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孩子是个精细活, 劳神又劳力。刘佳宜组织语言, 想着不仅要把宋子聪的问题交代清楚,还要让小弟与他和平相处,千万不要对其有任何歧视。这时, 她才深觉大学时代开设心理学和教育学的必要性,只是, 她当时要是选修的话,也许现在能挽救不少脑细胞。
不知是小弟的本性善良还是刘佳宜的一通思想政治教育确实起了作用, 刘小弟四十五度角仰头, 小手拍的小胸脯啪啪作响,似乎自己肩负着为国为民的伟大使命,严肃而坚定地说道:“姐你放心, 我会保护聪聪的, 一定不让别人欺负他!”
刘佳宜欣慰地点头,还好自家小弟没有隔代遗传。
看了看姐姐脸色还好, 刘小弟鼓起勇气, 决定承认错误,“姐,今天我带小白出去玩,可是它不知怎么回事就自己跑了,我找了好久也找到。”
刘佳宜摆摆手, “它自己会回来的。”
刘小弟暗舒口气,偷偷看了眼姐姐是真的没在意,这才连忙滚进被窝闭眼睡觉。他实在不敢说是狗娃想知道小白会不会游泳, 把它放到了水里,小白不愿意才跑的。
因为新居宴是怎么都逃不过的,刘佳宜昨天还是不得不把银饰当了出去,买了大米白面还有猪肉。虽然被压了不少价,但她也没有别的法子了,不过后来想想这些也都是白得来的,便也就不觉得自己吃亏了。
要准备的东西太多,刘佳宜起的很早,开始收拾肉食,除了在镇上买的猪肉,她前一天还从村里其他人家那买了鸡鸭兔,都是杀好的,加上小弟一直在养着的鱼,就算齐活了。
刘佳宜刚把一条鱼宰了洗好,就见宋子聪兴奋地把还在不停打着哈欠的刘小弟拉出了堂屋。
“聪聪,怎么起这么早呀?”
宋子聪好像很着急,朝刘佳宜挥舞着双臂,说道:“聪聪和小弟要洗漱,小姐姐有热水吗?”
刘佳宜任命地帮他打好热水,然后拿了柳条和盐,还有新棉布给他。她在边上看着,宋子聪就像突然变个人,动作很快却很顺畅,没有丝毫的滞涩,如行云流水般,对比旁边刘小弟囫囵的动作,竟是说不出的好看,她脑中只浮现出一个词,优雅。要是不说,估计没人能看得出他是个弱智。
不过见识过昨天那场就像表演饭桌礼仪的标准模板之后,刘佳宜觉得自己没必要再大惊小怪地像个没见过世面的村姑。除了心里还在不停地猜测他母亲是不是哪个大户人家私奔出来的小姐,面上已经能保持习惯的淡定了。
宋子聪收拾完就急冲冲地拉着刘小弟往外跑,跑了几步像是想起什么,转身冲刘佳宜说道:“小姐姐,刘大哥说他要出门几天,就让聪聪跟小姐姐一起住。”
刘佳宜顿时一阵邪火往外冒,她就知道这个便宜三叔没安好心,主意都打到自己侄女身上了,要嫁他怎么自己不嫁?!
对面宋子聪眨着星星眼,满脸无辜外加期待地盯着她,刘佳宜无法发作,正主跑了,她总不至于迁怒一个不知情的弱智吧!于是只能按下不爽,勉强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朝他点点头。
宋子聪好像顿时放松下来,眼中多了一丝明亮,欢呼一声,叫道:“小姐姐最好了,聪聪知道小姐姐一定不会赶聪聪走的!”
刘佳宜有些诧异,看来这个大小孩也不是一直都那么欢乐,曾经的遭遇还是给他带来了伤害,敏感与不安全感都深深地刻在他的内心深处,只要释放出一个信号,他就能察觉出你的不悦,这会让他不安害怕,害怕被鄙夷,被遗弃。这样的宋子聪更加让她心疼,于是她不自觉露出一个柔和的微笑,“好了,要玩就赶快去,别跑太远,过会儿回来吃早饭。”
以前是银钱不够,粮食不够,现在条件允许了,她就开始慢慢把三顿饭的习惯恢复过来。
宋子聪领着刘小弟,或者说刘小弟领着宋子聪蹦蹦跳跳地出了小门,隐隐还能听到他跟小弟说:“刘大哥说打拳要天天打才有效果,”
刘佳宜转身接着宰鱼去了,心思却已经飘远,父母已去,她婚事的决定权就转移到了方氏和刘二叔刘三叔的手里,要是刘三叔打定主意把自己嫁给这个宋子聪,估计方氏和刘二叔肯定不会反对,那自己要怎么办呢?
