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政府出台鼓励政策,情况也不容乐观。没有多少人想去这非常精密的领域一探究竟。难度限制了人们的步伐,只有在空间方面极具天赋的人才会去涉及这方面的事,没天赋的人即使学了也弄不明白。
“不问为什么?”云翎的头稍微抬起了一点,小心试探道。今天的莫逝似乎意外地好说话,和平时有那么一点不一样。放在平时,莫逝都会让云翎给理由。
“问了你就会说?”莫逝难得一挑眉,语气一转道。
不会,云翎在心里回答道。她看向一边,避免和莫逝对视,心里却不禁怨这人简直犯规,就如有读心术一般。读心和催眠一样让人讨厌,她从心里面排斥这种只需要动动脑子就能把人看穿的把戏。虽然说这只是她单方面的不爽而已,但她要是能抵抗这种招数的话,那种感觉自然不会存在。
说到底,还是她自己的问题。想明白了,云翎又回过头看莫逝,那双眼睛还在看着她,似乎在打趣她的窘状。这么仔细一看,她感觉这人更犯规了,刚才那一挑眉要是被其他女孩子看见了保不准已经尖叫开,说是莫逝撩人。实际上,云翎全当那是莫逝的调侃,不,只能说顶多算调侃,莫逝自己也没意识到吧……
云翎想把自己刚才的想法抖出脑海里,她在想什么?想些她都觉得荒唐的事,现在是在谈正事,而她刚才在想什么?想她眼前之人的帅气相貌?醒醒,云翎,你是个冷静的人,这样下去肯定会被人笑话的。
“谢谢。”云翎换了个话题,试图缓解刚才的窘状。一句道谢是迟早要说的,现在提出来正合适。
莫逝倒没有放过她的意思,说道:“那你又为什么选择告诉我,而不选择别人?”不是因为目的分析而问,纯粹是想知道问题的答案。或许,他只是有点好奇而已。
“因为你说我可以相信你。”云翎没有思考就说出了这句话。然而,这可以说是答非所问,还不如直接说一句我信你。如果任何事都可以用一句别人告诉你可以相信他来解决信任问题,就不会有那么多矛盾纷争出现。这和说对不起难道能挽回一样让人觉得不可信。
莫逝也没再接着问下去,反而说道:“走吧,带我去看看那块材料。然后,我们再去之前你发现弗洛格的那条密道里探查。”云翎回答的时候,清澈的眸子里没有任何犹豫,不掺杂虚假,也不会因此心虚。她不怕莫逝的目光,因为她说的是实话,发自内心的话。
你给了我你的信任,我当会用同样的信任回报你。
他向云翎伸出手,眸中平静似水,却又带着几分说不出的温柔。
那一刻,恍如隔世。云翎愣愣地将手伸过去,看着莫逝将她轻轻地从沙发上拉起来。一如那天他在地下训练室时抱起她一样。平时冷淡的人一旦温柔起来是最可怕的,云翎已经深深体会到这一点,正因为很少看到才会觉得有那么一点好奇。
好奇之中才察觉,这温柔能让人溺死在里面。哪怕他只是流露出一点,就足以让人为之沉迷。就像神秘的美景,只有揭开的一角,也会吸引人驻足。云翎提醒自己——他的温柔简直致命,是种武器。可她自己却并不反感。
如果可以的话,任何人都能一直温柔下去。但受制于现实,这种情况不可能出现。没有人一开始就是冰冷的,总有些外部因素影响他们向着与他人不同的方向发展,最终变成另外一副模样。
莫逝以前是怎么样的人?云翎不知道,也不想去深究——我可以去了解他,但他可能不希望我了解的太多。保持最初的想法就好了,她想道,不过界,不逾矩,相安无事。
手心传来他人的温度,皮肤与薄茧相互触碰。莫逝的力度不大,可以算是很轻了,云翎竟从手心传来一丝痒痒的感觉。云翎从沙发上起来后,莫逝就松开手,等着云翎带他去锻造房。
云翎收回手,小心翼翼地看了莫逝一眼,便走向锻造房。她刚才的一眼也可以理解为让莫逝跟上来。
锻造房位于别墅的偏处,刚才的打斗并没有影响到这里。云翎离开时并未关上炉子上的“大口子”,它半开着,露出黑色内部物质。
