睦洲,苍麓国,瞰云城。
瞰云城中最大的酒楼探云阁,是城中最高的建筑,因为还不到吃饭的时间,所以里边的人还不多。
一名少年来到了酒楼的门口,只见他十六七岁,身穿一袭牙白色的长衫,腰间还别着一把长剑,浓浓的眉毛下面一双大眼睛正在走神。
一见到这位少年,店小二立马跑着迎了出来,他此时满面堆笑,不大的脸被五官挤成了一朵花。
“哎哟喂!原来是春水少爷到了!”
店小二来到少年的跟前,他弯着腰单臂向楼中一引:“快快里边请!自从您上次走了之后小的可是天天盼星星盼月亮,终于又盼到您来了!”
被称作春水少爷的少年回过神来,对着店小二笑了笑,迈步走进了阁中。
此时一楼的大厅只有零星的两三桌客人,大厅一侧的角落里还有一老一少,老的满头白发,但看起来颇有精神,正在绘声绘色地讲着故事,少的是个十来岁的少女,正在弹奏着优雅的乐曲。
在一楼大厅的都是些家境不错的客人,而二楼以上雅间的客人则更了不得,皆是非富即贵。
此刻厅中众人一边喝着酒,一边听那老头讲着一些神仙鬼怪的故事。
坐在窗边的大汉看到了走进门来的少年,顿时眼前一亮,扬声喊道:“春水兄弟!哈哈哈!快来,来我这里坐!”
大汉的声音很大,打断了老人的话头,引得其余众人心中不满,刚待出声教训那汉子,却都发现了正走进来的少年。
顾不得去管那大汉,众人不约而同地围了过去,同那少年坐到一桌,嘘寒问暖起来。
其中一人离得稍远,也正要赶过去,却被一只手给拦在了半路。
那人回头一看,原来是城中卢员外家的公子爷,心中一紧,顿时不敢怠慢,陪着笑问道:“哟!卢公子,您有什么吩咐?”
卢公子瞟了一眼那个少年,问道:“陈老六,那春水少爷是什么来头?我看他风光的很呐!”
陈老六忙道:“卢公子您这几天忙,没来这酒楼,所以不知道。”
他咽了口唾沫,压低了声音说道:“前几天这小子来过一回,之前我们都从没见过他,应该是才从外边来的,我们都叫他傻春公子。”
卢公子哑然失笑道:“傻春?我看你们一个个往那边跑得可勤快的很,一口一个春水少爷、公子地叫,这可不像是对待一个傻子的态度。”
“并非如此,就在前几日,这小子来到这酒馆,坐下后什么都不干,就只是坐在那里听哥几个扯天扯地。”
“那店小二肯定不让啊,就上前去问他,谁料这小子从怀里掏出来一沓银票,也不吃饭,就问这店小二这些钱够不够让他坐在那儿,那么厚的一叠啊,少说得有几千两呢!你说他够不够傻?”
卢公子把玩着手里的一块玉佩,呵呵笑道:“的确是够傻的,那后来呢?”
陈老六说道:“没人会嫌钱多是不?但是这次实在是太多了,而且谁能相信他就只是为了占个座?结果直接惊动到了酒楼的老板,那老板亲自来问这春水少爷是什么意思,感情以为这位爷是来捣乱的。”
见卢公子点了点头,陈老六继续说道:“谁知这小子就是强调想来听我们谈话,最后争得脖子都红了!再后来老板实在是过意不去,给他送来了满满一桌子的酒菜,你猜这小子说什么了?”
“说啥了?”
“他说这老板怎么这么客气。”
“噗!”卢公子一口水喷了出去。
陈老六嘿嘿一笑:“那小子一看这么多菜他根本吃不了,于是就叫着哥几个一块儿坐。”
他指着那个正在热络聊天的大汉说道:“那日吴镖头也在,当时问起这小子叫什么名字,谁知他竟支支吾吾起来,他抽出腰间的宝剑看了看,半天才说出两个字,春水。”
卢公子恍然地点了点头,虽然心中对这个春水少爷有些好奇,但他今天来的目的并非此人,也就不再去管他。
那陈老六见卢公子不再说话,陪笑道:“那个,卢公子如果没什么事我就过去了?”
卢公子点了点头,摆摆手说道:“去吧!”
陈老六才如逢大赦,连忙向少年那一桌跑去,一边跑一边喊:“哎哟春水公子!你可想死老哥我了,来来来!今天我们非得喝它十坛上云露,不醉不归!”
