看。”
沈默对于这两句话很熟悉,前一句是喜剧大师卓别林说的,后一句是鲁迅先生说的。而这应该就是【剧】这个概念存在的意义。人们很难在一天之中经历车祸劫后余生、母亲死亡阴阳两隔、捡到彩票千万大奖,而这一切在【剧】中是可能的。
平淡把壮阔串联起来,而剧就是淡化那些平淡。
唐粒念完大段的台本之后,退立在舞台的角落里。一层幕布缓缓拉开,露出早已布置好的场景。这是一个偏远的欧洲小镇,而舞台中央则是一家侦探事务所。
“父亲,我该如何成为一个侦探呢?”王以笙扮演的侦探喃喃自语。她坐在一张木制的办公桌前,手里捏着一个老式的烟斗,面前摆着一本笔记本。
“你要学会看透每个人的新装。”这句是一个苍老的旁白所念出的声音,按照剧情应该是侦探的父亲。
“叩叩叩!”清脆的敲门声响起,走进来一个探员。
“侦探先生,矩碑街32号发生命案。警长请您前去协助。”探员拿捏着语气。侦探起身,不发一言。两个人上了马车,白马最终在一幢二层小楼前停下脚步。
警长热情的想打招呼,而侦探没有理会他。径直往里面走去,棕色的地板上躺着一个中年男人。他身穿着华贵的衣物,看起来应该是个身份尊贵的人。
“死亡的人是这家房子的男主人,一位尊贵的公爵。同时还有一位受伤的女士,公爵家的女佣。所以第一嫌疑人应该是……”侦探打断了警长的推测,并且指了指一直站在黑暗中的女人,她就站在头上包扎着纱布的佣人身后。
“侦探先生,您好。”她对着侦探行了一个繁复的礼节,“我是这座房子的女主人,地上死去的人是我的丈夫。这件事情应该和女佣没有关系,在案发当时我亲眼看到一个黑影从窗口跑了出去。”夫人脸上画着淡淡的妆容,口吻平淡。
“那我们应该……”警长再一次开口道。
“警长先生,您先派人处理一下尸体。这里我需要仔细看一下。”侦探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外面是面面相觑的警官们,里面是一位头上冒汗的侦探。
“他们的新装到底是什么呢?”空荡的房间里传来一声叹息。
侦探像是一个无礼的客人,查看了各个角落。在此期间一共露出三次笑容。第一次是书桌上倒扣的照片立起来时,第二次是查看所有的窗台之后,第三次是躺在女佣留下血迹的地方。
“哎呦,嘶!”一个流浪汉从后面的窗口翻了进来,跌坐在地上。
在看到正在其中静静站着的侦探,流浪汉显得有些小心翼翼,并且准备从原来的窗户翻回去。而侦探只是看着他破烂的衣衫和干瘦的肋骨。
旁白念出了小镇的法典,法典里最重要的一条是没有死刑。
侦探打开大门,警官等人走了进来。
“侦探先生,你查出谁是凶手了吗?”
“侦探先生,我先生到底是谁杀死的?”
侦探把帽子摘了下来,淡淡开口:“凶手就是这附近流窜的一个流浪汉,你们找到他他会认罪的。”说完他乘着马车离去。
几日之后,侦探靠在椅子上看着报纸。
旁白的声音充当着报纸的内容:“关于公爵被杀、女佣被伤一案的凶手已经找到,流浪汉供认不讳,本镇著名侦探大显神威。”
“父亲,其实我知道,是女佣重伤了公爵、女主人杀死了公爵。女佣发现了公爵死去的情妇。”侦探后面的频幕上放映出那张被翻过来的相框的内容,一个女人和公爵亲密的手挽着手。“而公爵准备杀死女仆,女仆为了求生重伤公爵,女主人因为仇恨杀死公爵。流浪汉的认罪是因为外面的世界远不如监牢里的温暖和食物。”
“他们都有各自的新装,就像是《皇帝的新装》中,那个愚蠢的皇帝一样。而我也有新装,我没有找到证据,一切只是推理。”
灯光渐渐熄灭下去,最后留下的是一个孤单的剪影。
会堂里有些沉闷,沈默扭过头去。他是在看周围人的脸色,无聊者有之,沉思者有之。前者多后者少,因为糖果才能赢得小孩子的喜爱。
“下一个节目……”
唐粒站上台,其实她也不太懂,这是一个寡言的学长所准备的。下一个节目呼声很高,这是沈默之后在校园群里看到的。在《悲剧的新装》结束之后,他就离开了。直到一个人找到他。
“你怎么没有为我加油?”白晓灵背靠在栏杆上。
“我……会堂里有些闷,我就先出去了。”沈默小臂撑在栏杆上,有些尴尬。因为他知道这个理由是如此的站不住脚。
“嗯。”两个人的对话平静下来。
“每个人都会穿上皇帝的新装,但同时每个人心中都会有一个孩子。”白晓灵像是宽慰他似的,眼角带笑的说出这句话来。
“嗯。”
“走吧,我们去超市买点东西,晚上出租屋弄自制火锅尝尝。”白晓灵拉着沈默赶往超市,沈默也就跟着她去了。
……
“干杯!”
