聿衡看着夜阙君身后被挡了大半个身形的蓝小玉:"这是他告诉你的?"他的眼神微微一闪,有些啧啧感慨,"鲲鹏乃是修炼神格之所,能进去的无不是仙圣,它将一切尘劫洗涤才能令神格重生,蓝小玉,你对此一无所知,鲲鹏之地,是仙圣重生居所,自然容不得任何妖魔鬼怪和凡人的玷污。"
蓝小玉着实一愣,她本以为那个地方只是个阴与阳交界的神秘地带,却没有想过,那竟是一个仙圣修化神格之所,她张了张口就没合上——如果、如果聿衡说的是真的,那么这么重要的地方为什么连夜叉、连蛊雕这样的东西都可以进入?!
"不用觉得奇怪,"聿衡的口气讪然嘲讽,他突得就变的咬牙切齿,连眼神都锐利了起来,"鲲鹏已经无主1300年了,这期间再无任何仙圣修化,任由妖物肆行,"他说到这里就住了口,看着夜阙君的眼神变的很是冷厉,"你觉得,这应该怪谁呢。"
蓝小玉当然知道最后那句话问的不是她,而是夜阙君,就仿佛是因为夜阙君才导致了这一切,这算个什么事?
她感觉到夜阙君的身体有些紧绷,蓝小玉就明白,他竟然会觉得紧张,那说明夜阙君很在意聿衡的话。
关于鲲鹏之地。
为什么。
蓝小玉不知道,她也根本不懂那些什么神仙和凡胎,那与她都毫无干系,她一把抱住那鬼神的手臂,从他的身后站了出来,月光嶙峋的落在了发顶,她只知道,聿衡放走了夜叉和蛊雕,要怪的话,难道不是应该怪那个家伙吗!
"那你的所作所为就不是居心叵测吗?放了蛊雕作恶行凶你又能得到什么好处!"蓝小玉可不想任由这个家伙明目张胆的对夜阙君进行指责,他放走的怪物害死了多少人,怎么不给自己算一笔业障!
"居心叵测?"聿衡哈哈大笑扭头就瞪着蓝小玉,"你以为极阴之地的那只蛊雕就是威胁?它只是..."聿衡的话到这里突然瞳孔一收,他的眼瞳如同猫眼一般有着锃亮的光泽,在月光行过蓝小玉额头眉心的时候,戛然而止顿住了声。
暗红如同染血的印记留在蓝小玉的前额。
聿衡脸色一变,跃身就起,几乎在蓝小玉都没有时间思考的那一瞬,他已经来到了那小姑娘身边握住了她的手腕,掐的几乎要断去。
"聿衡!"夜阙君察觉不妙喝出了声,他知道聿衡是冲着蓝小玉去的,只得旋身利落间也同样掐住了聿衡的手腕。
这三个人形成了互相制衡之势。
聿衡并没有下一步的行动,只是就着月光看着蓝小玉如今有些惨白的脸蛋上那更显得嗜血的痕迹,他扭头就对着夜阙君怒目而视:"你把血给了她?!"他的嗓音有着尖锐,带着不可思议。
继而手中一翻,握住那小姑娘的手臂就反扭了过来,蓝小玉被迫背过身去才不至于让手臂就这么被聿衡那个疯子给卸下来。
蓝小玉手腕处的护身佛莲隐约在聿衡的眼皮子底下有着显影,那鬼物一瞧更是惊诧,不,与其说震惊不如说,他的怒气随之而来,蓝小玉从捏住自己手腕的力道上可以很明显的察觉。
她虽然现在动弹不得但还是忍不住要腹诽一番,这个聿衡简直是对夜阙君说不出是爱是恨的照看啊!真比婆婆挑儿媳妇还要可怕!
"地藏王的盘罗印你给她做保命符,她配吗!"
不配。
聿衡咬了下牙尖,他根本没有怪责夜阙君的心,他从头到尾怪的,只有蓝小玉。
蓝小玉是个祸害,如果夜阙君心中有所欢喜,那么该死的,更是蓝小玉。
今时今日,非死不可!
