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
伴随着一声近乎微不可闻的撕裂声,萧若手中的那柄荣耀之矛又一次刺穿了那只亡灵生物的胸口。
也是在那一个瞬间,一声沉闷的碰撞声也一同响了起来。
砰!
那一只泛着乌光的拳头,也又一次狠狠的砸在了萧若的胸口。
这一次,双方的攻击再也没有任何闪耀的光辉,一切都显得是那样的平常,平常的就好像正在战斗着的那两道身影,并不是两位拥有着九阶实力的强者,而是两个稚气未脱的孩子。
不知在何时,将那一只亡灵生物完全笼罩在了其中的铠甲,竟然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是的,就是消失,而不是消散。
那一副由一团黑雾凝聚而成的铠甲,就那样突然的消失了,就好像它从未出现过一般。
在没有黑雾与铠甲的遮挡之后,那只亡灵生物的面容也终于暴露在了萧若的视线之中。
那是一个面色青黑的中年人。
与其他那些身体甚至已经产生了腐烂的亡灵生物不同,这个中年人的身体并没有产生任何的腐烂,从它的身上萧若也不曾嗅到那股腐臭的气息。
如果那个中年人的面色并不是青黑的,如果它的胸口之上并没有那一处将它贯穿了的伤口,如果它的“血液”并不是漆黑色的,如果它出现的不是在这一片丛林之中,如果它和萧若没有产生半点的交集……
那么或许在萧若看来,它其实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中年人。
如果那一切都真的存在,那么或许萧若在看到它的时候,甚至不会对它产生哪怕只是一丝一毫的留意,因为它就是那样的普通,那么的不容易引人注意。
哪怕就算是在命运的安排下,萧若真的就在不经意间对它产生了留意,那么或许在萧若的心中,它也仅仅只不过是某一个孩子的父亲,又或许是某一个中年女性的丈夫,除此之外,或许萧若便再也不会将它放在心间。
不过,并没有如果。
那一切的假设都不存在,而站在它面前的萧若甚至仅仅只是下意识的撇了一眼它的容貌,随后便又一次将自己的目光转向了它的胸口。
而当萧若的目光望向了那一柄依旧插在它胸口的荣耀之矛时,他的眼眸之中又不由得闪过了一丝错愕。
因为他其实很清楚,凭借着他那软弱无力的攻击,根本不可能又一次刺穿那一只亡灵生物的胸口。
不要说是刺穿那只亡灵生物的胸口,在萧若看来他的攻击甚至就连那一副诡异的铠甲都无法刺穿。
因为耗尽了全部力量的人只有他自己,而那一只亡灵生物哪怕是被刺穿了胸口,它其实依旧拥有着杀死他的能力,并且是轻易的杀死他。
可是不知为何,在他即将与那一只亡灵生物接触的瞬间,站在他面前的那只亡灵生物就好像突然间放弃了一切的抵抗一般,解除了保护着它的盔甲,甚至驱散了那一层黑雾,将自己的胸口毫无保留的暴露在他的攻击面前。
不仅如此,就连它的那一拳都是轻飘飘的,甚至不曾再带给他任何的伤害。
那一只亡灵生物,则正怔怔的伫立在那里,看上去就好像在思索着什么一般,而它的嘴唇还在微微的一张一合着。
“为什么……我……我的力量……为什么……”
只是,还未等萧若分辨出它究竟在说些什么,那一只亡灵生物便好像突然间失去了全部的力量,软软的瘫倒在了地面之上。
而就在那一只亡灵生物倒下的瞬间,那团并不曾消失多久的黑雾又一次出现了,将那一只亡灵生物的身体笼罩在了始终,同时也出现在了萧若的视线之中。
只不过这一次,那一团黑雾不仅不曾再带给那只亡灵生物任何的保护,甚至还在加快着它的消亡,那一层可以凝聚为一副铠甲的黑雾,就好像突然间拥有了强烈的腐蚀性一般,不断的腐蚀着那只亡灵生物的身体。
滋滋……
伴随着一缕又一缕刺鼻的腐臭气息,那一只亡灵生物身体就好像是一块炎炎烈日下的寒冰一般,渐渐的消融在了那一团黑雾的腐蚀下,随后化为了一根根森森白骨。
在将那一只亡灵生物的身体彻底的腐蚀殆尽后,那团黑雾就好像完成了它们的使命一般,伴随着那一缕缕腐臭的气息一同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那一只亡灵生物的消失,是那样的突然,就像那一团黑雾的出现以及消失一般,甚至没有留给萧若任何的准备。
他就那样怔怔的伫立在原地,怔怔的望着枯叶间的那根根白骨。
是时候释怀了吧?
