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这陈家农人被杀,田地被毁,牛儿自觉十分愤恨,心中暗自发誓,必手戮匈奴百人以泄心头之恨。然则自己身单力薄,虽有几千斤力气,却也难以抵挡众人围攻,便心头抑郁,不知如何是好,城外田地也被毁,无事可做,便将斧子用布围上背在后面,穿着乡勇服饰,进城闲逛散心。
牛儿逛了半晌,看了会杂耍,观了会卖艺,自觉十分无趣,正好走到王铁匠铺里,便去转转,拉开围帘,见王铁匠在掰扯铁丝铜线,学徒在熔炼小铁刺球,牛儿看了不解,问道:“王铁匠,你在作甚?”王铁匠见是牛儿来到,只见这次牛儿与以往不同,只见好端一个好汉,有诗为证:
身长九尺二寸高,百斤巨斧背得牢。
腰背如熊双铁臂,身着镶钉牛皮袍。
面似夸娥北天望,后羿见其收弓矛。
千斤巨鼎只手抬,项籍在世亦徒劳。
王铁匠见牛儿比上次来更加英勇,便道:“几日不见,公子便更具英气,不愧为陈贼曹之子。不知兵器称手与否?”牛儿听罢,心中窃喜,复曰:“师傅言过了。此斧真乃神器,劈无不断,伐无不碎,以往得砍三斧的大树,如今一斧便拦腰截断。阁下实乃边塞第一工匠,日后我若有需打造之物,还需叨扰师傅。”王铁匠听此,也大喜,道:“我师祖曾师从欧冶子,传到我辈,只是学到些皮毛,拿来糊弄不甚懂的还算罢了。神器可不敢当,只是用些心肝,铸了些日子。日后有需,来便是,何必客气。”陈牛见王铁匠手中铁线,想起正题,便问:“阁下为何掰捏这铁线?”王铁匠对曰:“城外一财主家中时常失窃,特来找我做几个兽夹,布在围墙下,防贼用。”陈牛儿听罢,又问:“贵高徒在炼何物?”王铁匠答曰:“炼铁蒺藜,官府用来防匈人骑兵,有了这个马儿不走,匈人威力便减少一半。”牛儿听此,想出一计,便回家取了几两银子,只说有用,莺儿知其子聪颖,也不阻拦。这牛儿复归王铁匠处打造了一百多兽夹,三百多铁蒺藜,用车推走,不在话下。
且说这一百多兽夹运回家中后,牛儿把他们放在院子中,每天以土为简,以木为笔,每日筹划,又上山伐木,下山将木装车运去田地。莺儿每日在家,见这孩子买了许多兽夹,又忙里忙外,不知何意,便问牛儿,牛说便一一道来其用意。这陈牛儿原来是为了报仇,特买来铁蒺藜让匈奴下马,又买来兽夹杀伤步兵,伐木做墙,让匈奴不能靠近。牛儿见母亲有些不舍这些银钱,便对母亲莺儿道:“母亲放心,我事成后会加倍还你。”莺儿只说:“你这孩子,为母还要你还?非是拿去赌钱乱花便好。”后牛儿又要了十两银子,雇了几个工匠帮忙。
诸位可能不解,这陈食本是个公人,如何有这么多银钱?诸位不知,这陈食身为贼曹,掌管一县之缉盗,维护秩序,城中各行各业都需给些好处,以免受泼皮无赖滋扰,陈食遂有些银钱。
牛儿忙了半月有余,终于在被毁田地处弄好一圈鹿角,以防骑兵,又开一小口,让敌进入,又不至进入过多。又在鹿角外放置铁蒺藜,使骑兵不能靠近。又将兽夹放在门内十步处,上覆干草,以为掩护。后又搭一高台,观察贼兵动向。
七日后,阳光明媚,梅树轻摇。牛儿早早便去了田地,因没甚事做,便在树下乘凉,以待贼人,忽听地面轰隆,便知贼人来到,迅速跑到高台上张望,见远处,匈人约有二百多骑,皆持马刀、钉锤、长矛,伴随脚