就在她胡乱想事的时候,花婶子带着花妮,三奶奶带着小桃也都来帮忙。
刘佳宜定了定心神,和几人一起忙活起来,准备回头探探便宜三叔到底是什么意图再作打算。
过了将近一个多小时,俩人一路追着跑了进来,直接闯进厨房,还不停地嚷嚷着饿了。
花婶子三奶奶看到一个陌生男子就这么直接闯了进来,都是一愣,花妮和小桃也止住了说笑声,好奇地朝来人望了望,却被自家老娘一个厉眼瞪得低下了头。
刘佳宜暗叫不妙,她忘记这是古代,虽然不像历史上的明清一样男女大防严格到变态,村里对这些也更加不注意些,但是留宿外男这种事情怎么都是说不清的,那可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另一边,宋子聪一看到屋里还有其他不认识的人,就立马像是被施了定身咒,等反应过来之后,就一脸惊慌地躲到了刘小弟的身后低着头站好,一句话也不敢说了,双手则不停地绞着衣袖。
而刘小弟却根本没注意到屋里诡异的气氛,朝几人脆生生地打了招呼,然后就揉着肚子,委屈地叫道:“姐,快开饭吧,我好饿啊!”
刘佳宜舒了口气,朝他挥挥手,“饼子马上就好了,你带着聪聪去堂屋等着,我等会端过去。”
等两人牵着手走了,刘佳宜打开锅盖,一面把锅里熟了的饼子往外拣,一面语气平常地解释了起来。
三奶奶和花婶子听完后都唏嘘不已,骂了一遍宋家那边的人,又开始说刘三叔仗义,虽然也觉着把宋子聪安排在刘家有些不妥当,但是又觉得他一个傻子也没什么,再说刘老三自己不也住在这的!大概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刘老三会想把对他最好的大哥的女儿许给一个傻子。
吃过早饭,刘佳宜就让刘小弟带着宋子聪出去玩了,给两人准备了些吃的,嘱咐好等人都走了才准回来。也不能怪她想得多,要是让那些无聊的人看到宋子聪,好不知会讲出什么,她实在不愿看到别人对他指指点点和肆无忌惮的嘲笑。
新居宴很热闹,来的人也很多,刘佳宜忙前忙后还从别的人家借了许多的桌子凳子。
这一顿饭所有人吃的都很满意,饭是大米饭,菜都是大锅的炖肉,炒肉,刘家的二丫很是舍得,一筷子下去那都是颤巍巍白嫩嫩大大肥肉,就是村里长辈那桌还有两坛镇上酒楼买来的好酒,这让许多人看刘佳宜顺眼了许多。要知道平时别人家请客吃饭一般都是菜多肉少,很少有人做的这么实诚,虽然刘家村并不是穷村,但靠老天爷赏饭吃没个定准,谁都要为不定的未来做打算,让来客敞开了吃饱就是很不错的了,谁家会像刘二丫这样大鱼大肉的放开了给人吃的。
不过有人吃的满意的同时也不免腹诽这个刘二丫到底从刘老三那得了多少银子。
“唉,我说二丫啊,你咋忒不会过日子呢!这才盖了青砖大瓦的房子,又买这么些鸡鸭鱼肉的,咱们都是乡里乡亲的,吃点啥子不是吃,你和四郎可都还小呢,这以后要用钱的地方多着呢!能省的地方都要省着点,你三叔给的银子不会让你都花了吧?”这话要是花婶子他们说出来,刘佳宜肯定会感动一番,但是面前的却是一个平时和她不怎么打交道的婶子,那话里话外怎么听怎么别扭,再看她那急切的样子,关注点分明在最后一个问题上。
这时热热闹闹的院子顿时安静了不少,看来不是想知道的不是一个两个。
刘佳宜笑着回道:“婶子说的是,这新屋子可是花了不少银子呢!本来手里也不剩什么了,但是我就想着以前娘带着我和小弟的时候,孤苦无依的,麻烦了大家不少,现在这屋子也是借着大家的帮忙才盖起来的,所以,就算花再多银子,这顿饭也是必须请的。”
众人一听都有些讪讪的,那位婶子也不好接着再问什么,只是干笑着接着吃菜。刘佳宜冷哼,盖房子请人帮忙那也是她出了钱的,当时刘母在世的时候,要是有人肯帮她们出头,族里的长老肯主持公道,他们的日子也不会过得如此艰辛。在座的也知道她这话相当于在打众人的脸,可人家偏偏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你能说不是?
