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夹带着雪羽袭来，方悠云觉得通体发寒，那种从心底氤氲上升起的冰寒感觉，让他抑制不住地打了个冷颤。
现在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离夜的族人会如此仇恨外面世界的人，也为什么离夜当初在提及起这件事的时候，总是避而不言没有明说。
这样绵延在种族中长达数十亿年的刻骨仇恨，像是一枚种子，深埋进了整个族群之中，根深蒂固。在这妖兽横行的苦寒永夜世界中，在这无数次挣扎求生的漫长血色岁月里，仇恨的种子就吸收着这些死去族人的怨念和鲜血，在每个还存活着的族人心中茁壮生长。
在数十亿年的漫长时间仇恨积累下，几乎每个族人心中都有着同样一个信念——将来有一天能够冲出这永夜的牢笼，向这片世界复仇！
他们能在这样的世界艰难求存下去，其中也应该是支撑着他们活下去的最大信念之一吧。
方悠云喉咙有些发干，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来劝慰，可最终却什么声音都没发出。不是不想去说，而是实在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好。
这样的仇恨，又岂是能够用语言轻易化解？
“方悠云大人，您也不用这么紧张。”看到他的样子，白歆宽慰道：“我们虽然仇视着外界的人，但这其中绝对不包括您。相反，您是我们所有族人都敬重着的尊贵人物，没有人敢枉视您的命令，对您不敬。”
“可是……”方悠云仔细想了想，整理了下言语，然后道：“我虽然知道自己接下要要说的这番话很有失偏颇，但我还是想说，仇恨用鲜血来洗刷确实无可厚非，但如有一日 ，你们种族真的离开永夜重临阳光世界，不惜与那个世界的人开战，只会毁灭你们族群的未来，造成很多牺牲。”
白歆道：“我们的族人，不畏惧牺牲，哪怕战斗直至最后一人，都绝不屈服，定要让祖祖辈辈所遭受到的屈辱，和族群的仇恨得到洗刷！”
“这个我懂。但白歆你应该不知道，在我所生活的那个世界，曾有无数的纪元毁灭，又有新的纪元诞生。当初放逐你们来到永夜的那批人，并不是现在生活在外界的那群人的后代了。”
“可这又有什么区别呢？”白歆反问：“自当初被放逐永夜以来，我们承受了太多的屈辱和仇恨，不惜放弃了生命的尊严，自愿成为被圈养的家畜被肆意摧残的玩物，哪怕在这样的环境下，我们都没有放弃过，支撑着我们活下来的信念，就是终有一天冲出永夜这个牢笼，向那个世界复仇。那些能够生活在明媚阳光下幸福的人，和我们这些终日面对着黑暗和风雪的人，简直就就像是天堂和地狱的区别，对于身处地狱的人来说，重要的是复仇，而并不是向谁复仇。”
方悠云默然，一直生活在阳光世界，享受着阳光、雨露、清风和蝉鸣的他，这些随处可得的幸福，在永夜却显得弥足珍贵。没有身处于地狱过，自然无法做到感同身受。
于是气氛就此静默下来，只剩下火光在不停跳动摇曳。
忽然，方悠云觉得胸口处的压抑感更加强烈起来，几乎让他有些喘不过起来。
不知从何处涌来的灰黑色的雾气，飞速将整个小镇都给淹没了进去。
“白歆，这是永夜世界正常的情况下？”他问道。
可是却并没有得到回应，方悠云转过头，发现白歆已经从地面上站起身来，双目茫然一片，身体就像是收到了无形牵线操纵的木偶般，僵硬着一步步朝外面的黑暗走出。
“白歆，你怎么了？”
方悠云冲上前去，拉住她的手，想要停止她的诡异行动。
可却是徒劳无功，白歆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般，仍无意识继续往前走着。因为她的手掌被方悠云给拉住了，所以身体一个倾斜重心不稳，整个人摔倒在了雪地里。
然后她从雪地上爬起来，丝毫不以为意地继续往前走着。
这时候，方悠云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密集积雪被踩碎的声音，转过头，看到此刻应该都在房中安恬的人们，状态都和白歆一样，双目无神往同一个方向走着，就连姜灵怡也赫然在其中。
并且在姜灵怡的肩头，小狐狸趴在其上呼呼大睡，丝毫没有察觉到外界的动静般。
“姜灵怡！小狐狸！”他大声叫着。
姜灵怡丝毫没有反应，倒是趴在她肩头的小狐狸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睡眼惺忪地问道：“咦，叫我干嘛，是吃饭了吗？”
“吃吃吃！你这个吃货就知道吃，你看看现在是什么一个情况！”
“啊，怎么会这样！”小狐狸左右环视了一圈：“这么多人大半夜跑出来，是准备干嘛？难道是出来跑步锻炼身体，大家可还真有雅兴啊！”
方悠云简直要被它气得吐血，若不是现在情况紧急，非得好好教育教育不可。现在这种情况，就算用屁股去想，也不可能是出来跑步的啊，还有谁会大晚上连觉都睡就出来跑步的。
他道：“这个雾气，好像有问题，现在她们都失去了意识，无论怎么叫都叫不醒。”
小狐狸用鼻子吸了吸，仔细感受了一下，然后露出了凝重的表情，再也没有了先前的轻松模样：“这雾气有古怪！”
“你这不是废话么，谁都知道这雾气有古怪。”方悠云瞬间无语了。
小狐狸没有理会方悠云的话，又继续道：“虽然我不太相信，但是这雾气中，确实有着一些‘他们’身上才有的淡淡味道。可按道理来讲，这种事情时不应该发生的，‘他们’根本现在根本无法亲自降临这里，就像上次也只是来了具分身罢了，这还是付出了很大代价的情况下。”
“所以这个雾气，就是导致她们变成这样的元凶？”
“嗯。”小狐狸点了点头头：“雾气中有‘他们’的气息，而这世界的人类和妖兽，都是由‘他们’以自身为蓝本而创造。就像本尊之前和方悠云你说的，人类的身体里应该都有着‘奴印’的存在，而这雾气就是利用了这一点，将这些人都感召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