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许久,各个零件组合完毕,单心站在原地,茫然的看着周围的一切。自己,究竟经历了什么,为什么,周围的一切,感觉都变小了。
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全部都是金属,握捏的时候,发出清脆的声音。虽然很不想承认,可是灵魂里有声音在告诉他,这才是真正的自己。冷冰冰的金属,有灵魂的金属。
“哈哈哈哈,吾儿,干得漂亮。”皇帝的声音从上空传来,项鸿禧仰天而望,他惊讶的发现,自己的父皇竟然飘浮在空中,身边的想必是罗相。
项鸿禧突然发现自己很天真,太天真了。原来以为自己已经了解得很多,现在却发现,自己就是一个蠢货,自以为是,以为能够打败自己父亲的蠢货。然而此时,他才明白,自己和父亲的距离,仿佛跟现在一样,望尘莫及。
“老泰戈仑的在天之灵,会为你骄傲的,单心·泰戈仑。”罗相的声音直刺单心的心脏。
“你说什么?”单心转过头,看着面前如蚂蚁一般的罗相和皇帝。
“我的意思是说,老泰戈仑,没能够看到这一切。”
单心瞬间便明白了什么。他强烈的反驳道:“不可能,那不是他!”
“老泰戈仑的力量早已经被导入陛下体内,我也没想过这家伙这么忠心呢,忠心得像条狗,哈哈哈哈哈哈哈。”罗相竟然在空中大笑起来,丝毫没有察觉自己在面对的是什么的样子。
“你这家伙!”单心这时候才知道,原来,少言寡语的父亲,也会有说废话的时候。满含他怒火的拳头,此时裹挟着风雷击向空中的罗相和皇帝。
可是罗相只是在继续笑,拳头在距离他们面前一米的时候,真个京城都产生了剧烈的震动,房屋成片的倒塌。坚实的城墙上没站稳的士兵下坠的样子如落花的飘絮。天子道出现了裂纹,光芒从裂纹中传导进每个街道,纯正的能量,这次不需要法规的限制,都可以夺去普通人的双脚。
火焰,猛然从各处燃起,燎原。
黎明的光辉,也从东方渐渐出现。
单心被困住了。
没错,整个京城,在此刻被他的能量激活成一个整体,足以限制他的整体。
“哈哈哈,爱卿,这能够让我增加多少寿命?”皇帝兴奋的问道。
“回禀陛下,刚才泰戈仑一拳能量,足以让您活四千多年。全部接收的话,最起码,与天地同寿。”
“那好,那就请爱卿与朕一起见证这神奇的一刻了。”京城的环形街道突然抬起,看着样子,这京城的地下不知道在何时已经被掏空。被改造成了一个巨型的神秘装置。改造的行动长达数百年,历朝历代的皇帝,都在进行着这样的改建,或许在泰戈仑力量出现的一开始,就有人在觊觎。
真的是细思恐极。
装置开始运转,泰戈仑在此时仿佛形成了一个电池,装置在飞快吸收他的能量。
很快,他便发现,不止是他,与他同样在这个装置里的人,都在被吸收着能量。
项鸿禧只觉得越来越累,这个世界,让他觉得好陌生。
林子信很不甘心,自己的大好前程啊!
伊芙琳,在此时很想单心在他身旁。他虚弱的趴在桌子上,程无庸由于天生练武,此时没有了毒药的侵蚀,勉强能站起来。他也能够感受到自己力量的流逝。
“伊芙琳小姐,怎么回事,你还好吗?”
