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杉杉发现,这几天,一直有双眼睛试图捕捉她的行踪,“天啊,我都低调成这个样子了,还是惹上别人了吗?”
上课的时候,袁杉杉把头埋得更深了。下课就跑去厕所或是茶水间。这样就避免了所有不必要的搭讪。
在这所学校,她不希望和任何人产生交集。开学至今,她只和两个人说过话,一个是六班的30号男生,她之前和他同在一所希望中学;还有一个就是一班的班长林之奕。从开学第一天起,这个名字就想通过各种方式塞进她的耳朵。“哼,什么天才少年,不过是靠家里的钱袋子装饰出来的人设罢了。”
她对有点钱就傲慢的人充满了厌恶,虽然她也常常渴望自己的钱袋子里能多些钱。这里的钱袋子可不是什么象征,而是专属于她的龙猫小钱包。这个小钱包是妈妈送给她的十二岁生日礼物,里面可以用来装她打工赚到的钱。妈妈说她打工的钱,自己可以留下一半。虽然不多,但足够她和妹妹一个月的伙食费。
妹妹,是在这个世界上对她而言,最重要的人。
爸爸和妈妈从未想要这个妹妹。妹妹出生的时候,她只有三岁大,对这个世界的映象还很朦胧。但她依稀能记得,妹妹出生那天,屋外的雨大极了,像冰雹一样拍打着屋顶。爸爸对躺在炕头上虚弱的妈妈破口大骂。
爸爸抱着妹妹想把她扔到垃圾房里,是袁杉杉拼死拉住了他的大腿。
“都是赔钱货。”爸爸骂了很多脏话,她只记住了这句。她也忘了自己在雨中淋了多久才拉回了父亲。
也是因为那场雨,妹妹生病了,病了很久。爸爸根本不管,一直在外面打工,根本不想回来带妹妹去看病。妈妈做完月子,就把妹妹扔给了外婆,也出去打工了。外婆心疼这个小孩,就找村里的江湖郎中配了几副药,救回了这个小生命。但随着妹妹一天天长大,外婆发现了这个小孩的异样。
当别人家的孩子2岁开始开口说话的时候,妹妹还是只会冲着她和外婆傻笑,把地上的垃圾捡起来当成零食吃。让她数数也不会,只认识1、2、3。村里有几个年纪大的人说,“这孩子是傻了吧。”
过年之前,外婆会去镇上采集年货,好让在外打工的爸妈回家能过个好年。外婆破天荒地带着三岁的妹妹去了镇上。袁杉杉苦苦哀求外婆能带上她一起,却被严厉地呵斥了,“去什么去!在家里好好干活!”
袁杉杉把家里的地都拖了一遍,她突然开始担心,要是外婆没有带妹妹回来该怎么办。她锁好门,一个人去了镇上。从镇的一头找到另一头,没有见到外婆也没有见到妹妹。直到天黑,镇上摆摊的小贩都散尽,她才勉强回了家。
“吉……”。妹妹却坐在家门槛上,吮吸着大拇指,盼着她回家。她抱着妹妹,大声哭了出来。
“让你好好看家,跑哪去了?”
外婆狠狠地揍了她一顿,但内心的喜悦让身上的痛楚显得微不足道。
也是那年过年,爸妈回家的时候带回了弟弟,她从没有见爸妈那般高兴过,整天整夜地围着还在襁褓里的弟弟,仿佛那是全世界最贵重的珍宝。
“妈,你也真是的。让你去把小妹扔了,怎么还带回来了。三个小孩,还有一个是傻子,我和阿宝两个人在外面做牛做马都养不起!”
年三十晚上,妈妈躲在外婆的房间里说悄悄话,袁杉杉在隔壁的房间听得一清二楚。
“我狠不下这个心。这娃又没做错什么事!好歹也是个生命啊,机灵点的可能还有人家愿意收养,这样的娃,扔到外面,恐怕就是死路一条。”
“不要扔掉妹妹,我来养她。”袁杉杉鞋都没穿就跑到了外婆的房间,“我会赚钱养妹妹的。”
她不确定,自己的话起到了多少作用,但家里总算不再提扔掉妹妹的事。但随着妹妹一年一年长大,爸爸妈妈给外婆和她们的生活费却始终没变。她只得去自己打工补贴家里的开支。
十二岁那年,妈妈介绍了一份给大排档洗盘子的工作给她,一个月一千块钱,五百给妈妈。剩下五百块钱,够她和妹妹一个月吃上好几顿肉了,要是少吃点肉,还能给妹妹买件新衣服。她十分珍惜这份工作。
在希望中学的时候,她能在下午3点就去大排档帮忙。而志远中学的门禁严,不到放学时间不能出校门。她只得等5点半之后才出去,到大排档就要6点了。那时,工厂下班的客人已经开始陆陆续续上座。老板嫌弃她来得晚,耽误生意。她只得晚上留得晚些,多做点活。甚至有时要帮着老板一起收摊。回家自然也就要半夜甚至凌晨,早上5点就要起来,赶路去学校。她的心里一点都不喜欢这个新学校。
“袁杉杉,你愿意去志远中学学习嘛?”希望中学的校长曾经亲自找她谈话,“你可是我们学校学习最好的学生,不要错过这个机会嘛。”
“可是,我想留在这里。”
“这里有啥好的,都是些大专毕业的老师,只会些三脚猫功夫。”校长嘲讽起自己学校的老师一点都不心软,“志远中学的老师可都是名牌示范大学毕业的研究生,教学质量是珠城最好的,每年志远中学都有将近50名学生能考到北上广的985、211大学!袁杉杉,学习才是改变命运的最好途径,你不要错过这个机会啊!”
她没有拒绝的理由。
“苍天啊。”上课铃又一次响起,是她最讨厌的数学课。不是因为数学有多难,而是自从上次被点名后被同学取笑,给她留下了极大的心里阴影。
她不得不继续坐到课堂上,好在老师似乎也忘记了那件事。但她不敢在课堂上睡觉了,即使每天都困得要死。
“班长,这道题你会了吗?”老师敲击着黑板,黑板上的题是今天新学的多项式方程。
“嗯。”林之奕站起身,自信地点头。
“那你再找位同学,回答问题。”
“30号同学,袁杉杉。”
老师好像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这个名字。“那好吧,就袁杉杉同学吧。”
袁杉杉吃了个大惊,“没想到那个卑鄙小人,这么记仇。”
她缓缓地站起身,支支吾吾地开口。在这么多陌生人之间说话,她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出窍了。
“不知道吗?不知道就坐下。”老师都没有正眼看她。
“不。我知道。”该死的自尊心又在作祟,袁杉杉鼓足勇气说出了正确答案。
“没错。坐下吧。看来今天没有睡觉嘛。”
同学们都被老师的话逗笑了。
“完了,今天竟然刷了存在感!”袁杉杉埋下头,为自己以后的日子担忧,“都是那个混蛋的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