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会来看你的。”杜海棠站了起来,我听得出来,她好像很疲倦,脚步声也迟滞,不跟以前一样娉娉婷婷脚下生风了:“可惜你这一次,不跟上次那个小哥一样,有挽救的机会,不然的话……”
我干爹亲自封的功德,肯定没法补救,果然杜海棠也帮我占星了,结果看来不算好。
不过也好,至少我是不用再跟杜海棠牵扯上什么了,跟她做买卖太特么倒霉了——我干爹没准就是为了让我预防她,才这么做吧。
正这个时候,杜海棠忽然猛烈的咳嗽了起来,我闻到她身上已经没有了上次闻到的那种奇异的香气,变成了……啊,少年爷爷和桂花奶奶家里闻到过的丹参滴丸的味道。
病了还咋了?她那个身体构造还会得病?
等杜海棠走了,阿琐忍不住说道:“她……她真的是杜海棠啊?为么子变成这样了?”
“废话,不是杜海棠,能有这种派头吗?”王德光声音虽然也有点意外,但还是肯定的说道:“她……可能早该这样了。”
“你们跟我说说,”我问道:“杜海棠现在,变成什么样了?”
“老了。”陆恒川很认真的说道:“老的你要是睁开眼睛,都不好认出来。”
“啊?”我一愣,这特么是怎么回事,她明明是弄到了凤凰血,不是可以长生不老了?卧槽,还是说……
“你什么表情?”陆恒川说道:“你猜出什么来了?”
“我觉得,咱们是想错了,”我立刻说道:“我看杜海棠找凤凰血,不是为了长生不老的。”
“啊?”唐本初的声音莫名其妙的:“啥意思,那她费这么大的功夫找凤凰血干啥?”
“她想着,停止长生不老……”我皱起了眉头:“保不齐,她其实并不希望一直这样年轻下去……可能,她的年轻,不是出于自己的本意,更何况这个长生不败的年轻,还给她带来了这么大的麻烦。”
很多人都传说杜海棠用邪法吃婴胎,逆天而行,才能永葆青春,背地里西派都反她。
我一下想起来了“九街缠珠”里面的鲛了。
会不会,杜海棠以前,机缘巧合吃过鲛肉?
结果就一直不老不死,改变都改变不了,而凤凰血是灵药,能解除所有的“药性”,她要凤凰血,就是想解除了鲛肉的作用。
所以现在她非但没有保持青春,反而一下就老了。
其他人的奢望,原来竟是她的痛苦,我好像一直都想错了杜海棠——她年轻的时候,经历了什么样的故事?
是不是跟我想的一样,眼看着身边的人来来去去,自己却站在原地,所以这种日子过腻了?
不论如何,这下,她算是解脱了吧……
“行了,比起杜海棠的事情,你还是关心关心你自己吧。”说起煞风景来,死鱼眼认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我刚酝酿出了一点忧伤来,又被他无情打破:“你是打算瞎一辈子吗?”
“废话,”我身残志坚的翻了翻白眼:“你以为老子跟你一样没出息?还特么摸骨,不如去保定盲人学校考按摩证呢!”
“那你说,”死鱼眼知道我损他:“你有想法了是不是?”
“问题是出在了功德上,当然要从功德这里开始入手,”我说道:“干爹既然是给我个教训,那从现在开始积攒功德,说不定功德积攒回来,还有机会。”
说白了,我饭碗不熟老天收的,是我干爹收的。
“可是师父,你现在什么也看不见,也没法测字了,怎么积攒功德啊?”唐本初的声音很疑惑:“要不,我们再想法子,给你找一找有没有山神庙那种事儿?”