这是唐粒喝下的第六杯,沈默有些担心的看着她。
在白晓灵的帮助下,四个人还是像模像样的弄了顿自制火锅。就连罗语惊人的食量,她也考虑到了。但是唐粒的海量在两个人的意料之外。
“喂,喂!”唐粒从桌上拿起手机拨通出去,“嘘!我在跟我男朋友打电话呢!北风啊,我好想你。我要飞过去见你,飞过去见……”她倒在了桌上,手机依然接通着。
白晓灵看着自己手里显时“通话03:07”,哭笑不得。
在把唐粒扶上床之后,继续回来进行剩下的战役。零点三十六分,这是沈默在订闹钟时看到的最后时间。
萝卜菜也跟着饱餐一顿,这会儿早早进了猫窝。
“呼——嘘——”
天色一点点的暗淡下来,而沈默渐渐进入梦乡。梦里父母背着军绿色的包和两个臃肿的袋子,一点点的消散不见。
……
头痛欲裂的沈默醒了过来,听着罗语浑厚的呼噜声,坐在床边上捂着头。
在用湿毛巾擦过脸之后,他来到客厅里坐下。迷迷糊糊的打开窗户,从外面灌进来风让他渐渐清醒过来。打开手机,五点零三。
既然醒了也懒得睡了,于是他就打开小台灯。在一片小小的光景里,照着书一步步打谱。
约莫半个小时之后,白晓灵醒了过来。看着客厅里的光亮,探出头来。
“你在干嘛?”
“打谱。”
白晓灵穿了件粉红色的睡衣,外面罩着一件外套,坐在沈默对面的椅子上。
“我们来一局吧。”白晓灵撑着下巴笑嘻嘻的。
“你也会围棋?”
“和你不一样,我是个初学者。”
白晓灵执白棋,沈默执黑棋,两个人开始下了起来。
“围棋教会了你什么?”白晓灵掩着嘴打了个哈欠。
“很多。”
“比如?”
“比如注定要失去的,就不要再去挽回。”沈默熟练的提掉白晓灵五颗白棋。
“还有呢?”白晓灵皱了皱眉。确实那三颗就不该挽回,结果反而损失更多。
“还有要不断扩大自己的优势。”沈默开始着手中盘的布局。
白晓灵和沈默一共下了三局,沈默赢了两局。最后一局还是害怕白晓灵气急败坏,所以故意放水。打断他们的是醒来的唐粒。
“你们下了多久了?”唐粒的笑里丝毫带着别的什么意味,沈默刻意的忽视掉。
“没多久。”他含糊道。
阳光铺满街道,三个人在楼下的早点铺子里解决早餐。
为什么是三个人?因为罗语仍然躺在床上。他的早餐沈默会带回去。
“你觉得单身和情侣有什么区别?”唐粒对着沈默发问。
“嗯……单身喝醉了就睡觉,情侣的话,喝醉了就会疯狂给男朋友打电话,而且不论号码是对的还是错的。”沈默意有所指,白晓灵低头笑了起来。
“我那不是异地久了吗?难道不是很感人吗?”唐粒强势的语气渐弱。
“嗯,是挺感人的。”沈默小口喝着热粥,同时把手机举给唐粒看,里面正在播放的就是昨晚她喝醉时乱打电话的情景。
“可恶,你居然还录像了!”
“你不是说很感人吗?而且不是我录得,是罗语发给我的。”沈默二话不说就把罗语给卖了,睡梦中的他打了个喷嚏。
一番吵闹之后,唐粒、白晓灵前去学校上课。沈默再一次来到出租屋,把早餐递给某个睡得死死的小胖。顺便把萝卜菜的猫砂给处理了,以及……
“喵——”
萝卜菜炸毛,因为沈默正拿着淋浴准备给它洗澡。萝卜菜瞬间反击,而沈默早早的穿上了洗碗用的胶皮手套。
“喵——喵——”
沈默利落的按住了萝卜菜命运的后颈,然后用它专用的沐浴露打上泡沫。渐渐适应水温的萝卜菜平静下来,就是偶尔的一抖,沈默就满脸的水花。
罗语是闻着早餐的味道醒过来的,他看着萝卜菜和沈默从浴室走了出来。
“你对萝卜菜干了什么?”
“你先别吃了,给它吹个毛。我去洗个澡,这衣服肯定是要换的。”沈默把半干的萝卜菜递给罗语,自己去房间里拿了套备用衣服。
“别跑,别跑……”
听着外面罗语和萝卜菜追逐的声音,沈默快速洗完了出来。料理完萝卜菜之后,罗语吃早餐,沈默回学校补学科笔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