下尘土,浩荡而来。
牛儿见贼人愈近,便在高台上点燃茅草,烟幕垂直而上。牛儿下塔,拿出巨斧,走出鹿角,见匈奴马匹无法靠近,便对其道:“上次你们没找到小爷,这次来让你们杀个够。”说罢便快速钻进鹿角,匈奴见马匹无法行进,气得大叫,皆下马往鹿角跑近。众匈人悉数进得门来,见只有牛儿一人,便放松警惕,一起抽刀抡棒呼喊着冲牛儿奔来,哪知道这茅草下尽是兽夹,夹中了三十多匈人,或夹断了腿,或只剩半只脚,疼的满地打滚,虚汗直冒。其余匈人见此,气得牙痒痒,便踩着倒下的人的身体前来,又有二十多人踩中兽夹,后面人也不顾,将其推倒继续前行,牛儿见此,双握巨斧,左右劈砍,顷刻间劈倒二三十人,自己皮甲也被砍开几个口子,浑身沾满了敌人鲜血。
人一见血,便兽性大开,嗜血成性,牛儿也是如此,杀得匈人断头断腿,自己反而越战越勇,转瞬间又有二十多匈人倒下,匈人见己死伤大半,心中发虚,便退后拽弓出来,欲放箭射杀牛儿,牛儿见此,快步赶上,匈人未等放箭便被砍翻六七个,其余匈人快速拉弓对准牛儿,牛儿见不妙,便拉起一近前匈人,扛在背上,往草屋内跑,匈人放箭,可怜这背上之人,本没死,反倒被自己人射成了刺猬。牛儿跑进屋内躲避,匈人箭如雨点,不断自窗户射入,且从不同方位射来,牛儿躲避不周,身中两箭。
牛儿心想:“如此有些不妙,这小茅屋皆由木板制成,不一会便会为贼人射穿,绝不可在此久留。”便掰断了胳膊上的箭,以这可怜之人为盾,单手持斧,冲杀出去,匈人见牛儿以人为盾,呼号冲杀出来,好似地狱鬼王,一时心中惊惧,立马望门外退,却是腿下发软,如何跑得动,牛儿抡圆大斧,一瞬便杀翻十余个,其余三四十人早已吓破了胆,连滚带爬,往门外走。只听门外嘈杂一片,且有匈人往回奔跑,牛儿定睛一看,却是乡勇团见烟赶来,约有一百多人马,各持刀盾长矛,盾手在前以盾掩护,长矛手在后,刺杀抛矛,匈人早已大乱,焉有战力可言,为乡勇团杀得血肉模糊,而牛儿也愈发矫健,大斧开抡,在院里左右赶杀匈奴残兵。有些下跪请降的,乡勇刚要拽回本队绑上,没来得及绑,便被牛儿抓回斩杀。
未有半刻,院中已无站立之匈人。只见牛儿满身是血,身创四处,中箭三处,并无大碍,在院里将尚未咽气的匈人斩了,院中惨叫连连,求饶声不断,众乡勇看得亦觉汗毛倒竖。牛儿不顾,将众匈人首级砍下,一百留给乡勇团,一百留给自己,剩下二十留给乡勇团官,以表谢意。后并未多言,将首级装入车内,便独自返回城中。
推车走了三刻,牛儿感觉愈发无力,有些头晕,便将车推到小河边,将斧子靠在石头旁,自己喝了口水,洗了洗脸,坐在石头上歇息,不一会便泪流满面,路过农人见车中堆满首级,又见牛儿在河边发呆,以为是疯了的军汉,便躲着走。牛儿虽身如成人,但毕竟是个十岁孩童,心智未全,只知报仇,如今报了仇,想起了众农人与己朝夕相处,谈天说地,而如今俱已魂游九天,今日终为其报仇,且想起自小常受人非议,便暗自流泪起来,哭了约一刻,便停下来,洗了把脸,继续推车进城。
守城士兵见是牛儿,便去通报,其余护着牛儿进城,这城中百姓见牛儿抬着一车脑袋,十分好奇,都来围观,道路水泄不通,艰难走了半个时辰,到了县衙,只见县长出来迎接,见车中首级皆戴匈奴头饰,便命人清点首级数目,问牛儿道:“