聿衡一怒之下就要把蓝小玉给拽回来,夜阙君眼明手快,抬手就格挡住聿衡欲要伸出的手腕,轻轻一撬就格开了那鬼物的手指,蓝小玉被推搡间脚下虚晃险些跌倒,人却已被夜阙君带离了出去。
那鬼神松开她将她往后狠狠一推,蓝小玉噗通在地上打了三个滚"咕噜咕噜"就撞到了躺在地上还没清醒过来的阿傩。
她的膝盖直磕在地上还在发疼,可还没忘记刚才聿衡所说的话,地藏盘罗印——夜阙君告诉过她,只是她没有想过那真会是什么仙圣佛陀之物,蓝小玉虽是个闾山的小徒,心知有鬼怪却未必信神佛。
但谁人不知,这个世界,有魔才有佛。
她不知道的东西,还多着,现在想来,那蛊雕口中所说的"它",并不是极阴之地的那个母体,而是另有凌驾其上的存在——也就是夜阙君他们一直在寻找的那个东西...究竟是什么——她低下头揉了揉被捏的发红发痛的手腕,那佛莲在此刻熠熠生辉。
蓝小玉急切的抬头去看月下那鬼气森然的两个家伙,只见聿衡架笔身前点指就已逼向那鬼神,夜阙君见状扬袖落花金丝成弦,勾勒间直断去聿衡这一道锋锐之势。
他落步轻盈化招轻易,垂袖之处丝线零落:"本君的夫人还轮不到你来做评。"夜阙君冷了声调,大半个夜里任由聿衡在自己面前肆无忌惮已经给了足够的脸面。
"夫人?"聿衡也冷笑,"谁承认她是冥后了,你不要与我开玩笑!为了这个小姑娘你受过多少伤,到现在却还只知陪她风花雪月,一个不过百年岁寿的凡人,与你根本天壤之别!"聿衡对蓝小玉向来嗤之以鼻,尤其是夜阙君因为蓝小玉受了不少的伤——每一次、每一次都是因为她。
当真是不如早一日杀死的好!
"你忘了自己的职责和此行的任务,"聿衡摇着头仿佛已经面冷心冷,后槽牙一磨眼睛突的发亮,他回头就瞪着蓝小玉,旋身就脱离开夜阙君的范围只身扑向那小姑娘,"但我没有。"
蓝小玉甚没有预料聿衡的手抓来,她曲着膝盖就要往后退去,那家伙看起来一副凶神恶煞杀气腾腾的样子,却不料,聿衡的玉扣毛笔笔锋如刀,"撕拉"一下竟然割开了她的领子。
蓝小玉觉得脖子里一凉,她低头一瞧,那盏小青铜落在了胸前。
她似是现在才明白,聿衡要的,是这盏灯。
"聿衡你住手!"夜阙君看到那鬼物要抢灯,他身形一晃,已有无数的丝线缠缚住了聿衡的手腕。
"该悬崖勒马的人是你,别再护着她了,她一无是处!"聿衡咬牙切齿对着夜阙君怒道,抬手周身的空气紧绷一裂,"咯嘣"几下,他竟然挣脱了夜阙君的束缚将丝线都勒断了无数。
而夜阙君已挡在了聿衡的跟前。
聿衡捏紧了手中的笔:"你不信蛊雕的话,那么现在就可以证实一下,那东西是死是活身在何处!"
夜阙君没有一分的让步:"本君说过,不允许你碰它。"它,指的自然是蓝小玉身上的那盏青铜灯。
"哈!"聿衡仰天大笑,"怎么,你害怕?"他死死勾着唇角,突然放缓了口气凑近夜阙君的脸庞轻声细语,好像一个多情的男人对着自己的情人呢喃,"你害怕点燃了那盏灯,蓝小玉会魂飞魄散?"
"住口。"夜阙君抿着唇角压低了嗓音。
蓝小玉伸手就下意识扯下了脖子里的灯,青铜落在她的手掌心,灯芯幻化着虚空的色泽在灯内流淌,煞是好看。
她有一段时间没有关注它了,却不想,那灯芯竟然又生长了——也许,叫生长是最合适的,因为它就像是个活物,一点一点的变成它想要的样子。
那没有灯芯的枯灯,长出了引燃之物。
这盏灯,是可以被点燃的!
蓝小玉从聿衡的口中得出这个结论时无比瞠目结舌。
聿衡讪笑着感慨:"瞒不住的夜阙君,"他侧过身就看到蓝小玉错愕的眼神,"小丫头,点了这盏灯就可以找到夜阙君想要找的东西,但是,你也会死呢。"他还说的语句婉转,字句轻松,还带着嘲讽的惋惜,突地脖子上一凉。
那尊鬼神已经伸手掐住了聿衡的脖颈子,他的眼瞳中没有感情只有无垠的浩渺。
聿衡僵硬的笑了起来:"你就算现在杀我,也于事无补。"
夜阙君眼神微敛,似是有着无限的挣扎,手中的力道不知深浅的交替,却也是微微发了颤,就在这思量之间,手臂上猛然一寒,刺痛的感觉就随之而来,他下意识松开手直将那鬼物扔了出去。
聿衡的毛笔不知在合适如同刀子一般割开了夜阙君的衣袖,划伤了他的皮肤。
"你最好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聿衡被那力道甩飞了出去踉跄着才站稳了身形,"就连我都可以轻易伤到你,夜阙君。"这种犹豫不决,踌躇不前才是真正的致命伤——优柔寡断这样的词汇根本不适合夜阙君,也不应该在他身上出现。
夜阙君低头看着那伤口,血迹淌落在衣袖上沾染的金丝银线的绣图,那些斑驳的花纹在此刻变的妖艳难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