“我……我很累。”伊芙琳疲惫的说:“达令怎么还不回来。”
程无庸下意识的感受到,这样下去,伊芙琳恐怕等不到单心的归来。
“伊芙琳小姐,别睡,我的气正在被夺走!赶紧逃吧!”程无庸大声道。
“啊,不,我要等达令回来。”
程无庸一想,道:“这样下去我们恐怕撑不到单心先生回来的。我背着您,大宅里还有马车!我们赶过去!”可是刚尝试走两步,却感到灼热的风从门外刮进来。
“街道都变红了。”伊芙琳虚弱的说。
“不,我不能,不能。”程无庸走到一根柱子边上缓缓坐下来。“我不能死……”
单心身体上的金属仿佛一瞬间经历了无数的年华,纷纷化为飞灰,很快核心的肉体便暴露出来。机械装置运转得越来越快,狂暴的能量经过机械装置的弱化,化为金色的光芒,照耀在罗相和皇帝身上。
就在此时,一道三色雷霆从天而降,直接劈在罗相和皇帝头上,二人瞬间化为两具焦尸从天上坠下。
“蝼蚁凡人,竟然妄图染指神之力!”天空飘来彩云,散发着柔和的三色光芒。“我在这个地方等待了无数的时光,终于,能够获取此地积攒的力量了,哈哈哈哈。”
此刻,单心的意识,却来到了那片血色大草原。
少年站在夕阳下,看着天空那一轮血色的残阳。
“快帮我,求求你啦!伊芙琳还在泰戈仑大宅里,你要是不出手,所有人都会死的!”单心冲到少年面前,抓着少年的肩膀大声吼道。
“我能够感受到你的无助,单心,我会帮你的。实际上,要解决这一切,只需要说三个字。可是,我不会说,要你来。”少年微笑着说。
“三个字?你快告诉我吧!我要救他们啊!”单心不假思索的催促到。
少年深吸一口气,单心只能够看到他嘴唇的蠕动,三个字就印在了他的脑海里。他不禁念出了这三个字。
“路,黑,白。”
“以后,你就只能靠你自己啦。”少年点点头,微笑着继续说道:“很高兴认识你,单心·泰戈仑。”
“等等,那是你的名字吗?喂……”单心还没反应过来,周围的一切就急速的消失,力量在飞快的消逝过程中,竟然将自己与这个少年的联系也尽数剥除。
他睁开眼,发觉少年那虚幻的身体,已经慢慢的离开了自己的体内。正在他面前悬浮着。
“不笑。”少年轻声道。那柄短刀接收到了呼唤,自动从单心的衣服内射出。
单心赶紧抓住了不笑,他知道这把刀意味着什么。
“你出手就可以了,你不必走的啊!”单心大声吼道:“路黑白,我现在才真正知道你的名字,我们经历了这么多,我跟你之间还有很多账要算呢!”
在遥远的虚空之中,炎之新王从王座上睁开眼睛,他伸出自己的手,无数的空间和时间的阻隔被压缩到极致。而单心所在的空间,瞬间就被撕开一个裂口,整个装置在此刻竟然被这空间裂口吞噬,京城中所有的人都坠入了虚空之中。
“啊!炎之新王,我已经把您的分身带回来了。”三色之神颤抖着说。他在双星的世界之中,或许是至高无上的神灵,而在炎之新王面前,却只是个蝼蚁,连话都不敢多说一个字的蝼蚁。
少年此时突然转身,一拳打在单心的身上,单心犹如一颗陨石坠落在地,整个装置的中枢竟然被少年这么一拳破坏,那强烈的吸力也不复存在。
路黑白看着眼前的巨大本体,道:“没想到,躲了这么长时间,还是要面对你。”
“我只是思念着故乡。”那无法目测的本体说道。
“大家都很好,他们等着我回去。”路黑白说道。
“可是我不能回去。”本体说。
路黑白手一挥,打在三色的身体上,利用他的能量组成,将整个龙州京城推入双星的世界之中。
“不要逃了。”本体说。
“我不会再逃了。”路黑白拿起不笑。“只要我还存在,你便会想回家。可是你要知道,从你离开的那一刻起,你就再也没有家了。我最大的敌人就是自己,我是你最后的人性。”
“你要干什么?”本体说。
路黑白将不笑对准了自己的心脏,道:“不笑,最初就是用来终结原罪行者的。你前往上古时代,折断不笑,便以为万事大吉,可是,开始就是结束,结束,就是开始。”
“住手!”
在遥远的虚空之中,突然绽放出绚丽的火焰之花。
单心看着那空间裂缝缓慢愈合,他知道,自己再也无法见到那始终微笑着的少年。眼泪,在他眼角滑落。
那个强大的少年走了,当初他夺走了自己的一切,走到时候,却将一切还给了自己。他,还是孤身一人,就像他当初孤身而来。
一具身体,两个灵魂,维持起来,需要双倍的力量。而此刻,单心另外一半力量,重归他自己的掌控。他能够感受到周围的一切,他能够塑造那一些,物质,空间,甚至……时间。
“让一切,回到正轨吧。”单心打了个响指。时间回到了二十四小时之前。
周围空无一人,这会正是上早朝之前。四下无人的时候,可是所有人,都保留着之前的记忆。他们都回到了之前待的地方,仿佛做了一场大梦。
单心走进皇宫之中,依靠自己的感觉,来到了皇帝的寝宫。
“谁!”皇帝剧烈的咳嗽着,显然时日无多。
“陛下,臣,单心·泰戈仑。”单心道。
“我好像做了个梦,我梦见我差点就得到你的力量了。孩子。”皇帝说道。
“陛下,梦醒了。生老病死,天演循环,无人能避。泰戈仑家,将会一如既往,拱卫皇室,皇子虽文弱,但并不是优柔寡断之人。有他来治理龙州,您可无忧。”单心冷静的说。
“真的吗?哈哈哈,太好了,太好了。”皇帝的声音逐渐虚弱,突然,他的声音又充满了中气,道:“孩子,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老泰戈仑总是怕我将你夺走,他不明白,我把他当亲兄弟,在位这么多年,我没有几个能够说真心话的人。”
单心上前,半跪在皇帝的榻前。皇帝的手抚摸着他的脸庞,说:“你跟老泰戈仑,简直一模一样。不,你比他更适合。保卫世界。”
“陛下难道早已经知道吗?”