莫逝蹲下,拉住扣环,一把往外扯。不得不说,这东西没点力气还真弄不出来。当里面的东西真正展现在他面前时,他为其奇特的材质略微感到惊讶。虽然他并不是太了解矿物材质方面的知识,但他也算是接触过一些,以防不时之需。
可这种材料,莫逝从未见过,它更偏向于矿物和晶体的结合体,或者说又不属于二者之一。这样的材料能用于打造出“忘川”、“黄泉”?也许正是因为这材料中的不确定性带着可能,才会……
他费了些力气将材料处理好放进电子储藏器的特殊隔间内。接下来便是去密道内搜寻。
“不要离我太远。”莫逝对云翎说道。原意是依赖的话语在莫逝口中成了确保万无一失的提醒。出了付秦的事,要说他内心没有一点波动完全是假的。毕竟那是一条人命,一个伊甸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人才。
莫逝曾经考虑过,让新人过早面对丧尸是否不妥,十几岁算早的话,那么二十出头足够,但那时候似乎有些晚了。要锻炼、选择的话要趁早。以前,出过临阵脱逃的情况,还有的向自家父母哭诉想离开破晓议庭,那时才后悔太晚了。
破晓议庭是个机构,有它独特的成员网,不能随意乱动。不说到牵一发而动全身,但影响肯定是会有的。后来,有人提出了一个观点——借着年少的冲劲,早点让新成员看清事实。
像云翎这种年纪,要顾虑的事情还不算多,要到了以后,谁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变华.......
死者与生者有什么不同?大概是一个看得见,一个看不见。死者被归于过去,生者被归于现在,中间隔着一条不可逾越的线。在常理的认知中,生者比死者更为重要。这样看来啊,倒是云翎自己想多了。
可真的是这样吗?说得是如此简单,实际上谁都有放不下的东西,一时可以不去想,但不能一生都不去想。
就这样离去不失为一种好方法,不顾他人异样的目光,心中想着这些与我何干。
恕难奉陪一词一出,就意味着云翎彻底撕破脸。这虽然不是一个明智之举,但能让她摆脱目前的“困境”。无论怎样,她能离开此处就好,心里烦躁的情绪愈发蔓延,她真怕控制不住自己。
不,现在就有点在控制之外了。为了不使情况变得更糟,她选择了看起来有些极端的方式,总比和安傲南当场开始争论好。
径直推门而去,莫逝没有去拦住云翎,放她离开。他清楚地知道,云翎现在的状况不对,情绪乱了,只需要一点,紧压着的东西就会喷涌而出。他默默记下,这是云翎讨厌的情况,当然,他也不喜欢这种氛围。
云翎说得没错,莫逝的想法其实是和她差不多的,但莫逝不会直接说出来。现在不是打断工作人员兴奋的最好时机,时间也要有个度,比如说一天。毕竟获得重大突破是谁都会高兴的事。
但是云翎似乎并没有太大感触,甚至连话题都无法融入进去。也对,她不喜欢,莫逝推测是这样。至于事实,等下去求证就行。眼前先把这群人应付过去,让他们不跟上去。
“继续,别管。”莫逝简单的命令式语言让众人安静下来,想出去追的人只得打消念头。
既然莫逝都下命令了,那么工作人员只得先顾眼前,谁敢冒着被莫逝呵斥的风险出去?就为了一个不懂事的新人而扰乱计划,多不明智的决定。
另一方面,云翎离开房间后,漫无目的地走着,也没有想要回房间的意思。迷茫与烦躁感在心中交织,似乎有什么叫嚣着乱了心中的节奏,打破原有的宁静。
自己以后要怎么样?按照以前的方式继续下去?可今天所遭遇的事情实在意料之中还是在意料之外呢?她突然发现自己没法去好好面对这一切,她以为瑞威事件中她能狠下心来处理丧尸。但实际上呢?那次从瑞威逃出来,有几个被她击杀的丧尸是她真正接触过了解的?
