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肖子孙
康熙见问,冷笑回答,“什么大事?不过是在承德,不知怎么着见了玫妃,听说了京中没有得宠皇子。那妇人便起了心思,拿着奕}一块玉佩,说是那孩子就是她给奕}生的。家里穷,二十多了,还没娶亲。想请皇家给说个媳妇。”说着,冲殿外喊,“载淳在吗?给朕爬进来!”
载淳流着冷汗进来,见葆初与二妹妹都在,不敢叫圣祖爷爷,只得磕头:“皇阿玛,儿臣在。”
葆初看二公主一眼,知道她对认世侄孙没兴趣,拱手向康熙说道:“皇上,奴才送二公主回永寿宫。”
康熙看一眼二公主,瞧她眼睛红红的,脸上仍有泪痕,心一下子软了,拍拍二公主肩膀,“起来去看你皇额娘吧。什么大事儿,从小到大,你要什么东西,朕没给过?也就是你太贪心了,朕才说你几句,略施薄惩。这还值得哭了?传出去,叫人笑话天家薄情。”
二公主撇嘴,“我不要叫载清。”
康熙冷哼,压不住火气,直接赶人,“走走走,找你皇额娘去,别在朕跟前烦人。”对葆初摆摆手,“等你休假完了,先别急着回青岛。石达开他们在西安建了个陆军军校,你去瞅瞅。二妞不是说在宫里闷地慌吗?顺便带她去散散心。”
二公主听了,这才高兴些。站起来对着康熙福身,扭头对载淳点点头,伸手拉着葆初出了大殿。殿外葆初不好意思,“赶紧放开吧,这么多人呢!”
远远地就听二公主娇嗔:“老实点儿,再闹拿狗链子锁着你。”
载淳噗嗤一笑,抬头见康熙冷脸看着,不敢放肆,急忙摆出一副恭敬嘴脸,好生跪着。
康熙叹气,“那个孩子——叫什么名字来着?”
载淳急忙回答,“他娘给他起名,叫载涟。”
“载涟?”康熙摇头,“不好,你三妹妹就叫这个名字。回头叫他改了。另外,曹寡妇虽然口口声声说,他是龙子。毕竟没有直接证据。更何况,外头生的,怎么能比得上咱们家正经孩子。若是不管不顾直接认了,皇家脸面暂且不说,就是单单一个皇子名头,对你而言——未必是什么助力,不是什么好事。”
载淳低头,“圣祖爷爷说的是。”
康熙想了想,“他不是想要咱们家接济接济,给娶个媳妇吗?你回去,跟你媳妇商量商量,找户清白人家闺女,家道差不多就成,给他娶来找座院子,让他们一家住上。。另外,在京里找个营生,让他做着。看他能力吧,能做什么就做什么,别勉强。有空你就常过问过问,京里头,他能依仗的,也就只有你了。”
听康熙这么说,载淳心里暗暗松了口气,总算没往死了训。刚想应下告辞,就听康熙阴森森交待:“这是最后一次。你媳妇虽然没生养,到底是贤妻,你家里一个通房丫头,上不得台面,生了一子一女,足够了。丫头那通房愿意养着就养着,大阿哥溥信朕是见过的,你媳妇养的好,母子感情也好。往后注意点儿,别让那上不得台面的贱婢轻易跟大阿哥说话。你家里那点糟心事儿朕懒得管。可你要记住,孩子是你的根本。要是孩子养歪了,或者,再来个什么还珠阿哥、沧海遗珠,你啥也别想了,带着一家老小回盛京给□□、太宗守陵吧。”
载淳听了这话,赶紧磕头应下,回府安排曹氏母子。等到夜晚,跟福晋说一声,独自来到大阿哥生母通房刘氏屋子外头。
屋里燃着蜡烛,丫鬟们站在门口做伺候。刘氏正抱着大格格说笑,教她明日给福晋额娘请安,见了哥哥,要记得叫人,记得把刘氏给的荷包偷偷交给哥哥溥信。
大格格点点头,“记住了,额娘。”
刘氏笑笑,刚要夸女儿聪明,就听哐当一声,门被踹开,门口站着的丫鬟猝不及防,给门扇拍了一下,倒在地上。
刘氏大惊,站起来就骂:“谁?作死了?”
载淳冷笑着进来,看一眼地上倒着的丫鬟,问:“能站起来吗?”
丫鬟不敢抬头,“回爷的话,能。”
载淳点头,“去,把大格格抱到福晋院子里。”
刘氏大吃一惊,看清来人是载淳,不知出了什么事,居然一改往日温存,不容多想,抱着大格格不松手,“爷,大格格是奴才的命啊!”
载淳不理,丫鬟们无奈,上前掰开刘氏,抱走大格格。临走时,载淳怕大格格哭闹,特意哄道:“到额娘院子里,去找哥哥好不好?”
大格格点头,趴在丫鬟怀里,不吭一声。
载淳满意了,叫丫鬟赶紧走,回头也不坐,冷笑着问刘氏:“一心一意想着儿子,把闺女也当成枪使,你臊不臊。福晋也是绵软,这几年都容着你放肆。要不是外头人说起,爷还真不知道,爷这府里,居然还你这么个愚蠢的贱婢。额娘?大阿哥、大格格叫你一声姨娘,都是抬举你的。”
刘氏跪在地上痛哭,“爷,奴才是大阿哥、大格格的亲娘啊!”