“杜海棠刚才说的已经很清楚了,现在没有那种事儿能给咱们做,还是从零开始,一点一点积攒回来吧。”我想了想:“这里是哪里?我受了这么重的伤,应该来不及给我送太远的地方,还是在南方吧?咱们回门脸,我这个样子……上头还有不少事儿呢。”
“老板,你都这样,还操心上头的事儿,”王德光很重感情,也忍不住带了点哭腔:“未免太不容易了。”
“行了,有啥不容易的,你们……”我话还没说完,忽然一个柔软温暖,带着水蜜桃香气的身体扑在了我身上,大声的哭了起来:“千树,是我自私,对不起你,如果不是我……”
我叹了口气,抬手摸了摸雷婷婷顺滑的头发,死鸭子嘴硬:“这有啥啊,没事没事,有个歌儿怎么唱的,为了你,我愿意……”
我歌还没唱完,嘴就被雷婷婷柔软的唇齿给堵住了。
甜甜的,暖暖的,特别香,混杂了一点咸——是她腮边的眼泪。
这是我接过,味道最有层次的一个吻。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雷婷婷才抬起头,带着强压下去的哭腔,特别认真的说道:“我爸的事情,我再也不会跟着掺和了,千树,从此以后,我雷婷婷要是再干出对不起你的事情,那我就……”
我知道她不会说什么好话,赶紧把她嘴堵上了:“你没对不起任何人,你的人生,你想怎么选怎么选,其实我知道,你也挺难的,他们毕竟是你的骨肉至亲,谁当夹心饼干也不好受。”
雷婷婷握住了我的手,握的特别紧。
“咳咳,”忽然唐本初咳嗽了一声,说道:“我觉得外面空气很新鲜,你们跟我一起呼吸一下去行不行?”
阿琐说道:“为么子,这里空气也很新鲜……”
她话还没说完脚步先踉跄了起来,显然是被人给拖走了。
脚步声零零碎碎,我听到了关大门的声音,雷婷婷似乎也害羞了起来,赶忙站起来,咳嗽了一声:“你也别想太多,我不是想给你压力,我也不逼你跟我确立什么关系,我说过,我愿意等……等你……”
可能话越多越没法表述清楚,她一跺脚,也走了。
我吐了口气,开口说道:“死鱼眼,你没给我摸过骨是不是?”
死鱼眼的声音有点猝不及防:“你怎么知道我没走?”
“废话,刚才的脚步声都是谁的,老子听得清清楚楚,就知道你没动地方,”我说道:“你给我摸一摸,看看我的骨头,是不是跟其他人不一样。”
“你耳朵可以啊,警犬都得服你,”死鱼眼走过来,修长的手在我身上摸了起来,上下几圈下来,手一下就在我腰上停了,停的有点发怔。
我猜出来了:“跟别人不一样,是不是?”
死鱼眼沉默半晌,我估摸他是点了点头,但是一想我看不见,才说道:“是不一样,可为什么……”
我叹了口气,那就说明,我和我兄弟的关系,还有济爷当年是怎么做的,还真让我猜对了。
济爷,到底还瞒着我什么!
“咣……”正在这个时候我听到了不锈钢餐盘落地,和里面汤汤水水洒出来的声音,接着就是唐本初冒冒失失的声音:“我啥也没看见,师父,陆先生,我啥也没看见,我不会告诉婷婷姐的,你们放心。”
放你四舅奶奶的心啊!
身体恢复好了,我就重新回到了门脸上,叫陆恒川以我的名义过去打听了一下,原来大先生去给郭屁股解决功德上的事儿还没回来,那这个时候,我是不能把自己没饭碗的事儿抖落出去的,军中不可一日无帅,大先生不在,这里的“帅”就是我。
我这事儿传出去,不是自己丢人,而是整个北派丢人。
于是我寻思了一下,就决定在家装病,有事儿可以找我说,上头我暂时不去,一时间来了不少慰问的,花篮堆了一大摞,搞得这门脸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开花店的呢。
这天我正戴着个墨镜在后街晒太阳呢,忽然就听到了一阵凄厉的哭声:“让我死吧……让我死吧……我没法活了……”
这是什么事儿?我顿时竖起了耳朵,声音听上去很屈得慌,卧槽,应该是个做功德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