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太太话没说完,刘二太太就明白了,那脸顿时羞成一块红布,婆婆插手媳妇的嫁妆,插手媳妇的房中事,甚至为了妾逼迫媳妇,将心比心,刘二太太想想自己,若是出阁的女儿是婆婆这样对待,只怕也早寻上门去,此时对今日被冷待哪有半分不满,只想着怎样才能说服徐家,让这门亲不断,忙道:“表弟妹你不肯说,是给我留着面子,可是说句实在话,谁家婆婆不疼自己亲儿媳妇,去疼那下|贱婢妾的?我们平日也曾劝说,只是她总不肯听,到今日闹出这样大事,说来“六夜言情”更新最快,全文字手打,我们本就是小辈,家里出什么大事还要舅舅们做主。只求舅母看在我过世的婆婆份上,给我们留点面子。”
说着刘二太太又哭,徐老太太示意十一太太她们上前劝着才道:“这事,今日也掰扯不出来,我乏了,想歇着去,你今儿也累了一日,和你表弟妹她们去歇着。”绝口不提刘三太太,可又句句似乎提到,刘二太太晓得,这事一定不能善了,只得起身随十一太太她们出去。
等刘二太太走了,里屋的帘子才掀起,十四小姐在几个姐妹的簇拥下走出来,脸上尚有泪痕,从刘家出来这一天一夜,哭诉、伤心,再到姐妹们劝说,十四小姐才晓得,自己有多离谱,此时见家里长辈都为自己操劳,更感惭愧,扑到三老太太怀里大哭:“祖母,是孙女错了。”
三房的女儿都是稀罕物,三老太太顿时眼泪也掉了:“哎,年轻的孩子,犯了错也是难免的,吃了个亏,以后的路也好走些,倒是我的不是,当初只想着是老亲,看姑爷也还好,没有教你那些,只要你好好去做人家媳妇,谁知,就害了你。”
七太太已经走进来,见三老太太在那伤心,忙上前劝“第五文学”更新最快,全文字手打道:“婆婆还请暂止伤心,十四小姐的事,总还要拿出个章程来。现在瞧着,刘家那边,摆出一副认打认罚的样子,十四小姐别嫌我这个嫡母多口,你呢,是想继续过下去,还是索性回来?”
这是十四小姐一直回避的事,现在被问出来,不由咬一下唇,十八小姐已经嚷出来了:“七伯母,那样人家有什么好回的,别的倒罢了,嫁妆也不过是些身外物,可怎能让下人那样对待几个外甥?今儿几个外甥还是有些怯生生的,我让人去问,还说奶妈妈吃他们的东西。虎毒不食子,别的能忍,这个万万不能。”
十一太太正好进来,听了自己女儿这话就拍她肩膀一下:“你爹把你宠坏了,出嫁时候还说什么,千万不能受委屈,女儿出嫁可不是让她去受委屈的,亏了你婆婆性子好,现在倒好,还撺掇起这件事来。”十八小姐吐一下舌,拉着十一太太的手撒娇。
八小姐已经点头:“其实十八妹妹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只是若没孩子,断了也就断了,可还有三个孩子呢。”十四小姐听着她们的七嘴八舌,只觉得有满腔的话也说不出,手在那里有些慌乱地绞着。
曼娘见状就道:“各位姐妹,这件事总是大事,十四妹妹也和他做了十年夫妻,要分要合,也要权衡利弊。”这话说的是,众小姐停口不说,十四小姐眼里的泪已经掉落:“我晓得,我没有几位姐妹们做人干脆,又想着要讨了人好去,未免有时会……”十四小姐停口,七太太拍拍她的手,轻叹了一声,终究不是七太太自己生的,待她还是有些不一样,难疼到心坎上去。
此时见她一张俏丽小脸上又满是泪痕,又想到被抱到自己面前时候,那个娇弱的孩子,不由生出几分怜爱来:“你总是徐家的千金,不管怎么说也是徐家千金,你做什么,我们都会听的。”
十四小姐那煞白的脸上现出几分红晕,对徐老太太道:“大祖母,孙女也想过了,孙女过成这样,虽说有婆婆和丈“听潮阁”更新最快,全文字手打夫的不是,可是孙女自己,未免也过于软弱,甚至怕出丑而不敢告诉家里人,谁知今日反出了这么大的事。”
贤良淑德本是好的,可也会遇到不懂珍惜步步紧逼的人,此时若再一味忍让,就是让人堕入深渊。原来,在拜见公婆时奉上的那对鞋子里藏的那根针是这个意思,绵里藏针,才能让自己过的更好。
十四小姐深吸一口气对面前众人道:“大祖母,就让孙女在家多住些日子。”要忏悔,也要看他们家是怎么做的。徐老太太点头:“正好你姐妹们都在,只是明日她们就回去了。”已经出阁的小姐,能归宁两日已不寻常,待的太久未免有些不好说。十八小姐听出祖母话里那淡淡的叹息,搂住她的脖子:“祖母,孙女今晚就不睡了,陪祖母说一夜的话。”
