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的人生不长不短,足以让零和发现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他正在被平凡的人生所围困。
这股力量无比强大,想将他拖入一群碌碌无为的人中。他需要某种力量与之对抗,某种可以筑起堡垒的力量,将自己与这个庸常的人间划开界限。
而金钱是一切东西的一般等价物,不管什么样的力量,都可以用金钱来衡量。
所以,他需要钱。金额巨大的钱。
“哦,你就是想赚很多钱,变得比别人更有钱。”祈邪魖说。
“不对,是以金钱的形式所表现出来的力量。”零和纠正,“钱那种东西,我并不需要,只是用来证明我拥有某种力量。”
“有什么两样?”
“你到底还想不想听下去了?”
祈邪魖想回答不想,但还是点了点头。
那天,零和捡到祈邪魖的钱包,里面的钱早就被人掏走了,只剩下无用的学生证和一张罪卡。罪卡长得太像一张纯黑色的塑料卡片,零和一开始并没有太在意。就在此时,祈邪魖挂失了罪卡。罪卡在清除卡内信息时变得灼热,随即又冷得像片玻璃。零和才对罪卡起了好奇心。
他试着和卡说话,把卡贴在额头发送意念,甚至还把卡放在火上烤了一下。在试过诸多方法之后,他终于发现,把鲜血涂在卡上,插进取款机,就会显示出一排血红而扭曲的文字,宛如一个个哀号的灵魂,变幻着深渊、天界以及人间的各种语言。
“该卡尚未开通,请拨打二十四小时客服热线1748申请开通,非深渊地区用户请加拔区号13。或通过网上银行以及最近的银行网点开通。”
他打了电话,咨询了自己能用这张卡做些什么,果断地从账户里划去了一千元的工本费。零和手握开通了的罪卡,心中隐隐感觉到,自己人生变革的时刻已经来临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他果然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并在第二份一千万的账单到来时达到了高潮。
看着账户上的赤字,他把罪卡扔到抽屉深处,然后顺着学生证上的线索找到祈邪魖。他默默地观察了三天。祈邪魖每天就像一个普通高中生一样上学,放学后变幻了模样推销罪卡,一直到路上没有了行人才回家做作业,家中的灯光要到深夜才会寂寥地熄灭。
似乎和传说中的魔鬼不太一样。零和决定找他谈谈。
此时此刻,零和坐在椅子上,平静地注视祈邪魖的容颜。忽然觉得自己宁可和一个真正的魔鬼说话,而不是一个只关心门锁出什么问题的少年。
他不得不回答:“你的门没问题。以后别把备用钥匙放在信箱里了,用铁丝就能勾出来。而且你只会把一整串钥匙全弄丢了,到时连信箱也打不开。”
祈邪魖不屑地说:“我当然想到了。屋里还有信箱的备用钥匙。”
“你这白痴……不,不对。应该说是……”零和揉了揉有些刺痛的太阳穴,想了想。“好像没别的词可以形容了。白痴。丢了钥匙,你怎么进屋?”
祈邪魖想了一下,恼羞成怒地说:“注意你的言行!你知道你在和什么人说话吗?胆敢冒犯我,就是在与深渊为敌!”
零和反问:“你站在我立场上想想,我会当深渊的朋友?”
祈邪魖站在零和的立场上考虑了一下。如果有个人让他先赚了1022万元,然后再扣了他2000万元,他一定特别想让那个人脑袋搬家。
想到了这一点,祈邪魖立即决定了自己下一步的行动。他倏地动如脱兔,逃向门口。
然而,零和的动作比他更快,扬手抓住了祈邪魖。
祈邪魖只觉得天地猛地翻转,他重重摔在地上,随即一把椅子黑压压地砸了下来。祈邪魖只来得及闭眼抱头。一声重响,椅子的四条腿紧贴着他的身体落地,就像牢笼的栏杆。
祈邪魖等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皮,正对上了零和居高临下的目光。他咳嗽一声,摆出一脸傲然。“我劝你不要冲动,这样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对谁都没好处。”
“我本来就说过,只是想坐下来谈谈。”零和坐在椅子上。
祈邪魖尽量以不会被觉察的幅度小小地挣扎了一下,发现自己被椅子压得动弹不得。“我要生气了,趁我还能控制住自己的理智,快点把我放开。”
“从我的交易里,你赚了多少钱?”零和不理会他。
“一百万……只有这么多。想要你就拿去吧,区区一百万而已,我是要成为深渊巨头的男人,不在乎这点小钱。”祈邪魖艰难地想了想,“哦,已经没一百万了,我还买了泡面和零食。”
“为什么?这是你赚到的钱,为什么要给我?”零和皱眉,“你以为我来找你,是来求你同情的?”
“不是不是不是。”祈邪魖连声说。
“没有人告诉我还有第二个费用,但这也有我的责任。和深渊交易,我该更谨慎一点。”
零和开始滔滔不绝地说起来。祈邪魖一边点头,一边看着钟,再不睡觉的话,明天肯定要上学迟到了。他开始有点想打呵欠,这才突然发觉不应该是这样一种气氛。面前这个人明明欠了977万,却一点不在乎的样子。
“你就不担心深渊派杀手来讨债吗?”祈邪魖忍不住问。
“杀了我,有什么好处?要拿我的灵魂抵债吗?”零和奇怪地看着他,“你好好想想,你们应该更怕我现在就死掉才对。我一死,欠的帐就收不回来了。为什么你们允许我欠下远超过我价值的债。根本不在乎我能不能还钱。”
祈邪魖仔细一想还真是这样。“为了赚手续费?”
“第一次的手续费还可以这么说。甚至大多数人连第一笔手续费都交不出来。但第二次的时候,我拥有的罪早已经抵不上你们的手续费了。你告诉我,你的一百万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祈邪魖当然答不上来,哼了一声。“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我有种感觉,这里面必有古怪。”零和掏出罪卡,凝视其漆黑的表面,宛如想看透某种黑幕。“你带我去交易区看看。”
祈邪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难以置信地打量零和,奇怪他竟会提出这么一个要求。在久久沉思之后,他长吐出一口浊气,茫然说:“交易区?那是什么东西?”
“你真是深渊代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