顿时就引得众人一阵起哄,看着那群人的嘴脸,卢公子心里十分地不屑,又有一丁点儿失落,索性把头一撇,去看那少女抚琴。
此时那老头又开始接着讲故事:“话说那砍柴的王小二在山里遇到那个跛脚的姑娘,正打算将她背下山去,谁知走着走着,背后却越来越轻。”
“王小二当时心中就纳闷啊,于是伸手往后背一摸,这一摸可不得了,你猜他摸到什么了?他摸到了一条毛茸茸的尾巴!当时就把王小二吓坏了。”
“原来那个姑娘竟是一只狐狸精变的,等王小二累了,就现出了原形要吃他,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一个仙人从天而降,一剑就将那狐妖钉在了地上。”
“那狐妖苦苦哀求,求那仙人放过她,可那仙人不听,说她戾气深重,非要把她擒回去炼化掉。”
“这时王小二开口了,竟是为那狐狸求情,那仙人看他诚心一片最终放过了狐狸,独自离开了。而这只狐狸为了报答王小二,于是就以身相许嫁给了他,从此他们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切!王老头!就这俗不可耐的故事你都讲了不下十遍了!还仙人呢,你见过仙人吗?”
那吴镖头粗着嗓子喊道,惹得众人一阵哄笑。
那老头听了之后脸有些红,喊道:“我当然见过神仙,我还知道他叫什么呢!”
“哟哟哟!那你说说那神仙姓甚名谁啊?是不是叫王大二?”陈老六揶揄道。
那老头气上心头,脱口而出道:“你们听好了,那神仙就住在离这里往东六十里的山间,他叫做葛大红!”
“哈哈哈哈!”又引得众人一阵哄笑,大家都觉得这神仙的名字太俗气,没人当真。
而在场的只有两个人没有笑,一个是卢家的大少爷,另一个则正是那少年春水。
啪,啪,啪!那个春水少爷竟鼓着掌站了起来:“真是个好故事!我最喜欢神仙了!”
其余众人顿时觉得有些尴尬,但不得不也一起站起来,忙纠正了之前的看法,开始称赞起王老头的故事来。
而这时卢大公子也站了起来,他嘴角翘起,颇有嘲讽意味地看向王老头,说道:“这恐怕就是你自己的故事吧!王小二!”
那老头一脸迷惑,说道:“卢公子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那卢公子几步走上前去,一把抓住了那个抚琴女孩的手。
“啊!”那女孩一阵惊呼。
老头子一看,急忙走上前去,嘴里哀求道:“卢公子你行行好,放了我们爷俩吧!我们只是普通老百姓,在这里混口饭吃…”
“普通老百姓?你也许还是个人,可是她呢!”卢公子声色俱厉起来。
只见他把手中的那块玉佩举起在半空,上面射出层层光晕,光晕一接触到少女的手臂,竟让后者发出了惨叫声。
只见她那一条手臂竟迅速地变成了一条毛茸茸的手爪!
在场的众人何时见过这般场景,顿时就觉得毛骨悚然,大惊失色之下纷纷后退,连滚带爬地跑出了酒楼。
就在卢公子将要把女孩抓起来的时候,那块玉佩突然被一只手打落在地。
没有了玉佩,那少女似乎又有了力气,一下子挣脱了卢公子钳着她的手,藏到了王老头的身后,那一只毛绒绒的手臂又渐渐地变回了原样。
卢公子大惊,扭头看向打掉他玉佩的春水,怒道:“你为什么帮她?莫非你们是一伙的?”
春水摇了摇头,反问道:“他们没有伤天害理,爷孙两个干着正经的营生糊口,你为什么要抓她?”
“哼!我们卢家世世代代以降妖除魔为己任,岂有见到不管的道理?留下这种异类早晚会为祸人间!”卢公子怒道,就要再次冲上去。
孰料春水并未避让,反而挡在了王老头祖孙的前面,说道:“她并未作恶,一直循规蹈矩,何不放她离去?”
卢公子怒极,说道:“我是看你有钱…不!我看你面善,还有心想要结交于你,你却在这里一而再再而三的阻碍我,那就休要怪我不客气了!”
说着他腰一沉,扎了个马步,右手一拳就朝春水当胸打来,只听拳风呼啸,只见拳势威猛!
春水一看大惊失色,左手慌忙抬起长剑,右手握住剑柄就是往外一拔,可在惊慌之下竟是没有拔出来。
这时卢公子拳头已经来到近前,谁知春水一拔剑没拔出来,却带得他身子一歪,刚好躲过了卢公子这凶猛的一拳。
春水又一次拔剑,剑柄往上击出,好巧不巧地磕在了卢公子的下巴之上。
只见卢公子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竟是直接昏了过去。
“这!…”春水一看傻了眼,忙俯下身去查看,“卢公子!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故意的!”
那王老头一看卢公子倒在地上人事不知,唯恐惹出更大的麻烦来,连忙拉着少女的手,绕过春水和卢公子跑出了酒楼。
“等,等一下!”春水看着他们跑掉,急忙将刚扶到一半的卢公子又扔到了地上,起身追了出去。
卢公子的后脑勺结实地撞在地面上,疼得他醒了过来,他抬头一看,大厅里早已经是空空如也,一个人都没有了。
“你真是个傻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