“我知道逆神者的事,我也恨,我不能阻止……孩子,未来要靠你们啦。泰戈仑本非人类,我知道你在萨拉利受了很多委屈,我怕,我怕你会投靠黑暗。由于隔得太远,你的事情,我通常过很久才会知道,可是孩子,我一直在注视着你。可是我往往不能很好的保护你,你可曾怪我呢孩子?”
“陛下能心系微臣,已是微臣的福分。怎会有微辞。”单心道。
“那就好,那就好。”皇帝又躺回榻上,道:“鸿禧这个孩子,我总是对他不放心,有你在他身边,我就踏实多了……咳咳咳咳”
皇帝的话被一连串咳嗽打断,单心立马上前扶住皇帝,将自身的能量灌入皇帝体内,维系着他的生命。
“孩子,你的父亲此时正在地下为我续命做准备,去阻止他。”
“不,陛下,我不能走。”
“鸿禧他有些昏招,你记得要点醒他,你这么厉害,他打不过你的,也不敢惩罚你,所以你肩上的担子更重。转身走吧,不要回头。”
单心内心做着剧烈的思想斗争,他不能,作为臣子,他无法让君主死在自己面前。皇帝只剩下一口气,他若转身,就是阴阳两隔。
“去,这是命令!”皇帝瞬间恢复了往日的威严。
单心只得站起,转身离去。空间的阻隔已经没有作用,他瞬间便来到了罗相和父亲的面前,此刻老泰戈仑已经坐上一个座椅,座椅后插着不少的排线。显然是正准备奉献自己的力量。
“住手。”单心突然出现,一个响指直接让设备瘫痪。
“单心?”罗相惊讶道。
“儿子!你怎么会在这?”老泰戈仑难以置信。
“父亲,罗相,梦是真的。我见过陛下了。”
一语点醒梦中人,罗相和老泰戈仑脸上顿时流露出悲痛的神情,两个加起来一百多岁的人竟然嚎啕不已。单心转过身,不再去看,眼角却划过一丝微光。
皇帝驾崩,皇子继位,后为老皇帝举行国葬,全国三年之内不准嫁娶,文武百官三个月内披麻戴孝上朝议事。奇怪的是,那些前朝前朝遗老纷纷请辞归乡,或举贤良继位。皇子登基竟然是丝毫阻碍都没有。
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在朝野上下流传,可是从来没人去验证其真实性。
程无庸没有进京,他说,他悟到了武学的真谛,但还是不确定,要四处寻找高人验证。
罗相的研究最终被叫停,在经过缜密的讨论之后,重新制定了研究方向,罗相欲辞去官职,但是被朝廷返聘。暗地里继续从事着人体改造研究。
伊芙琳在来到京城几天之后吃饭总是吐,一查是怀了身孕。泰戈仑家上上下下高兴不已。
几个月之后,单心申请继续守卫边疆,一家人回到了封地。伊芙琳安心待产。
“这就结束了吗?”单心独自一人站在瞭望塔上,看着星空。现在他什么都有了,亲人,朋友,权势,地位,力量。可不知为什么,半夜站到瞭望塔上的时候,却觉得内心空荡荡的。
“还没有呢。”
单心下意识侧目看去,却什么都没有。往常的时候,应该会有个人只有他能够看到的人,坐在那里看着星星。
“对啊。”他看向星空,说:“还没有呢。”
PS:暂时告一段落,其实写到这里的时候,我才发现我有多么不舍。仿佛要对着一个很好的朋友道别,这是我所不擅长的。所以,留下这么个不算结局的结局。诸位江湖路远,还会再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