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玄武司
破风之声袭来,鹤归刷然侧首避开羽阙迎面探来的利爪,锋利的指甲带出殷红的血线,鹤归苍白的脖颈上登时豁开一道血痕,他眉目一凛,猛然抬手一把抓住羽阙的手腕,将羽阙整个人向外摔出去,羽阙后背狠狠砸向地面一路划出去,所过之处,土石崩裂扬尘四起。
未及起身,阴影逆光而下,鹤归已至面前,从上而下一剑朝向羽阙的心脏刺来,羽阙侧身堪堪避开要害,长剑直直刺穿羽阙的左肩,鲜血迸溅而出,羽阙染血的嘴角渐渐扬起一个狰狞的弧度,他嗤笑出声,双目猩红猛然起身,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任由长剑从下至上贯穿自己的肩膀,他抬手一把掐住鹤归的脖颈,一口鲜血登时自鹤归口中咳出,鹤归紧咬着牙,握着剑柄的手缓缓松开;羽阙豁然起身,肩上的长剑被带出地面,他右手一把将鹤归按到身后的土壁上,泥土剥落山石碎裂,鲜血自鹤归发间丝丝渗出,鹤归艰难地抬眼,羽阙狞笑着的面孔落于他的眼中。
那双猩红的狐瞳中,没有神智,只有杀意。
羽阙左手抽出腰间的禧刀高高抛起,继而自空中一把抓住刀柄,反手握刀,一刀贯穿鹤归的胸膛,鹤归闷哼一声,几乎要撕裂意识的疼痛袭来,他眉尖微微颤抖;羽阙并没有一击致命,他缓缓转动着刀柄,抬脸凑近鹤归,近乎癫狂地嗤笑着。
“为什么要告诉我鹤游的续灵之法?”
“你会和鹤游同生共死的吧,或者说是和葬在这里的鹤昀同生共死,但是现在不是你死的时候,我告诉你续灵之法是希望你继续活下去。”
“......为何?你我此前并不相识。”
“将来会有一个羽姓伏妖师来找你,你大概会死在他手上吧。你得活到那时候。”
纷乱的思绪夹杂着往日的记忆在脑海中盘桓,鹤归的意识渐渐模糊.......彼时彼刻,此时此刻。
“鹤归!”清亮的声音,如平地惊雷自脑海中猛然响起。
羽阙神色微怔,鹤归身后的山壁猛然向后塌陷下去,禧刀自鹤归血肉中抽出,羽阙右手一空,鹤归已脱离了他的钳制,无数榕树枝条从土壤中、从上空迅速游走过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攀上鹤归的身体,将他整个人朝上拖了出去,前后不过一次呼吸的工夫,鹤归便被拖出山谷不见了踪影。
羽阙迅速仰头望去,接着下意识便想起身去追,戚哲随手扯下一截破碎的衣袖,匆匆画下血符掷出去,不足一尺的一片衣衫登时化为丈余长的布绳,牢牢缠住羽阙的小腿,紧接着,戚哲飞身上前。
三愿眉尖一颤:“那是.....”
鹤归重伤之下,妖力膨胀而成的白狻猊烟消云散,叶沧一提着刀踉踉跄跄奔来,望向戚哲和羽阙:“是狸追锁。”
羽阙抬腿一挣,却没挣开那看似平平无奇的布绳;抬眼之间,戚哲已到面前,抬手在他额前画下清心符,羽阙动作一顿,神情有一瞬的滞缓,可紧接着,眼神便再次寒了下来,同时抬手一爪袭向戚哲心脏的部位,戚哲左肩到右肋,登时皮开肉绽留下三道狰狞的血痕。
“羽阙......!”
羽阙闻若未闻,爆发一般突然挣开了布绳,抬腿一脚踹出去,一口血咳出来,戚哲跌陷入身后的土壁。
几个还有行动能力的妖捕见戚哲重伤,当即乱了,一拥上前合围过去,却被羽阙一爪挥开。
叶沧一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刀柄,没关系的,戚哲前襟常年都带着护心符,不会有事的,冷静——
羽阙转过身,面向三愿和叶沧一;他的身上、发间零零星星沾染着血污,他抬手抽出肩上鹤归的剑,随手朝前掷出去,叶沧一神色一凛错身避开,长剑与他擦肩而过斜斜没入身后的地面。
鲜血汩汩流出,三愿望着羽阙,声音中压抑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必须让他冷静下来,血再这么流下去,羽阙会没命的!”
未及叶沧一出声,三愿已起身冲上前去,几招过下,三愿脖颈动脉旁豁开三道不深不浅的血痕,叶沧一暗骂一声,看准时机提刀上前挡住羽阙的攻击,疾速将三愿拖了回来。
“别乱!羽阙这不是第一次妖化了,硬碰硬我们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先想办法制住......”
“羽阙!醒醒!”三愿被叶沧一扯着疾呼出声。
叶沧一额前的青筋直跳:“你以为是写戏折子吗?!喊两声就能喊过来.....”
“羽阙!醒醒!”戚哲已挣扎着站起身,自羽阙身后过来一把按住他的肩膀。
叶沧一注意到,戚哲前襟染血破开的衣服上,画着的护心符已然破碎;他轻出口气,暗道一声好险。
而羽阙在戚哲这一声厉喝之下,奇迹般止住了动作,愣了顷刻,他猩红的双目逐渐黯了下来,变回黑色的眸子,獠牙利爪尽褪,银发也开始逐渐变回来。这一系列的变化让叶沧一和三愿双双怔住,方才那句“你以为是写戏折子吗?喊两声就能喊过来.....”在二人脑海中逐渐远去,二人满脸叹为观止的神色,不约而同默默朝戚哲竖起大拇指。
戚哲眉尖略一抽搐,抬起手道:“想什么呢?”右手之下,羽阙的肩上,赫然是一道黄纸血符。羽阙浑身脱力向前倒去,戚哲继续道,“是我爹留下的,羽阙十三岁那次妖化之后,我爹针对他的妖化研制出来的这种符,给我留了几张以备不时之需。”
二人上前,三愿扶起意识尚未完全恢复的羽阙,抬头蹙眉道:“十三岁那次是怎么回事?羽阙虽是半妖,但基本上继承的是母亲的人类之血,为什么会妖化?”
“这些以后再说,”戚哲神色寒了下来,转头望向山谷的入口,沉眉冷声道,“麻烦的东西来了。”
“戚指挥使,好久不见啊!”清亮的女声响起,三愿和叶沧一循声望去,羽阙被三愿扶着,艰难地睁开眼。
山谷的入口,不知何时已出现一队人,着装整齐,乍看同青龙司的服饰十分相像,只是衣上金线纹着的不再是青龙,而是玄武。
叶沧一沉下脸色:“又是这群疯狗。”
一行人为首的是一男一女,女子目测二十左右,身后背着一个近一人高的瘦长的木匣子,短打劲装,长发高束,眉目清秀,却未施粉黛不带钗环,打过招呼之后正合抱双臂笑得十分友好;而那男子坐在旁边的树枝上,一腿屈膝蹬着树枝,一腿耷拉下来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他双目狭长,鼻梁高挺,嘴唇极薄,整张脸带着股天生的刻薄,正微微昂首望着这边,唇角的笑意很是轻蔑。
羽阙张了张口,却没发出声音,他清了清嗓子才缓声道出:“......玄武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