萧若暗暗的在心中询问着自己。
虽然不知道在那一只亡灵生物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以至于使得原本还有着一战之力的它就那样的死在了他的面前,可是至少亲手杀死了它的人,是他。
是他亲手杀死了那一只亡灵生物。
长久以来的仇恨,仿佛在那一只亡灵生物逝去的瞬间变得烟消云散。
他所杀死的,并不仅仅只是那一只亡灵生物,还有他心中的绝望。
因为他终于凭借着自己的实力,战胜了那个在当初的他看来无比强大的敌人。
那一刻的绝望,哪怕时至此刻萧若都不曾忘记。
一边是只有二阶实力的他,另一边则是一个拥有着八阶实力的敌人。
二阶与八阶之间,相差的境界可不仅仅只是用一个“六”便能够代表和形容的。
那是一种宛若云彩与蝼蚁之间的差距。
云彩,是高高在上的,而蝼蚁则是卑微到了极致的。
对于蝼蚁而言,漂浮在天空之中的云彩,是那样的高不可攀,也是那样的遥不可及,甚至是不可望同时也不可及。
尽管那个时候的他并没有因为彼此之间的差距而选择退缩,可是谁有能肯定的认为,那一刻的他心中就真的没有恐惧呢?
他能够站出来,能够一次又一次的冲向他的敌人,真的并不代表着他不曾因为敌人的强大而感到恐惧,甚至是绝望。
就像是萧若对于自己的认知那样,在他的眼中,他从来都是一个疯子,而不是一个傻子。
疯子在做某一件事以前,他其实早已经预料到了自己所要付出的代价,同时也做好了去承受那些代价的准备。
至于傻子……
傻子什么都不知道,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些什么,又怎么可能会提前洞悉自己即将去做的某件事会让他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呢?
可是,就算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就算是那个疯子早已经做好了去付出某种代价,他其实也是会感到畏惧的。
只不过是那种畏惧萧若从未告诉过任何人,始终都将它隐藏在内心深处,很深很深的一个地方,不让任何人察觉到它的存在,包括他自己。
而曾经的那个疯子,其实早已经不复存在了,就从那个女孩停止呼吸的那一刻,那个疯子便彻底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再也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
因为就在那个女孩停止了呼吸的那一刻,那个疯子突然发现,他其实错了,大错特错,错的不可理喻。
因为他太过于高估了自己。
因为他根本没有做好去付出和接受代价的准备。
一个无法不愿意去付出代价的疯子,他还是一个疯子呢?
或许……
并不是了吧?
萧若在心中暗暗的叹了口气。
也是从那一个疯子消失的那一天开始,这个世界上有多了一个一直都明白自己究竟在做些什么的傻子。
那个傻子为了拯救鸢尾城,拯救城中的那些人们,心甘情愿的付出了自己的双眸,心甘情愿的去面对余生的那一片黑暗世界。
而他得到的,则是一个未来。
一个虽然充满了绝望,但是在那些绝望中却蕴藏着一丝希望的未来。
因为他用自己的双眸换来了能够继续修炼下去的机会。
而凭借着那个机会,以及从鸢尾花、蓝蓝还有小凯它们那里得到的力量,他又一步一步的走到了今天的这一步,并且杀死了那个曾毁灭了他所有希望的敌人。
或许在鸢尾城中的那些人看来,他们眼中的那位院长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他会向着他认识的,还有他不认识的人热切的进行着寒暄,也会像一个真正的普通人那样,在城中的集市中采购着蔬菜。
这个“普通人”,其实并不是一种贬义词。
因为其实在许多人看来,他们都宁愿自己就是一个真真正正的普通人,一个在所有人的眼中都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然后去度过着属于他的那一段普通的人生。
在那些人之中,就有着萧若的身影。
在他抵达鸢尾城的第二天,他其实就已经开始对自己做出了改变,强迫着自己放下曾经的那一切,然后将自己当做是一个真正的普通人。
而截止他被玄带到城墙之上的那一刻,他的改变其实已经完成了一部分。
他完成了的,是他已经成功的变成了他人眼中的普通人,而他未曾完成的那一部分,是因为他还没有将自己真正的当做是一个普通人。
或许,从这一刻起,自己真的就应该就此放下心中的仇恨,然后安心的去变成一个普通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