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相信自己,倒不如说祈邪魖从来没有不相信自己的时候。他相信自己是天命之子,将来一定能够成为深渊的巨头,让整个世界在他的脚下颤抖。眼前的这点小麻烦,当然只是他道路上的小小磨炼,大概只会在他的个人传记中占一个小标题。
但具体说到怎么相信自己,祈邪魖可是没有半点头绪。他努力想象自己支配住巨蛇力量的模样,好像没什么用处。又想象自己变大,把巨蛇的胃撑破,同样也没有效果。
不过这一番尝试倒也没有徒劳,至少现在他已经完全不会受胃液的影响,五感也全部恢复了。
在巨蛇的胃里并不是是一片漆黑,清澈的胃液发出幽蓝的莹光,看着倒是挺漂亮的。不过,光看着这潭液体,祈邪魖就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些发痒,好像就要融解了一样。
“相信自己相信自己……这东西伤不到我……”
他嘟哝着这句话,努力说服自己可以不用害怕这些胃液,脑海里不由浮现出巨蛇的模样。他想起当初踩在蛇鳞上的触感,那种如同大地般厚实的皮肤,肯定不会害怕这种酸液吧。
刚这么一想,祈邪魖发现自己的皮肤上就浮现出了厚厚的鳞片,如紧身的铠甲般迅速包裹住全身。胃液对他的影响随之彻底消失。
“是要这么用的吗?”祈邪魖若有所思。
他开始想象鱼、水母等水生动物,他的脖子边随即长出了能够从酸液中过滤出空气的鳃,四肢的指间带上了易于划水的蹼,身侧还长出了触手。
借着这些新长出来的器官,祈邪魖开始往胃液的深处游动。触手的末端长出了数个眼睛,帮助他全方位地观察地形。
胃液清澈见底,能够一眼看见一些零星的东西在深处闪闪发光。游近一看,有时是什么武器的碎片,有时是什么骨头。祈邪魖把它们放在耳边,能够听到一些无意义的喃呢。
就像那个声音所说,在这里东西终将被胃液消化。这些都是被巨蛇吞下的灵魂,经过不知多少时间的消化,最终都只剩下这些残渣。连自我意识都保持不了。
祈邪魖不知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况了,也不知道自己在这里的时间和外界的时间流速是不是一样。但是长久地待在这里肯定不是一个好主意,就算不会被消化,也相当于被永远囚禁住了。
除此之外,祈邪魖什么都没有发现,也没有发现通往下一段身体的通道。这个胃就像是一个大布袋,被吞入这里的东西除了被彻底消化掉之外没有别的出路。
不过祈邪魖本来也没打算从排泄口出去,要从这个鬼地方离开,也不是只有这么一条路。祈邪魖一路游到胃壁上,身体已经长出了倒刺,牢牢地吸附在了肌肉上。
虽然他也想过长出一对大刀,直接把巨蛇一斩为二。不过他试过之后发现肌肉的坚硬程度远超乎他的想象,只能用针才能扎进去。
他只能在肌肉壁缓慢地爬行,模样就像是个小小的蚂蚁。虽然路途比较艰难,但他还是没受什么大阻碍地爬出了胃。长满了倒刺,狭窄的喉咙里也不像之前那么让人难以行动了。他在爬动时,肌肉受到刺激,本能地让开位置。
祈邪魖甚至有些担心巨蛇会不会觉得有些痒,一个咳嗽把他给咳出来。一路胡思乱想着,他渐渐感觉到风的气息,通道也变得越来越宽阔。
出口到了。
猩红的舌头如一片地毯,一排交错的牙齿散发出腐肉的恶臭。巨蛇此时正闭着嘴,但牙缝之间的空隙完全足以让祈邪魖离开。
但之后呢?
再被它一口吞下去?又或是运气好逃出了生天,但没有夺回身体的控制权又有什么用?还是说,自己得跑进这个东西的脑袋里,取代它大脑的功能?
祈邪魖不太清楚这个家伙的生理构造。左右张望了一下,也没有看到任何能成够通往大脑的通道。
正犹豫时,巨蛇忽然一卷舌头,整个地面波浪般地起伏了一阵,祈邪魖被震倒在地下,随即身体不受控制地被咽回了喉咙里。
虽然他努力地挣扎过了,但这一回吞咽的力度比之强了不少。扎在肌肉里的尖刺就像是纸做的般被折断,他经历了一段熟悉的路后重新掉回了胃里。
随即,整个胃隐隐地震动了起来。祈邪魖惊慌了一阵后,发现只是单纯地在震动,随即明白过来,这是巨蛇在笑。
它对自己身体里发生的一切了如指掌,只不过像是在欣赏祈邪魖的垂死挣扎。
祈邪魖真的有些束手无策了。
相信自己似乎也没有什么用处。
他重新琢磨那个声音所说的话,思考自己是不是疏漏了什么。那个声音说他发现可以反击巨蛇时已经晚了,他已经被消化掉太多了。
听上去好像没什么问题,但仔细想想,到底什么样才算是已经被消化掉太多呢?那个声音并没有说过自己被消化到什么程度才发现已经失去反击的希望了。
也许必须保存灵魂的完全完整才有希望?也许,在落下来的那时,祈邪魖被消化掉了一小部分,那时就已经算是被消化太多了。
这么一想未免有些令人丧气,与相信自己的宗旨不符。不过,要是能够把被消化的部分找回来的话,说不定还有希望。
说起来,被消化的部分都去了哪里呢?想到这个问题,祈邪魖忽然心有所感。
他感觉到某种若有若无的联系,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已经化成了粒子,在巨蛇的身体里移动,聚集向上方的某个地方。即使祈邪魖已经身披鳞甲,他的身体还是正在分解,只不过以更微小更不可感知的速度。被彻底分解只是时间问题。
借着这些粒子的感应,祈邪魖可以大体描绘出巨蛇的体态。而它们聚去的地方,正是巨蛇的大脑。
那一刻,祈邪魖猛然领悟到了控制住巨蛇的真正方法……
或许可能不是真正方法,但却是唯一他目前能做到的方法了。
他解除自己的鳞甲,以最原始的状态沉入胃液之中,放弃了一切抵抗。
刹那间,祈邪魖彻底融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