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了一看,那个老太太我倒是也认识,就是住在这附近卖油条的,据说他们家祖祖辈辈都是卖油条的,除了十年动乱的时候“割资本主义尾巴”停了几年,之后一直来这附近卖早点,雷打不动。
老太太手艺不错,炸出来的东西金黄香酥,我和唐本初都喜欢吃。
既然是这么久的本地土著,必然门儿清。
那老太太也看见我和王德光过来了,但她还是慢慢悠悠的先把黄纸给点上,接着叽里咕噜一通拜,这才起来,用通红的眼睛看着我:“庙祝小哥?你咋也来了?”
瞅她模样,似乎有点紧张。
我点了点头,瞅着她手里的烧纸:“我听说这边闹了怪事,才特地赶过来的,您这又是来干啥的?拜祭谁?”
老太太叹了口气,说道:“不行了,这年头都不行了,怎么拜也没用,我也再最后拜一次,明儿就收拾了摊子,跟我二儿子去县城住。”
我就问她:“上次您还说住不惯县城里的楼房,咋现在说走就要走了?是不是……”
我瞅着那个深坑:“跟那个有关?”
老太太打了个寒颤,显然是默认了。
我忙问她这个坑是不是有什么说道,老太太摇摇头,这才低声说道:“我早就跟他们说不行哩!可他们没人信我,这下好了,闹了乱子了不是!上次要拆城隍庙,这次又要动女娲石,小王八蛋们,就知道找作死……”
“这真是。”我顺着老太太的话头,就说道:“您看我就是干这一行的,不如您跟我说说吧,我肯定相信,要是真有什么事儿,我也可以把这个禀告给城隍爷嘛。”
“哎。只怕告诉给城隍爷,都不太好办哩!”老太太说道:“我看你是伺候城隍爷的,就跟你说说吧。”
说着,指向了那个大深坑:“里面镇的,是个妖魔!”
“妖魔?”我追问:“什么妖魔?”
老太太这就讲了起来,说以前这个地方,闹过大水,从附近的白马山一直到这里,因为是个低洼的地带,村民都给涝住了,一个个都困在自己家房顶子上了,眼瞅着要给淹死了,大家全喊着求老天爷保佑,说也巧,这狂风大雨里面,从洪水上游还真来了个人。
那个人撑着一个桐油伞,站在一个小舢板上。
按理说,这狂风暴雨的,他就算撑着伞,也应该给浑身浇一个洇湿,可奇怪的是,那个人的舢板面和长衫上,都是干干爽爽的,似乎那把伞能避水一样。
而那个人年纪轻轻的,是个美少年模样,穿一身的道袍,仙风道骨的,好像是个年青道士。
有岁数大的有见识,知道这个人不是什么常人,保不齐是个神仙之类的,就赶紧求那个人帮忙,救救这一村的人。
那个年青道士倒也真没推辞,就是问当地人,如果他帮了他们这一把,以后能不能住在这里。
这还有什么说的,眼瞅着整个十里铺子都要玩儿完,能救他们的命,留他住下还不是小事儿!
那个年青道士跟他们约定好了,把小舢板划到了村子西边去了——也不能说划吧,照着卖油条老太太的意思,感觉很像是仙侠剧里面的御剑飞行——他就站在了舢板上,舢板就自己到了西头去了
等到了西头,谁也没看见那个年青道士干了什么,只知道那边发出了很大的一声响,好似平地炸起来了一个雷,而这个雷声过去之后,那场雨一下就小了,慢慢的,就真的给停了。
不长时间,拨云见日,十里铺子看到了阳光。
水很快就退下去了,全村人都觉得这个青年道士肯定是老天爷派下来的神仙,一个个对着他又是拜又是谢。
青年道士回礼说不用客气,他横不能见死不救,这也是一场因缘,接着就问本地人,哪里能住下。
村里人巴不得能来一个活神仙,纷纷请青年道士住到自己家里去。
青年道士摆手说他不能跟人一起住,于是村民合力,就盖起来了一个小屋,专门供请他住。
道士也跟村里人说好了,说他住下之后,绝对不能赶他走。
村里人说怎么可能赶恩人呢!就赌咒发誓的答应了下来。
青年道士住下来之后,每天闭门不出的修炼,偶尔出门,也帮着村里人看病,救死扶伤,人缘好的不得了,人人跟他叫活神仙,说十里铺子也是因祸得福,竟然能得到这样一个活神仙的庇佑。
只是他来了之后,村民一直没看他住的小屋起过炊烟,疑心他不会做饭,好些村民给他送白菜豆腐什么的,他也全不要,村民们心说难不成活神仙是买现成的?
可十里铺子卖酥饼的,卖馒头的,全说没见活神仙光顾过他们买卖。
他们可是越发觉得这个活神仙神了——这叫啥,这叫餐风饮露,羽化登仙。
但好景不长,很快,这村里就开始发生怪事了——丢姑娘。
一开始是有个姑娘说上街买绒线,可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姑娘父母找不到女儿,急的什么似得,就到处找,可也没找到,没法子,就去找活神仙,可活神仙怎么也不开门,好像出去了。
姑娘父母哀哀的哭,谁看都觉得可怜,但大家也没多想,有的说也许遇上了白马山上下来的落单野狼,给吃了,有的说这个姑娘年轻机灵,也许是遇上了长相俊俏的戏子,跟着跑了。
众说纷纭,却也没说出个什么结果。
过了一天,年青道士才回来,姑娘父母问起,年青道士说他也会帮忙找的,可最后也没找到。
这事儿刚过去了一个月,又有姑娘给丢了,这个是上街打香油,也是一去不回头,一个找不到,可以说是意外,可两个找不到,怎么也会引起注意和猜测。
有人又去找青年道士,可巧的是,青年道士又没在家。
一村子人就开始嘀咕了起来,说这咋两次都不在,不能跟这活神仙有啥关系吧?
再一算日子,这两次,都是十五。
跟村里姑娘堆里一打听,又打听出来,有好些年轻姑娘看青年道士生的好看,也愿意跟他亲近,那俩不见了的姑娘,都暗暗的对青年道士有点心思。
村里这就炸了锅,说难道是青年道士把她们给拐了?
一村的人正嘀咕着呢,青年道士回来了,村里人问他去哪儿了,他只说去修炼了,一听村里又丢了姑娘,这青年道士先是一愣,接着还是跟之前一样,表示自己也会跟着想法子的。
能想啥法子咧?姑娘都丢了俩了!
俩姑娘的父母都有心问青年道士一个清楚,可是无凭无据的,你咋问人家也不会认的。
就这样,村子里的人开始对青年道士产生了怀疑,也没人去给他送菜了。
是有人想着把他赶走,可当初“不赶他”的誓言全是自己人发的,咋赶?村里人都觉得自己似乎是上了当——这也是的,平白无故,为啥道士住下来,要让村人立这样怪模怪样的誓言?可见其中是有猫腻的。
而青年道士不可能听不到风言风语,可他倒是也不以为意,还是跟平时一样干自己的事情。
那两个姑娘一直都没回来,到了第三个十五,村里就有胆子大的小伙子,偷偷的到了道士的小屋附近,打算看看道士这一天,会不会有什么马脚露出来——当然了,有女儿的家庭,也都把女儿给保护好了。
可就算这样,还是有个姑娘,出去烧茶的功夫,家里人听见茶盘子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赶出来一看,人已经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