有的人,你认识,但你其实和他并没有什么联系,自然也不存在什么过多的感情问题。即使他们哪天不见了,你可能也不会察觉到。说起来,这并不是什么不常见的事。只是云翎一时之间没考虑到罢了。
现在想来,问题全都抛过来。离开瑞威后,她只想着怎么走下去驱逐丧尸,其他的也没怎么细想。尤其是破晓议庭方面,她最容易忽略的地方。今天的事情之后,她对一些事产生了怀疑。
她说不起清这是她自己的问题还是别人的问题。她不喜欢那种氛围,虽然那只是个别时候,但她还是要想办法去应对。
现在材料已经找到,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和“忘川”是同样的材料。当时,莫逝没有叫她把“忘川”拿出来做彻底对比,但云翎有很明显的感觉事情是如她想的那样。击败变异丧尸后,她就立刻收剑入鞘,动作迅速,半分犹豫都没有。“忘川”剑上的特殊变化,她没有告诉莫逝,也没有告诉任何人。
她提防着什么一样,做事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她选择去相信莫逝,但不会将自己的一切都告诉他。哪怕她看到过莫逝眼里的温柔,她依然认为他是一个可怕的男人——无比冷静,理智到超乎常人的程度。
在情感方面,云翎没有多做观察,但莫逝绝对不是情感有多丰富的人。这一点从外界的评论就可以知道,再加上云翎这段时间来和莫逝相处下来的感觉,差不多有个大概的猜测。情感被埋藏在深处,在表面的只有理智,也没有一个能让人知道的情绪警戒线。
这么一想,还真像机器人,但他确实是个人类。优先选择最有利的方案,然后去解决问题,就像云翎和他进行的两次交换一样,第二次甚至算不上什么交换。
不知不觉,她走到了早上那片空地上,脚上迟来的酸痛让她在这里稍作休息。还是同样的大石头,她缓缓坐下,看着远处已经脱离危险的城市。
瑞威的解放到此结束,剩下的就是重建工作。而重建工作并不需要她去参与,接下来她会参加持续几天的各种会议,然后尽快回到伊甸中心。一切又重归于短暂的平静中,就如轮船经历了一夜的风雨后只要没什么大的损伤还是会继续前进一样,那片海面的巨浪也会沉入海底,等待着下一次风雨的带来。
起起伏伏正是如此。
那么之后呢?
“果然我还是小孩子呢……”云翎喃喃道,“对不起啊,付秦。虽然现在说对不起已经迟了……”她现在还做不到去习惯,还是会悲伤。明明只是一个认识不到一天的人,她却会因为他的死亡去伤心、愧疚。
如果是任欣这样做,云翎会认为这是再正常不过的行为。但现在放在她自己身上竟然有点不可思议,坚强在那一刻似乎什么都不是,像是化作泡沫消失在空气中。
她抬头,望向天空,迎面而来的是点点凉意——一滴接着一滴,不规则地打落在她白皙的脸上。
“我讨厌雨天……”云翎继续说道,但语间所带的并不是不满,而是冰冷,似乎与小雨相呼应一般。她知道,瑞威不存在小雨的说法,有的只是倾盆大雨。所谓的“小雨”只是为暴雨来临作铺垫罢了。
又是这样一个雨天,它带着无限凄凉而来,带着死者的悲鸣而来。
生之初,死之始
。
一段的结束其实是另一段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