不过听刘佳宜承认银子花得一点不剩的时候,还是有不少人心中暗爽的,这点面子上的不快也就忽略了。
一场新居宴吃了许久,等到晌午多了许久最后一人才离开,刘佳宜把要帮忙的三奶奶和花婶子都劝回去了,自己动手慢慢收拾起来,把剩饭剩菜集中倒在一个木桶里,端出去给猪喂食,要知道可怜的猪只吃了早上一顿,到现在还在饿着呢!
穿过那几株果树的时候,却见到宋子聪正坐在两棵桃树中间,脑袋埋在双腿里,一句话也不说,而刘小弟则蹲在他旁边,拿着一根树枝,一脸无奈地在地上扫来扫去。
刘小弟也看到了刘佳宜,便一步三回头地慢腾腾挪了过去。
刘佳宜放下木桶,敲了下他的头,小声训道:“哭丧着脸干什么?!说吧,怎么回事?”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因为小孩子都喜欢和自己好伙伴分享他们的新伙伴或是新玩具,于是刘佳宜让两人出去玩的时候,刘小弟就带着宋子聪去见了他那群以狗娃为首的小伙伴们。
可能宋子聪和他们外形实在不同,也可能他们从别处知道了一些什么,反正看向宋子聪的眼神就有些诡异了,还有些胆大的就直接喊起了傻子,宋子聪很低落,有几个孩子排斥他,他也就只躲在一边看着别人玩,刘小弟看他不高兴,只得又把他带了回来。那时来吃新居宴的人还没散,他就一直坐在树下。
刘佳宜记得当时在大街上,他直接跑出来为自己作证,那副笑嘻嘻的样子,后来看他面对刘三叔时也很放得开,就是和刘小弟相处的很是愉快,让她一度以为他就是这么一个好动,喜欢玩乐的乐呵呵的傻子。
现在她才知道,宋子聪只有在面对熟悉的人时才是这个样子,如果面对的是陌生人,他就会很安静,甚至会局促和紧张,而且他的心思很敏感,别人对他的态度也决定了他的反应。
刘佳宜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对自己姐弟俩态度不同,也许宋子聪只是因为一直保持着一颗纯真的孩童的心灵,所以能感受到她身上蓝水的气息?可是小弟没有蓝水啊,其实她更相信他是因为长期受到不善的关注和议论,所以对别人的态度很敏感,她和小弟并未有特别的表现,更像把他当成一个平常人,所以才受到他的青睐。
像是感觉到刘佳宜的注视,宋子聪抬起头,揉揉通红的眼睛,小嘴一扁,委屈地喊了声:“小姐姐,”
刘佳宜心一软,忽略自己双手很可能还沾有污渍的事实,上去扑棱一通他的脑袋,“是不是谁欺负咱们聪聪了?没关系,等你刘大哥回来,小姐姐帮你告状,让你刘大哥好好的教训教训他们!”
告状她会,打架报仇就跨行了。
刘小弟撇嘴,直接转身回去寻觅吃的了,从早上折腾到现在,几张面饼哪够!
最后刘佳宜是用桂花糕把宋子聪搞定的,她觉得自己应该好好谢谢那个送她糕点做贺礼的大婶或是嫂子。
这天之后宋子聪就死活不愿意再出去找别人玩了,刘小弟为了自己先前立下的誓言,只得也在家陪着他。于是宋子聪开心了,小弟怨念了,刘佳宜看得也开心了。
刘佳宜心里记挂着房契的事情,没两天就催着里正还有五叔公一起去了县城,她本以为县衙会来人丈量尺寸的,这才知道,像他们这种比较远的山村,只要把尺寸自己量好,报上去,主管田地的刀笔吏一般是不会再费事多跑一趟去核实一遍的。只要银子到位,房契自然就好办,当然,耕地就不同了,那是要严格管理的。
旧房契换了新房契,看着上面由县老爷的盖上的鲜红大印,刘佳宜心里一阵踏实。
因为五叔公和里正还有别的事情,刘佳宜就借口自己去逛一逛,把准备好的首饰都当了,得了五十几两银子,她这才是彻底放心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刘佳宜开始不停地从镇上买米面粗粮,还从村里其他人家或是附近的其他村里买粗粮,很是积极地准备过冬粮食,因为是一点一点的买,大家也都没注意她准备的粮食之多,足以让十人安全过到第二年的初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