载淳哼一声,“愚钝!”扭头出来,对着外头管事太监吩咐,“明天一早就送她去庄子上。好好养着,省的到时候落了大阿哥、大格格埋怨。”
管事太监应下,送载淳出门。妍儿在后堂正院得知,幽幽叹气。照顾溥信兄妹睡下,回到屋里,问王府老人儿,“那个刘氏当初最得爷宠爱,我还没进门,就让她怀了大阿哥?”
老嬷嬷微微一笑,“福晋您进门六个月,就添了大阿哥了。”
妍儿叹气,“早知如此,那个刘氏就该收敛收敛啦。”兔死狐悲,可惜立场不同。妍儿叹息一回,变放下来。收拾睡觉,准备明天给曹寡妇母子盘下个院子,送他母子去住。
这边暂且告一段落,永寿宫外宫巷里,二公主遛着葆初,趁着四下无人,小声问:“你说,皇阿玛居然那么反常,知道是我了,还轻轻松松几句话,就让我回来了?竟然骂都没骂,打也没打?好生反常啊!”
葆初想了想,“你大概不知道,今天事情不止是忠顺王府添了曹寡妇母子。重华宫里,又闹事了。”
“哦?闹什么?”一提到重华宫,二公主想到的,就是那位家世显赫的六福晋。“该不会又有人吃醋吃到桌面上来吧?”
葆初笑着摇头,“载澄不愧是咸丰皇帝亲侄子。”
二公主闻言垂眸,“难道是——载澄又去偷人了?”
葆初微微点头,“他还不如咸丰皇帝。人家偷人,不过是偷寡妇。传出去,再难听也不过如此。载澄倒好,偷人家有夫之妇。据说,那妇人还姓爱新觉罗。”
“爱新觉罗?”
葆初点头,“是康熙爷皇九子的四世女孙,没落皇族。受不得婆家没钱没势,载澄一勾搭,就主动出主意,叫载澄把她‘抢’回来,放到重华宫一处小院子里。几乎天天跟载澄腻歪。这事宫外头都传遍了,偏偏宫里一无所知,重华宫六爷、六福晋那边,更是瞒的不透一丝风。”
二公主皱眉,“怪不得,皇阿玛今天好像很失望,很生气。有这样的世孙、世女孙,要是我,我也气死。比起他们来,我还真是顶顶好呢!”
葆初笑笑,“你回去可别说。这事御史受了载淳挑唆,壮着胆子挑到皇上那儿。到现在还压着没发呢。”
二公主咯咯笑笑,“我不说?别人不说,难道,三公主也不说?或者,我去叫阿克敦说?”
“三公主?”葆初想想,摇头苦笑,“你呀,三公主要是知道,圣祖爷九阿哥后人办出这么不要脸的事,不给气死?”
葆初无奈了,“你就省省吧。三公主生气不要紧,万一她要气急了,跑到重华宫去捉奸,漏了馅儿,叫老爷子认出来。最后挨骂的,可就成了三公主了。她挨骂不要紧,等她缓过来劲儿找你报复,不是让我心疼么?这事儿迟早纸包不住火,何苦给自己添仇家呢?”
二公主瞥葆初一眼,“好吧,看在你担心我的份上,我回去不说。”
大摇大摆,拉着葆初胳膊,接着遛“额驸”。
二人身后宫巷拐弯处,四公主推推三公主,“三姐姐,别趴墙上了,多凉啊。”
三公主狠狠往墙上撞撞鼻子,“不肖子孙,一个个的不肖子孙!气死我了。”
四公主抱着胳膊吹凉气,“那怪谁?谁让你没事儿来看人家遛‘额驸’。得,现在自己落难受了吧?”
三公主咬牙,“别叫我看见你们,一个个的不肖子孙!丢死人了!”
四公主叹气,拍拍三公主,“走了,再不回去,咱们就该丢人了。瞧你鼻子上那一团白,啧啧!”
三位公主各自忙着自己的事,康熙带着随从,到寿康宫静坐。独子坐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吩咐崔玉贵,“请皇后来吧。”
梅梅赶来,看康熙脸色疲倦,小心上前,柔声问道:“皇上,可是有什么事吗?臣妾看您好像很累?”
康熙点点头,指指身边明黄垫子,“坐吧。”
梅梅侧身坐下,面朝康熙,很是不放心,“您没事吧?”
康熙摇头,“朕没事,有事的,是朕那些不肖子孙。”
梅梅轻叹,“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做父母的,总想着把最好的给她们,可是她们——咱们给的,却未必是她们想要的。”
康熙点头,“可不是,一个个的不知感恩,白眼儿狼!。”
梅梅听了,咯咯笑了,“这几个孩子还算好的。您是没见过我父亲跟我哥,自从我记事起,就没见俩人好好说过话。谁看谁都不顺眼。”据说,那俩人一个是多尔衮,一个是顺治帝,能顺眼就怪了。扯远了,不多说了。
康熙奇怪了,“哦?你家也这样?”
“是啊。皇上,父子跟父女关系,他本来就不一样。何况,孩子到了十五六岁,大人到了四五十岁,都是比较敏感,容易生气的时候。您呐,别跟他们一般计较了。”
康熙摇头,“朕哪里是想跟他们一般计较。他们闯出祸来,朕能不计较吗?”
“那怎么办呢?拉出来,打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