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静远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快到正午,可能是这些日子舟车劳顿,加上昨夜里久久才入睡,这一觉睡的特别沉,若不是客栈外面叮叮当当响个不停,他估计还能睡一会。
换好了行装,静远就打算去福州城转悠一圈,打听打听怀空的消息,刚下楼就看见客栈外的街道上乱糟糟的,还有不少官兵来来往往像似在巡城。
静远问老板:“外面出什么事了吗?”
老板回答说:“不是说昨天抓了个和尚吗?听说是抓错了,这外面已经闹腾一早上了。”
“抓错了?那抓那个和尚呢,放了吗?”
“这个没听说。”
静远不想太引人注目,所以把老马留在了客栈,自己一个人孤身潜进了街上的人群中。就这样一直东奔西走询问怀空的消息,为了不让人生疑,他向人询问了怀空的事后,就立刻离开,然后再走很远,去另一处问话,一晃大半天,最终倒是问出些眉目来。
怀空被抓之后直接被带到了府衙,一直没有送往大牢,也一直没有被放出来。这是在府衙附近的酒楼问到的,这些日子福州城戒严,酒楼的生意也不好,店小二闲着无事就会去府衙门口看热闹。
静远苦思冥想,却怎么也想不出救人的法子来,但是他肯定不能一走了之,怀空是他的师侄,而且还是因为他才被抓了起来。
别无他法,最终静远决定自己前去投官,以换取怀空出来。
静远自然知道投官的风险,而且他也知道定是那本《南洋志异》上出了问题,看如今的阵势,这本书真的是非同小可,恐怕他很难将自己摆脱干净。
而且更要命的是他这个季余生的身份,如今虽然还没有被人察觉,但是沐讲禅师既然让他匆忙离寺,就说明他的身份已被察觉,若是官府一直纠缠着《南洋志异》的事不放,说不定哪一日就追查到他季余生的身份。
静远虽然知道其中利害,不过他还是打定主意去府衙,于是他又返回了客栈,收拾好行装,然后牵着马就直接奔着知府府衙去了。
天气炎热,府衙门口站着四个看门的衙役也都无精打采的,见有人牵马过来,连嘴巴都不想张,直接拦下静远将其往外轰。静远去下斗笠,双手合十道:“小僧怀空,求见知府大人。”
衙役们虽然没有接到通缉的指令,但是这几天福州城早就被这个怀空闹的沸沸扬扬,一个年轻和尚牵着一匹老马,和通缉令上面写的完全相符。几个衙役瞬间活了过来,一起围了过来将静远牢牢擒住,然后其中一人就进府衙报信去了。
不过多时,先前进去的衙役返了回来,直接推着静远进了府衙。
……
府衙的内堂上三人坐立不安,见静远被带了进来,个个都像似看见了救命稻草一般。
“没错,这次没错。”宋同知惊呼道:“就是他!”
“小僧一到福州,就听闻大人们在四处寻怀空,不知所谓何事?”静远确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堂上年纪最大的那个人开口道:“不只是福州城,整个福州都被你搅得天翻地覆。”
“想必您就是知府唐大人吧。”静远无辜的道:“这话从何说起,直至此刻小僧都不知发生了什么。”
另一个和宋同知年龄相仿的年轻人就是京师派来的李御史,他文质彬彬端坐在唐循中旁边,只是看着静远,没有说话。
“那晚你为何要故意欺瞒,谎报法号?”还没等静远开口解释,宋同知又道:“你是不是和那窃书贼一伙的,故意开脱她二人?”
