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娘这才打儿子手一下:“只晓得和我撒娇,你去吧。还有,你哥哥今年赴过了乡试,就往家乡去一趟吧。”陈慎的眼里顿时十分喜悦:“娘,那我可不可以去?”曼娘故意皱眉:“你连秀才都不是,回了家乡,那不是丢脸吗?”陈慎的唇顿时撅起,但想到后日可以去庄子上玩,那唇又放下来,欢欢喜喜告退。
等儿子走了陈铭远才道:“只怕那位魏公子,对我们女儿也不是没有想法,真正可恶。”说着陈铭远的脸色就变了,曼娘也没安慰丈夫,只是凉凉地道:“当年我爹爹,可没说什么真正可恶的话。”陈铭远的脸顿时飞上红霞,曼娘忍不住笑出声,陈铭远拍拍妻子的肩也笑出声。
魏钰那日回到家中,只觉得眼前全是睐姐儿面上笑容,这种感觉前所未有,寄住在舅舅家,真是连个倾诉的人都没有。想和表弟说,又怕表弟嘴快,到时告诉了舅母。只怕舅母会觉得陈家门第太高,不愿为自己求亲。想要写信和自己的父亲说,又觉得这样的事实在难以启口。思来想去,想到徐五少爷和睐姐儿既为表兄妹,徐五少爷定会晓得睐姐儿的一些事,若能知道陈家择婿是要择怎样的,那时自己就努力往这个方向努力就是。
到了次日魏钰就约了徐五少爷,婉转提出想和徐五少爷去庄子上跑下马。徐五少爷正嫌在京城发闷,自然肯,接着又怕只有那么两个,家里大人不许,建议干脆约上陈慎。这正中了魏钰下怀,魏钰喜欢的不晓得说什么好。到了约定那日,魏钰早早起来,把马备好,又换上衣衫,若能通过陈慎打听到陈家寻女婿要个什么样的,岂不更好?
魏钰正在那准备,就见陆太太过来,忙上前行礼,陆太太瞧了瞧外甥才道:“听说你约了徐府和陈府的公子出去庄子里?”魏钰应是,陆太太这才道:“你和他们结交也是好事,况且你年已十八,也该寻亲了,若能打听到徐陈两族内旁支里有什么合适的姑娘,告诉我,我帮你去寻媒人说亲。”
魏钰听到舅母这样说,那个名字已在舌尖,只是说不出来,过了会儿才道:“若是陈通政府里的姑娘呢?”陆太太并没往别处想,只是皱眉道:“若能寻到徐陈两府嫡枝的姑娘自是更好,可是徐陈两府,嫡枝都为高官,这样人家的姑娘未必能求得到。”见魏钰听了这话面上神色有些变化,陆太太又叹了声:“我晓得你们年轻人,总是觉得最好的姑娘才适合自己,可是这最好的姑娘总是要各样挑的,不管是陆家也好、魏家也罢,门第比起那些世代高官的人家来说,要低一些,更别提徐陈两府了。”
魏钰有些郁闷地应是,陆太太见他这样又安慰道:“我们鈺哥儿这样能干,等到你的孩子长大,那时就有资格和徐陈两府的嫡枝千金求亲了。”可是自己要的,是现在就和陈府千金求亲的资格,魏钰在心里闷闷地想,但还是谢过舅母出门。
陆太太怎能没有察觉外甥的郁闷,但有些事,自己这个做舅母的实在不好说,也只是叹一声罢了。陆太太转身却瞧见陆老爷站在自己身后,面上似乎有些不赞成,不由开口道:“老爷今儿下值下的早。”
陆老爷嗯了一声方道:“方才你和外甥的话我都听到了,怎么说呢,姑老爷那边,总比我们家要强得多了,去求陈家千金为妻,也不是没个定数,再说去年外甥还救了陈家奶奶。”陆太太鼻子里不由哼出一声方道:“老爷对这内宅的事总是知道的不清楚,要说家世呢,姑老爷那边,也是做到三品了。我们家算起来,也从祖公公那代开始发迹。可陈家那是什么人家?阁老、尚书、抚台,在别家是个稀罕事,在陈家瞧来并不算得什么稀罕。陈家千金的外家是徐家,徐家也不下于陈家家世,这些年那么多求亲的,家世哪个不比外甥强的多,陈家都没应下,我们又何必去碰这个钉子?再者说,去年外甥救了陈家奶奶,若这会儿去求亲,看在别人眼里,难免有挟恩求报的心。”
陆老爷叹一声方道:“我也只是,只是,”说了两个只是陆老爷也没说出后面的话,陆太太又安慰道:“我晓得,你想为外甥寻一房好妻子,可是这天下,又不是只有陈家千金一个姑娘。好的姑娘多的是。”陆老爷也只好一笑:“既如此,还要太太你多费心。”陆太太横丈夫一眼,接着也就笑了。
魏钰虽被自己舅母兜头泼了一盆冷水,但等出了门又觉得,婚姻这种事,有时是要看缘分的,说不定自己和陈家千金有缘。这样一想魏钰又暗自骂自己,觉得这种念头着实不对,哪能对闺阁女儿家这样妄自猜测?可若是有缘分能在一起,那就是自己的妻子,对自己未来的妻子进行猜测不是很正常吗?
