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州如果从地理位置上来说,属于南亚热带季风气候地区,一年到头温度在0-40度期间,当然,0和40度在当地都属于极端气候了。据钟灵一路走访下来了解,永州的气候呈现三年一小寒、五年一大寒的特点。
所谓三年一小寒、五年一大寒,其中最关键的就是五年一大寒,隔五年必有一次冬季气温在0度以下的极端气温。而许多农作物往往会因为这0度以下的极端气温而被冻死、冻伤。
从永州出发五日后,钟灵一早起床,就发现整间厝内气温下降得很厉害,嘴一张就呵出一团白气,穿上厚实的棉衣后,才感觉稍好一些。
“小姐,外面的水都结冰了,我这是一早起来烧水,要不然都没有热水用了。”
小凤端着一盆温水进屋伺候钟灵洗漱。
“什么?结冰了?”
钟灵心中一骇,前两天才听老农说起五年一大寒的事,没想到隔几天就遇上了。这五年一大寒,往往还不是寒冬腊月来,而是初春乍暖还寒的时候突袭而至,形成“倒春寒”的气候。
这种气候往往对春天的农作物冻害很大,尤其是一些春季作物,如春茶的生产等等,由于芽苗幼嫩,甚至对农民形成致命性的打击。
所以,钟灵一听小凤说屋外水都结冰了,心中立即“格登”了一下,连脸也顾不上洗,就往屋外跑去。
果然,外面屋檐下的水沟中的残存积水,如今都被冻成一块块的冰块,虽然因为太阳出来,气温上升,在缓慢地融化中,但也可以想象昨夜滴水成冰的情形。
如果在北方,瑞雪兆丰年,但是在南方,由于气温乍寒还暖,一些作物受这种气候的诱引开始发芽生长,此时再来个倒春寒,对这些幼芽便形成了致命性的打击。
“钟常住,不好了,我们村的春茶都被冻坏了。”
钟灵洗漱完毕,方心思沉沉地到前厅吃早饭,却被借住此地的钱里正慌里慌张地跑来报讯。
这个叫安西的村子,以种植铁观音茶出名,此时三月正是春茶幼芽萌发的大好时节,等到了四月底,就可以采制起来炒制春茶了。钟灵昨晚上还被钱里正喜气洋洋的乐观汇报给感染。但现在看到他如丧考妣的模样,不禁心中一沉。
“带我到山上去看看!”
钟灵吩咐钱里正。上山也是一天,落海也是一天,反正出来永州六县,宣扬新粮种种植的决心之余,也是为了探访民间疾苦,了解当前农业生产的利弊。
虽然夏梓山并没有赋予他们这项使命,但钟灵觉得,既然要这么全面地在永州六县走一趟,不妨形成一个较为完整的奏折上表,在陈述民间疾苦的同时,也期待夏梓山能拿出新政,安抚民生。
钟灵越做这件事,就越有兴致。
前世她作为一个小小的农技员,拼命研发新型粮种,一方面是向水稻种植之父,她的偶像袁隆平致敬,一方面是为了证明自已作为专业技术人员的成就和价值。
然而,就算她的粮种研发成功,她也不能确定,是不是能得到有关部门的重视,在全国进行试种和推广。
每年有那么多科研项目上报都石沉海底,她可不指望自已一个没有深厚学术背景的农技员,能够在太阳的辉映下,散发出星星的光芒。
但是在这个科技知识缺乏的时代,钟灵忽然发现,就算自已是星星,也可以发出照亮夜空的光芒。何况,这里并没有如太阳一般散发出耀眼光芒的学术泰斗。
光是产量提高一倍,就能让大夏的皇上为之疯狂,甚至能够改变一个国家的地位。钟灵意识到,自已遇到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去用自已的知识和能力,改变千百万人的生活。
家家有余粮,户户谷满仓。
还有什么比这样的前景更让一个农技员更加振奋呢?