静远道:“小僧犯戒被师傅赶出山门,自然是无脸再称自己是灵源寺弟子,当日宋大人说要派人去灵源山致谢,所以小僧才用了怀空师侄的法号。这才有了今日的误会,并不有意欺瞒大人。”
“你确是灵源寺的僧人,不是和那盗书贼是同伙?”唐循中又问了一遍。
静远知道自己的身份肯定是瞒不住了,就说:“小僧泉南灵源寺静远,若是大人不信,可以叫怀空师侄出来辨认即可,或者大人们也可以去灵源山一问便知。”
“派去灵源寺的人已经在路上了。”唐循中又对宋同知道:“你去把那怀空带上来。”
很快,一个中年和尚被带了进来,静远见怀空无碍,顿时觉得安心不少,怀空一进门,就惊诧的对静远道:“静远师叔,你怎么会在这。”
此事说来话长,静远也没空解释,唐知府也没准备让他解释,见怀空认了人,就又让官兵将他带了下去。
“这么说你真与盗书之事无关?”年轻的李御史终于开口。
“确实与此事无关,小僧十余日前才离开的灵源寺。”静远道:“若是说有关,就是那天晚上我赶路时,捡到了那个一个包袱,仅此而已。但是怀空师侄确实是和此事毫无瓜葛,还请大人能够放了他。”
“你知道我们为何要寻你?”唐循中问道。
“难道宋大人寻回来的那本《南洋志异》是假的?”静远知道问题肯定是出在这本书上。
“书是真书。”李御史补充道:“不过,这本书少了两页,而且少的这两页恰巧就是陛下最为关心的那篇‘青龙志’。”
“大人若是能放了怀空,小僧还有一事禀报。”静远自然没忘了他此行的目的。
“你还知道什么内情?”李御史急切的询问道。不过见静远不开口,就看向唐循中,然后道:“那怀空确实与此事无关,宋同知不是也确认过了,就放了他吧。”
“多谢御史大人。”静远只能选择相信御史的话,因为他们若是不愿放过怀空,今日即便把他放了,明日就还能再把他抓回来。静远如实道:“我确实还听到那盗书二人的谈话,只是当日宋大人没有多问,小僧也就没有多嘴。”
宋同知脸色很不好看,不过唐循中此刻也顾不上他,只是问道:“她们说了些什么?”
“我只是无意中听到一句。”静远实话实说:“其中一位称呼另一位为六公主。”
“六公主?”三人异口同声。
“她们为什么要让你听到这句‘六公主’。”回过神后唐循中觉得不对,追问道:“你可知道攀污公主是何罪名?”
“其间缘由小僧自然不知,有可能是她们说漏了嘴,也有可能是她们是想借小僧来误导大人们的追查方向,但是小僧只是实话实说,并不是想要攀污公主。”
接下来众人皆未开口,原本这《南洋志异》已经事关重大,如今又牵扯进来一个不知道是真是假的六公主。等了许久那李御史又对静远道:“不论你与那盗书贼有无关系,但是你是指证她二人身份之人,此事非同小可,我必须要将你带回京师。”
静远从打算进府衙的那一刻就知道此事没那么容易了结,不过当李御史说要带他去京师,还是让他出乎意料。
如今静远也算是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不过若是李御史言而有信的话,那么此行救怀空的目的也算是完成了。
“这寻书之事?”宋同知问道。
“丢了那两页还是要找,找不到就再寻一本《南洋志异》。那两个盗书贼一样要抓,至于他所提的六公主之事,我回京师自会禀报陛下处置。”
李御史站起身,然后无力的道:“准备好车架,我明日一早便出发返回京师。此次在福州之事耽搁了太久,通报都发回京师数次,可是每次都突生变故,想必陛下已经恼怒了。”
静远被带下去关押了起来,在被押解的路上,他看见怀空被两个衙役推出了府衙大门。怀空师侄的事情解决之后,静远要担心的也只有他自己,所以心里顿时轻松了许多。
不过他转念一想,去灵源寺的官兵过不了几日就会抵达,到时候沐讲禅师知道自己的处境,不免又会为自己担心。这么一想,心里又开始愧疚难安。
静远此时还不知道他的身份很快就会传到京师,到那个时候即便是摆脱了《南洋志异》这件事,也会有新的麻烦。
原本静远还想自己能安稳些时日,谁料才下山十几日就被逮着了,自己受些苦头倒无所谓,只是辜负了他外公的期望。
当然他心里还有一个事,就是留在客栈的那匹老马,本来说给它寻个好去处,可是如今却不知道被牵去了何处,八成会被售卖出去吧,静远只希望买的人能够善待它。
……
翌日清晨,天还没有完全亮,府衙门口就准备好了车马,李御史并没有大张旗鼓的离开,只是带着十余骑护卫,押着静远匆匆离开了福州城。
静远原本想按照沐讲禅师的意思,从此隐姓埋名安度余生,可是还是被命运无情的推入这几千年都没有停歇的漩涡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