这个念头刚转出来,魏钰又摇头,不能这样想,若是陈家千金嫁了别人,自己这样念头就是亵渎。毕竟婚姻之事,总是父母之命。“魏大哥怎么一会儿摇头一会儿叹气,这是在想什么呢?”徐五少爷的声音已经响起,接着陈慎的声音也在耳边:“魏大哥,你这匹马真好,我娘不许我骑马,担心我摔下来,只让我骑骡子,真是不好。”
魏钰循声看去,见徐五少爷和陈慎两人都在那里,陈慎骑的果然是匹骡子,不由笑着拍拍陈慎那头骡子的头,安慰地道:“骡子也可以,虽然走的慢些,但摔不下来。”既然魏钰都这样说,陈慎心情总算又好些,见魏钰是孤身前来,没有带小厮,而徐五少爷也只带了一个小厮,而自己身边,不光有小厮,还有两个管家相陪,不由叹气道:“我也说了,不让带人,可我娘不许,瞧瞧,不光有两个小厮,还有两个管家跟着,实在无趣。”
正在和魏钰说话的徐五少爷转头对陈慎笑道:“你也别叹气了,十三姑母总比我祖母好些,你不晓得,我有你这么大的时候,出门不光是管家小厮跟随,连丫鬟奶娘我祖母都要让带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是个闺女,不是个爷们。”
陈慎还是在唉声叹气,魏钰已经道:“你也别唉声叹气了,等到了庄子里,我教你骑马,再教你怎么跑马不会跌下去,你说好不好?”真的,陈慎的眼顿时瞪大一些,还忍不住伸手去拍魏钰的马头:“可以骑这匹大马吗?”魏钰点头,陈府管家听到他们谈话想说什么,但还是忍住了,毕竟这里有两位爷呢,一切都有他们。
陈慎跟着魏钰他们去了三天,这三日里,曼娘还是派人去庄子问过,晓得儿子在庄子里一切都好才安心。除了儿子,曼娘还想知道魏钰是个什么样的人,毕竟这出外几日,是最看得出是什么样人了?
听到陈慎被魏钰他们送回来时,曼娘这颗心才算放下,一边吩咐厨房的人预备晚饭好留魏钰和徐五少爷在家吃饭,一边走到厅前。还没进厅就听到陈慎在那很欢喜地和陈谨说话,说的不外就是这回去庄上多么欢喜的事。
曼娘进厅,陈慎的话都还没说完,瞧见自己的娘走进来,陈慎顿时收了口。曼娘让众人都坐下才对儿子道:“你出去外面回来,也不晓得先去给你祖母问安,只在这说个没完,难道你不知道,你祖母也很挂念你。”陈慎啊了一声忙对魏钰和徐五少爷道:“我竟忘了这事,去去就来。”
徐五少爷也起身:“小侄也该去对陈太夫人问安才是。”魏钰有些无措,按礼节自己也该去问安,可和陈家又没到通家之好这个地步,再说面对曼娘,魏钰总怕自己做的不够好。一时魏钰就愣在那里,不晓得该说什么。
曼娘已经让陈谨带徐五少爷进去给陈大太太问安,见魏钰有些无措地坐在那里,不由一笑方道:“魏公子不必拘束,说来去年你救了我们母女,尚未向你当面致谢。”魏钰急忙起身行礼:“不过举手之劳,当不得……”这三个字说完魏钰就觉得汗出如浆,不晓得后面该说什么,毕竟面对长辈经常见,但面对心仪之人的母亲,这还是头一回。
魏钰的手足无措曼娘瞧在眼里,眉不由微微皱起,按说魏钰之前也见过自己,怎么会像今日这样手足无措,这到底是为什么?曼娘心中狐疑嘴里就在问:“魏公子言重了,虽说大恩不言谢,但那不过是别人的托词。这谢字还是要说的。魏公子还请坐下说话。”魏钰也觉得自己站在那不好,躬身谢过后又重新坐下,可这回没有方才那样自在,只觉如坐针毡,心里想的和嘴上说的,竟全在打架。
曼娘见的多了,瞧出魏钰并不是那样被富贵震住而无措,那又是为了什么?难道是为了自己的女儿?毕竟魏钰的无措是在自己进来之后,想到这,曼娘唇边依旧含笑:“魏公子年轻英俊,又宅心仁厚,该有仰慕的人才对,也不知魏公子仰慕谁家姑娘,我若知道,帮魏公子说一句也没什么。”
仰慕的姑娘?魏钰没想到曼娘竟这样单刀直入,额头的汗更是出的没办法看,手心里的汗都能湿透袖子。拳头握了又放,想张口说出,可又怕冲撞了曼娘。过了好一会儿,魏钰才下定决心:“仰慕的姑娘,我,确实心中有一个仰慕的姑娘,只是不晓得,配不配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