徐老太太拍拍她的手:“你啊,别和我撒娇了,你娘还在旁边呢,我昨儿闹了一夜,也乏了,要睡去,你们小姑娘要说话,就说去。”八小姐笑了:“还小姑娘呢,祖母难道不晓得,我的锦儿,都已经十三岁了。我们啊,都早是小姑娘的娘了。”
三老太太搂着十四小姐:“这不一样,在我们面前,你们就算做了祖母,还不是小姑娘。”众人顿时都笑了,十四小姐抿唇一笑,就算各自母族不一样,可走出去,人人都只会说是徐家千金,自己原先也太,十四小姐更感惭愧,低头不语。
徐老太太终是上了年纪,众人也就服侍她睡下,移到园子里继续赏花说笑,此时除园中亭山有灯光,别的地方全都黑了,大半个月亮挂在天上,照的刚挂上花苞的牡丹如镀了银边一样,十几棵桃花开的粉白粉红,这月色下的园子和平日大不一样,十四小姐觉得自己心情都好了许多。
丫鬟跑进亭内:“十四姑奶奶,方才外面传进来,说刘家那个去求十一爷揍他一顿,十一爷不肯,说不想脏了手,他又跪在那,说十四小姐您不原谅他,他不肯起。”众人都知道十四小姐历来心软,不由齐齐看向十四小姐,若在平日,十四小姐定已经心疼,现在十四小姐只是垂下眼:“让他跪着吧。”
这话说出口,一直压在心上的什么东西似乎消失,十四小姐淡淡一笑,问曼娘:“十三姐,那岭南的荔枝,真的极鲜?”徐家这等人家,荔枝也不是弄不到,可是这东西保鲜是个很麻烦的事情,千里迢迢运来,一人只能分一两个不说,味道也和那新鲜摘下的不一样。
曼娘半合着眼,似乎在回忆当日福建时候的事情:“是啊,你外甥女调皮,还常爬上树去摘,说这样才能吃到最好的。吃了,又要麻烦我烧荔枝壳水给她喝。”众人都笑了,谈笑说说,已是金鸡唱白的时候,天边先是露出一丝鱼肚白,接着那丝鱼肚白渐渐变的绚丽,然后天边开始铺上七彩云霞,一轮红日如挣脱束缚一样从天边跳出。
已有多少日子没有这样安定地看看花听听鸟叫,而是害怕婆婆不高兴,担心丈夫生气,可怎么从没问过自己,如果他们真在意自己,怎么会不担心自己高不高兴,生不生气呢?十四小姐握紧亭子的栏杆,很多事,将会不一样了。
刘二太太并没歇息好,这一夜是辗转反侧,天一亮随便梳洗了就去见徐老太太,徐老太太也刚起床在梳洗,见外甥媳妇到了就道:“不管怎么说,十四还要在这家里多住几日,至于别的事,总要过些日子再说。”
出了这么大事,自然不是上门道歉就能轻易平息下徐家的怒气,刘二太太自然知道,见早饭送上来,忙服侍徐老太太用饭:“大舅母,这我知道,侄媳妇的嫁妆,自会全部交回给侄媳妇。那些不听话的下人,也会该打的打、该撵的撵,以后更不会让侄媳妇受一毫委屈,至于那个姨娘,也是好办的。不好办的,只是那个孩子。”
徐老太太示意刘二太太坐下:“有丫鬟们呢,你又是个客人,其实你我都晓得,不管是那姨娘也好,下人也罢,甚至嫁妆也好,都不过是细枝末节。”刘二太太的心在往下沉,心里也承认徐老太太说的对,最关键的,是在自己妯娌身上,她占着的,是婆婆的名分。
刘二太太正要说话,丫鬟已经道:“三老太太来了。”接着三老太太走进来,刘二太太忙起身相迎,三老太太对刘二太太点点头就道:“你那个弟妇,我已经让人扶进来喂她喝了一碗粥,这会儿大概好些了。还请带回去,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徐家的底线已经划出来,不给个满意的交代,这件事不会轻易了结,徐家这边,只说舅舅外甥,不说婆婆媳妇,为的,就是站在这一点上。刘二太太点头:“是,两位舅母的话外甥媳妇明白了,只是这件事,总不是我能做主的,还要回去商量,至于侄媳妇,就还在这边多住几日。”
徐老太太嗯了一声:“外甥媳妇你明白就好,其实要不是出这些事,我也不愿意拿出长辈的款,你也是晓得的,我最怕这些事了。”刘二太太应是,也就告辞出去。
到徐家门房那里寻到刘三太太,刘三太太在外面被冻了足足一夜,已经浑身颤抖,唇都有些发青了,见到刘二太太就哇一声哭出来。刘二太太毫不心疼,就她做的那些事,冻上一夜算轻的,上前拉了她:“跟我回去吧,这是舅母管教你呢,要不是亲舅母,谁愿意做这样会被骂的事?”
刘三太太的哭诉顿时被噎回去,有些不大相信地看着自己嫂子,刘二太太已扯着她出了门,上了马车:“你赶紧改改你的脾气,真要这边写信给大伯,只怕他会让三叔休了你。”作者有话要说: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三太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