这些都是你所杀?”牛儿答曰:“正是。”县长大人大喜,道:“真乃勇士也!有此神力,何不从军报效朝廷?”牛儿道:“吾自幼懒散惯了,不服管束,且岁数尚小,不足为军。”县长听此,不便强求,便赏金二百两,并赐城内豪宅一所,丫鬟奴仆各五人。
却说县长正愁无甚政绩,如今有了陈牛手刃匈奴百人,当乃千古奇闻,急上报此事至郡中。郡中得知,亦以为奇,遂上报朝廷。时帝少弱,内外政事咸决于霍、金、桑、上官四大臣,霍光其听闻此事,深感惊奇,特请皇帝钦赐“破虏健儿”牌匾以资鼓励,并以此为例,望北地军民多杀胡虏,报效国家。帝允之,遣天使送匾至三封县。
陈家得了御赐牌匾,自是无上荣光,县长顺水推舟,将原县尉换了个好处,陈食借了其子陈牛的光,被县长升为县尉,统一县兵马官差、贼事揖盗。
话说一家人名位双收,又由城外搬进城内,无不欢喜,这新宅子有主房两间,客房两间,伙房一间,门房一间,下人房两间,共八间。前院有鱼池,蓄着七八十尾花鲤;后院有马厩,养着五六匹五色骏马。外围一七尺高石墙,墙内桃李杏树一并外探,美丽至极。那城外田地因死人太多卖不出去,便搁置了。陈食因不舍城外院外那株梅树,便将其迁了过来,种在院前。这牛儿立了大功,为死去农人报了仇,昔日农人的妻子皆送来土产以示感谢。一家听牛儿讲述杀敌经历,无不赞叹。话说县长大人送来貌美侍女五人中,二年纪稍长者侍候陈食莺儿,一最年轻貌美者侍候牛儿起居,二姿色稍逊者洗衣做饭。
却说这照顾牛儿的侍女年方十二,自幼是个弃儿,长相秀美,含着些青涩,便取其甜中带涩之意,唤做“杨梅”因年龄与牛儿相仿,县长便有意将其放到陈府。牛儿今年也十一岁了,每日由杨梅伺候起居饮食,牛儿见杨梅貌美,便时常讲些荤话逗玩杨梅,杨梅听得面红耳赤,二人一来二去,便好上了,二人小小年纪,便办了男女之事。莺儿虽知,却想这孩儿乃是自己从塞外带来,怀胎十八月才生下,自然十分宠溺,任其胡闹。陈食也知,虽想管教,然毕竟不是自己亲生骨肉,管多了怕莺儿多心,怕牛儿与自己疏远,也放任自流。
牛儿喜爱上了杨梅后,时常上街为其买些衣料钗簪,逗杨梅开心,二人情谊渐浓,日夜耳鬓厮磨,莺儿看出牛儿十分喜爱杨梅,待陈食解衙后便对其说:“我看我儿十分喜爱杨梅,这可如何是好?”陈食曰:“喜爱便娶了,有何苦恼。”莺儿复曰:“若是以前,我便早操办了这婚事,可自从来了这汉朝事便多了起来。有道是人言可畏,在你大汉,自古未闻主人娶侍女一事,若如此,岂不为邻里耻笑。然若将其纳了妾,我儿定不干。”陈食听罢,点头道:“确实如此。”稍事考虑,眉梢展开,道:“我有一计,我素与张议曹交好,其曾因一案子要被罢免,而我给他搪了下来,其感恩与我,多次酬谢我都不允,此番我等可把杨梅送出府去,叫他把杨梅纳为养女,然后叫我儿娶了,即遂了我儿心意,又补了门户之差,岂不美哉?”莺儿听罢,道:“如此最好。”第二天陈食将此想法告诉张议曹,张议曹欣然答应,陈食谢之,后将此事告知牛儿,牛儿赞同非常,一家欢天喜地,张罗婚事,不表。正是:
神童智取百首还,遇美誓把连理结。
借女友门正名位,却把祸患暗自埋。
毕竟二人婚事操办的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