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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天猛(上)

戏言江湖曲 天不渡 3555 2024-11-19 08:15

  “无量寿佛,何其冤孽。”

  岩台虽高,铁索亦牢,只是下面犹如浪潮般翻涌的活尸却好似一柄无形的利剑,深深得刺入了释鸿生的内心。那些就像是爬人梯似的活尸源源不断的向这些岩台,余友松的脸色也逐渐凝重许多,如他这般出身也就更能感受到那些尸虫对血肉的渴求。

  那份令人毛骨悚然的饥饿感,就仿佛随时可以吞噬掉这里的一切,不仅仅是活人,一切有血有肉的生命都无法逃脱。

  “这里的活尸何止十万,”余友松坦言道:“别说就咱们三个,就是朝廷调来兵马,没有三万精卒也难以抵御这样规模的尸潮。更何况尸虫寄宿于尸身脊椎,普通兵卒不似咱们,有内功身法相助,打起来更是吃力。”

  余友松望着对岸,他们当然不会是第一波闯入此地,也决计不会是最后一波,停留在这里简直是在荒谬不过的算计,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他没有迟疑,身姿好似鬼魅,释鸿生甚至还来不及捕捉他的动作,却发现他早已经站在对岸,铁索没有半分晃荡的意思,甚至连丝毫颤动也没有。

  余友松走了,就好像他没有出现过一般,他只是撂下这么一句话,没头没尾的消失在那好似重峦叠嶂一般的宫殿楼阁之中,释鸿生悄悄为他颂一句经文,这也是他们相识几日之后,唯一能够为他做的事。

  “不知今日一别,能否再有相见之时。”

  秦清芷望着那消失于楼阁之间的身影,轻叹说:“谁曾想过,这般大小的孩子竟然也要在这阴曹似得地方闯荡,九死一生。”

  “话不能这般说,”释鸿生呼出一口气,就像喝出一道笔直的剑,眉宇之间却足见其中忧虑:“天底下冥冥众生皆有所求,他也不过是其中不算起眼儿的一个罢了。”

  细虑半响,他又补了半句:“你我算是这冥冥众生的一个半。”

  秦清芷捂嘴轻笑,揶揄说:“何为一个半?不知是我算半个,还是……你……”

  她说不下去了,那道眼神似乎说明了很多,又似乎什么也没有。那双眼睛清澈好似一汪清泉,但是又深邃得如同一道深不可测的深渊裂隙。

  释鸿生每迈出一步都跨越了常人数十步的距离,几次呼吸之间便再次感受到那实落落的感觉,那是脚踩实地之时才会感受到的那份踏实,没有感受过的人往往不会想象出那是什么感觉。

  虽然那铁索很结实,虽然释鸿生的轻功很娴熟,但是他还是这样眷恋大地,因为他知道只有大地才会永远温和的对待众生,他也是这众生之中的一员,自然也会去眷恋那一份心灵中无法取代的踏实。

  “你该等我一下,”秦清芷嗔道:“这样凶险的地方,一着不慎就要折在这鬼地方,无论你我既然活着进来,便要再活着回去。”

  她的声音不大,却蕴含万般风情,释鸿生不知她这是怎么了,自从那次开始,他印象中那冷清的美人就慢慢分崩离析,逐渐得变得愈来愈具有攻击性,并非是指搏杀之中,而是在男女之情。

  他也许明白这是为什么,或者说他应该明白这些的,只可惜他其实不明白,亦或是说他觉得自己不应该明白。

  他是个和尚,是个六根清净的出家人。

  秦清芷似乎也明白过来,因为释鸿生并没有继续聊下去的意思,反而转过身去打量这地宫王陵的城墙,她虽然迈过了自己心里的那重关卡,却无论如何也迈不过天下人心中的关卡,于是她也去打量那城墙。

  轻叹声随着腾起的药味渐渐消弭,谁叫他是个和尚呢。

  城墙似乎应该是很光滑的,因为那用五色土涂了一层又一层的墙面本就非常光滑,更妄论这数百年来溶洞点缀的釉质,按理说这些比岩石还要结实的玩意儿将会永远这样既结实耐用又精巧好看。