想象着开春永州就将种上自已培育的新型稻种,钟灵的心就一阵阵为之雀跃。
但是,前有蝗灾,现在有倒春寒,种种突发的不确定灾害,都让钟灵的心提了起来。
虽然胜利在望,但却不可掉以轻心。
虽然不是茶叶系的专家,但钟灵还是主动请缨去看看茶园里的受灾情况,也希望自已能有办法给茶农们提供一些安慰。
郑熠在知道情况之后,也随着钟灵前往。还好茶山并不远,就在村尾后山上。钱里正年纪虽然有了一把,但走起山路来却是如履平地,并不觉得是个负担。
村民们知道钦差大人一行要到山上去看茶园,也都闹哄哄地跟在他们背后。
“多少年没有这么冷了,你看,我手上都起冻疮了。”
“我家水缸昨天都冻裂了。”
一路上,村民们跟在后面,议论纷纷。
“郑大人,钟常住,你们看看,茶园都变成这样了。”
好不容易爬上一个小山包,只见四下里都是满满的茶树。茶农们依山而种,将小山包开垦成一块块的梯田型的茶园。只是,原本站在这高处望下去,应该是一览无余的绿色,现在却是惨不忍睹的焦黄。
钟灵见眼前的茶树都有半人高,原本修剪平整的茶树顶端爆出的绿芽全部冻坏了,一片焦黄,象是被大火烧过的焦色一般。
“哎,这下惨了,今年茶叶都没有收成了。”
“我这片茶园还是去年借钱刚种的,原本还指望着过两年能回本呢,这下可好,全被冻死了。”
村民们看到眼前的惨象,不由一阵阵唉声叹气,有的人甚至蹲在地上,就这么哭了起来。
钟灵的心情也十分沉重。不过,她算了算日子,问钱里正:
“你们这春茶最晚是什么时季开始炒制?”
“哎,最晚到四月下旬。”
钟灵知道钱里正说的四月下旬,指的是新历大月五月底了,她想了下道:
“现在距离四月下旬还有一个多月。倒春寒的天气持续不了多久,这样吧,大家赶紧把这些冻坏的幼芽剪除了,再往茶园里多施些基肥,催发新芽长出来。
四十来天,应该还能再长一茬,大家抓紧点还来得及。虽然茶叶的品质不如正春茶好,但多少也能挽回一些损失。”
“咦,钟常住说得极对,大家不要太悲观,先按钟常住说的,过两三天气温一回暖,就开始剪除死芽,还能再赶一季。”
钱里正到底是通透的人,又是村里主事的,被钟灵这么一说,顿时也猛醒过来,立即鼓动起村民来。
“大家不要泄气,这种受灾的情况,我们也会上报到永州府衙,请官府减免春茶税收,这样就能相应减少大家的负担了。”
钟灵见茶农的情绪被钱里正一鼓动,有所好转,便趁热打铁道。老百姓在受灾时,就应该减轻税赋,让他们休生养息,而不是在他们遭灾时还一味盘剥,这基本的治下道理,钟灵还是懂的。
只可惜,有太多官员,只看重表面上的政绩,向上报喜不报忧,就受老百姓遭了灾,为了表现自已治下有方,甚至还会加大税赋,加深盘剥力度,以向上司表示,灾年不减收入,用老百姓的血汗钱来博取上司的欢心。
减免税赋一事,如果换成是在别的州府,钟灵不好当场做出承诺,但既然现在有钦差的身份,又是三叔做州长,钟灵当然可以拍着胸脯和茶农们掷地有声地保证。
“太好了,还好有钦差大人出此良策,这样的钦差大人,真是我等普通黎民百姓的福音啊!”
一时间,围拢而来的茶农,听到这个好消息,无不奔走相告。
郑熠没有想到,钟灵竟然也通茶事,不禁又是一番错愕。这个女子,到底身上还有多少秘密有待他发掘?或者说,她到底还有多少他不知道的本事?
不过,不管钟灵还有什么技能,对郑熠来说,她已经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郑熠知道,自已再也不可能找到一个比钟灵更加吸引他的女子了。
家财可以相授,军功可以不要,高官厚禄可以拱手相让,但是这个女子,他一定不能和别人分享。
就算是大哥也不行。
不要以为郑熠没有注意到郑炀那盯着钟灵的目光中流露出的欣赏和钦慕。那种充满爱意的眼神,是郑熠从来没有在大哥眼里看到过的。
不过,郑熠心中倒也认可,就算自已不想相让,但也要看钟灵的选择。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以圈定心爱的女人,但是钟灵不一样。光是想想钟灵费言心思从和刘絮的婚约里解脱出来的情形,郑熠就觉得钟灵并不是一个能依靠长辈之命就乐意将终身托付的女子。
看完茶园的受灾情况,钟灵和郑熠被村民们簇拥着下山。见钟灵对种茶似并不陌生,便又有一些村民围上来,对着钟灵问长问短。
前世钟灵任职于市农业局,为了鼓励茶叶生产的发展,农业局每年都会组织一次全市的茶王赛。
作为农业局的干部,钟灵在大忙时也要被抽去给茶王赛打下手,比如帮专家订材料,收拾茶具,参与品评鉴定书的撰写等等。
几年积累下来,钟灵就算不是茶叶系的,但对茶叶却也知之甚详,有些茶叶的理念还都是一线最前没听。
此时和茶农们应对,竟然也游刃有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