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野马停在通达汽修厂的院内,等了半天,竟然没人上前来拉车门儿。
这让我对吴老板老大意见了,丫的,都敢店大欺客了?说好的星级服务呢?
不行,我得去给吴大老板上上课了,这么下去,怎么才能早日脱贫致富奔小康啊?
可一走向下车,就感到不对劲儿了,那半开半掩的铁门之上,竟然贴着一张低价出让的白纸,电话号码分明就是吴大老板自己的。
这是唱得哪出儿啊,半年前干的还好好的,咋就找上下家儿了呢?
我急忙迈步进了修配车间,不怪没人来接待客人,偌大的汽修间内,除了各种不能出气儿的机器外,就没一个活人儿了!
我一路畅通地上了铁楼梯,终于在二楼最里边的经理室中,见到了还能喘气的吴大老板。
说他能喘气儿,一点不为过,丫的四仰八叉躺在一张长沙发上,睡得和一只死狗似的。
旁边的茶几之上,放着无数的空易拉罐,几个低廉的外卖盒子,姹紫嫣红,都只剩下汤底了,几只红头苍蝇还忘返流连,还坚守着这块宝地呢。
显然,吴大老板是宿醉未醒呀!
我叹了口气,人都废成渣儿了,这生意不黄,还等个六啊!
四下一瞄儿,发现办公桌上有半杯凉白开,我端过来,冲着吴大老板的脑袋来了个飞流直下三千尺。
美梦中的吴大老板,刹那间被这股惊涛骇浪给激着了,他瞬间坐直了身子,双手在脸上拼命地划拉着,一双眼睛,也终于张开了!
当他看清是我的时候,口里骂了一句:“曾烂仔,这么早,来催命啊?”说完一双眼又合上了。
我是真怕他又睡过去,抬起脚来,在他那有些臃肿的小腹上,不轻不重地来了一下。
也许是阵痛的刺激,这回丫的彻底清醒了,他捂着肚子恨恨地望着我,吼道:“曾小贤,这回是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
也许是我来的次数和目的,都太单一了,吴大老板还以为这次我又罗锅上山,钱紧了,打他的秋风来了。
我没和他一般见识,一指楼下,问:“咋就关门了呢?上次我来不还红红火火的吗?”
吴大老板叹了口气,从茶几上摸过烟盒来,抽出一支,叼在嘴上,打着火,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吞云吐雾地道:“您圣驾光临都有小半年了吧,风水轮流转,如今轮到哥们走麦城了!”
话说得随意,但却听出了阅尽沧桑的感觉!
我知道,他这半年一定经历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我把一只沙发上的破袜子和一件破外衣卷成一团,扔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内,然后委身坐下,也从他的烟盒中抽出一只烟来,自己点上,审他道:“说说吧,咋就败了家了,是赌了还是嫖了?”
吴大老板长长地叹了口气,接着我的话茬儿道:“老子要是真的赌了或嫖了,还真就认了,我是纯他娘的,让小人给坑了!”
这个结论,是我绝想不到的,好奇地问:“唠叨唠叨,也让哥们长长见识!”
吴迪又深深吸了口烟,吐出一长串烟圈之后,讲了他的遭遇。
其实坑他的人,我也认识,也是我的上一任老板,于扒皮。
一毕业,我就投奔了好哥们吴迪,在于扒皮的公司短暂存留了一段时间,后来因为李小贱那桩破事儿,折了面子,才跳槽到了熊总的公司。
大凡天下的老板,慈心仁面的少之又少,凤毛鳞角一般奇缺,多半都是心狠手辣,或者当面仁义道德的伪君子,背后男盗女娼的真小人。
于扒皮就是其中最典型的一类,公司的年会或庆典之上,那厮讲得是口若悬河,天花乱坠,就差获封一个最佳表演奖了,可背地里扣员工的工资,让员工无偿加班,那是鸡贼的登峰造极了,这也是他于扒皮雅号的由来。
原本哥们吴迪,已经脱离苦海,天高任鸟飞了,和于扒皮没半毛钱关系了,可是到了还是被这孙子大大地摆了一道!
这一道他摆得那叫一个精明,让哥们吴迪百十来万荡然无存了不说,还要破产还债,否则,逾期就要吃官司。
怎么一档子事呢?原来,李扒皮为了降低销售成本,自己组了一个物流公司,有那么四五十台货车。
也不知道,这孙子从哪儿听说吴迪开了一家汽修厂,就打发他手下一个心腹,前来为吴迪下了一个套儿,说是能把一个车队的维修活儿都拉到汽修厂来。
刚开业不久的吴迪,被天下掉下来的大馅饼,一下子就砸懵圈了,二话没说,就把合同签了,而且还给了那个介绍人,一笔可观的好处!
接下来,真正的噩梦就开始了,吴迪的修配厂,理所当然就成了于扒皮的免费维修点,那四五十台车,于扒皮买的都是便宜的二手货,维修加换件,半年弄下来,眼瞧着就超百万了,吴老板起大早爬半夜挣的辛苦钱都搭进去了不算,还把亲戚朋友,能借到的都借了,也都填进了这个无底洞。
我递出了一个疑问:“你怎么不去找于扒皮要这笔钱啊?你丫没傻透气吧!”
一脸生无可恋的吴大老板,回道:“你怎么知道我不去要啊,我恨不得一天跑八趟于扒皮的公司,开始还是和颜悦色地接待我,后来干脆直接就翻脸了,说再找他,就上法院告我!”
我了个去,我是真听不明白了,欠钱的还要告债主,凭什么啊?
吴大老板给我的理由是:“于扒皮说我和他的手下,合伙利用合同,以修车为名,虚购配件,虚报价格,多加费用,骗取公司钱财!”
我当时就急了,指着吴大老板的鼻子骂道:“这你也信,这你也怕?他不告你,你也要告他呀,没有诉讼费,哥们替你出,太欺负人了!”
吴大老板一脸委屈地道:“你道我能咽下这口气吗?我现在杀那孙子的心都有!这原本就是个局,和我签合同的人,就是于扒皮派的一个托儿,上法院,他屁股一定是坐在于扒皮那边的,他一认我给了好处,并胡说一句我和他一道儿分了钱,于扒皮这官司不是铁赢吗?”
有这些弯弯绕儿,我还真没想到!
我挠了挠头皮道:“这么大一瘪儿,吃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