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玖甄没有理会他，甚至看都没有看他一眼，苏江卿狼狈的模样落入他眼中——身上挂着零零星星的血污，最严重的伤在右腿，右膝之上一片血肉模糊，此时勉强维持着站立的姿势，身影仍是微微摇晃，最后，苏玖甄的视线落到她被扯破了衣襟、半露的肩上。他半合双目，侧首斜睨向身后的言风，言风抬眼对上他的目光——那不是什么善意的眼神。
言风立即知趣地低了头，同时道：“让贵司的人陷入险境，是我此番安排不力，苏姑娘，对不住。”
苏玖甄走上前，也没说什么，只脱下外袍包住苏江卿，俯身将她横抱起来转身走出房间，路过言风身边时冷声道了句：“我再次回来的时候，看到一个活口就够了。”
“明白。”言风抬头，凉凉地望着房中迷茫的几人。
待苏玖甄折回来的时候，原本整洁的房间已是遍地血迹、四处横尸，只余下方才那个男子，被捆成一团正瑟瑟发抖：“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你们是来找刚刚那女人的吗？可我们还什么都没做啊......”
苏玖甄眉目半沉，一声不响上前，一脚将那人踹翻在地，接着脚尖挑起一把躺在地上的刀，抬手接住，掉转刀锋一刀狠狠刺入男子右侧的大腿，动手干脆利落，鲜血霎时间喷了出来，苏玖甄一手扶着刀柄，微俯下身，低头望着他，缓缓道：“没让你吭声的时候，就乖乖闭着嘴。”
男子吓得叫都不敢叫了，紧紧绷着嘴，满目畏惧地望着他，脸上的肌肉因为疼痛不住地颤抖着。
苏玖甄一把将刀抽了出来，继而提起男子丢进旁边一个一人大的木箱子里，怦得合上箱盖，抬手将刀钉了进去，锋利的长刀贯穿箱盖钉进箱子，将箱子死死封上，男子在箱子里颤抖着，挣扎着，苏玖甄转身，一拂袖在身边的半人多高的青案上坐了下来，一脚踩在晃动的木箱子上，手扶着刀柄，寒声道：“我问你，八年前追查羽家一案，玄武司青石山一役，就是前代玄武司指挥使身死的那一战，那个时候，你在青石山吗？”
“在，我在，可我只知道那时候山上很多妖捕，不知道什么指挥使身死.....”箱子里传来男子不住战栗着的声音。
苏玖甄微微抿唇，转眼望着窗外，眉目之间是惯有的阴郁，语气却好似不以为意：“在就好，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如实回答。”
“一定，一定。”
......
问过之后，苏玖甄一阵短暂的沉默，箱子里的人试探地问道：“我知道的都说了，我可以.....可以出去了吗？”
苏玖甄低眉转眼望着箱子，神色凉薄，他收了脚离开青案，几步之外，随手拿起桌上的油灯，一扬手抛向了木箱子，熊熊烈火登时燃了起来，很快，箱子里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一阵胡乱推箱盖的声音传来，里面的人死命挣扎，连声哭喊求饶，然而箱子被钉地死死的，外面的两个人都丝毫不为所动。
没多久箱子中便没了声响，言风淡淡望了眼便收回了视线，颔首道：“苏指挥使，您想知道的事都问出来了，希望您遵守我们的约定。”
跳跃的火光前，苏玖甄抬眼望向他：“说吧，你要什么？”
言风笑了，他在苏玖甄面前单膝跪下：“愿成为玄武司的妖捕，加入您的麾下。”
苏玖甄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微眯双眸，神色中浮现出一丝危险的意味：“为何？”
“来了。”解缄的声音将言风唤回现实，他在言风身前停住脚步，微微蹙眉，“一路走过来都没注意到我，你跑什么神儿啊？”
“没什么，”言风笑笑，“想起了以前的事。”
“以前的.....什么事？”
言风转眼望向他，笑意明朗，解缄有时候觉得，不看他的眼睛的话，言风真的就只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单纯少年，他不急不慢道：“想起来两年前，苏指挥使问我为什么要加入玄武司。”
解缄的神色似别有意味：“你怎么说的？”
“我给他讲了个故事，说我很小的时候被一个伏妖师看中，收做了驯妖，那个伏妖师脾气非常不好，人品更是差的没话说，他憎恨所有妖怪，唯独对我还可以；”言风眯起眼睛，语气闲适，“我一开始以为我对他来说是特殊的，是重要的，可后来发现我只不过是被利用的，我所有自作多情的想法都是源于他的欺骗，他的灌输，到最后我明白了，”他说着顿了一下，笑意带上了丝残忍的嘲讽，
“有一天你会发现，你所做的所有事，你的认知，你的观念，甚至你的爱和恨都是被人操控的。”
“后来那伏妖师坏事做的太多，被玄武司的前任指挥使给杀掉了，我从那天起获得新生，所以我想来这里，来玄武司，成为一名妖捕。”
解缄静静地听着，说这番话的时候，言风的眼神带着种说不出的戏弄。末了，解缄轻嗤一声：“你可真能编啊，信了吗？”
言风耸耸肩：“指挥使没说他信不信。”
顿了顿，解缄望着他，意味深长：“其实你随便说个理由都可以，偏偏要特意加上这段话，真够讽刺的。”
言风笑得不以为意：“等待的日子太漫长，也太无味了，我喜欢做有趣的事。”
“恶趣味。”做出评价后，解缄话锋转回来，“让人叫我过来，是有什么事要说吗？”
“嗯.....羽阙那边有些不明的动向，指挥使让我们留意着点儿。”
解缄神情一滞：“这么快？”
言风略一扬眉，没应声。
解缄颔首默默思忖了片刻，继而转头示意了一下：“要不要知会他一声？”
言风循着他的视线望过去，远处的小亭中，墨予川同苏江卿聊着什么，旁边的寒辰正一声不吭地给三人剥着栗子，言风轻出口气，悠悠道：“不急，等他落单了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