  但是现在,这些墙面上只有被各种手段凿开的坑坑洼洼,有的是刀剑锉击出了的,因为那上面满是利痕,也有的是些许钝器硬生生砸出来的豁口,每一下都蕴含不小的分量。

  这很可惜,这样美的墙面被砸成这副鬼样子,但是释鸿生却突然感到很开心,因为他突然觉得这次王陵之似乎也没有自己所想的那么可怕。

  至少这些闯入者中也不全是能攀附数丈高的光滑墙壁,他们显然是需要一些能落脚的地方,这些坑洞便是很明显的证据。

  “无量寿佛。”

  释鸿生后头两步,朝着这个墙面合十行礼,脸上虽然是一片平静,但秦清芷依稀还能看出他很是认真。

  “为何要朝着一面墙行礼,”秦清芷有些不理解他的思维,便很自然地问道:“这又能是什么道理呢?”

  释鸿生笑了,说:“小僧并非对着一面墙壁行礼,而是再对着无数人行礼。”

  他轻轻摩挲墙面,接着说:“这城墙在山中修建,不知要调动多少人才能修成,今日却毁在这儿,那些数百年前的匠师所有的努力也就付诸东流,小僧希望能借着这微薄的一句话告慰这些匠门先贤。”

  沉吟少许,他又说道:“今日闯入之人,毁去先辈修建的古城城墙,虽然行恶事,为生性恶念,但反过来看,小僧与姑娘都没有腾空之能,若无这些坑洞,我等二人也难免要如此行事,这些人也确实替小僧挡过这一劫难,自然也要感谢。”

  秦清芷面色古怪,不知该如何接这样的话,只能一言不发地跟在他身后。释鸿生也知道自己这矫情的性子并不讨喜,干脆淡然一笑,拄着锡杖踏上墙面,身姿笔直如同松,每一步都恰好踏着那些坑洞,不过数十步,便攀上了城头。

  世人常说,上山容易下山难。

  但对于习武之人而言,很多道理往往是截然相反的。当释鸿生同秦清芷登上城头,再想要下去其实并不算困难,甚至于这数丈高低只消寻常轻身之法便可驾驭自如,释鸿生自然也是如此做得。

  这地方格局鳞次栉比,整个王陵就好似是这梁都城的仿版,只是原本的坊市尽数取消,换上了各式各样的深宅大院,甚至是各种各样的宫庭殿阁。如果非要比较,释鸿生更愿意相信这才是真正的梁都城,虽然地面上那座梁都城比这里早了至少五十年,但这格局本身的差距足以改变人的一切看法。

  雕工、玉饰、宝石、珊瑚、花草……

  这里的一切都极近奢靡,但因为匠师设计格局之宏大,这些奢侈的宝物放在这里非但没有半点突兀的感觉,反而给人一种恰如其分的风格。

  刚刚落地,横目之间,迎面的便是一处宫殿宅院,大门挂着极为规整的匾额,烫金的大字在萤石火烛照耀之下熠熠生辉,远远望去也极为显眼醒目,唤作‘地正宫’。

  宫殿格局不小,乍一看也是少说七进七出的深宅大院,欣喜之余,正欲移步过去,却见一位身穿素色衣衫的负剑汉子迎了上来,恭恭敬敬抱拳朗声:“这位大师,这地正宫凶险莫测,我等玄天剑派弟子已经入宫许久,尚未见安然出来的,大师乃是出家人,还是莫要这样一趟浑水的好。”

  言语客气,但在这话语之间,释鸿生突然感受到这人身上流露出一抹内息,观其内力,也是颇有几年底子在身。横目扫去,却见不知何时又有三名同样打扮的弟子持剑行走,呈犄角之势包抄上前,面色具是不善。

  释鸿生心中自然知晓这人何意,朝着那人轻轻合十作礼,随即朝着其他宫殿的方向走去。

  一连数个宫殿都有人把守,似乎是各家各派心照不宣得将这些宫殿瓜分一空,其实也确实如此,差了将近一个时辰进入王陵,吃头汤的自然不会轻易将这些宫殿让出,更何况这些宫殿楼阁极难开启,往往都伴随着各种机关陷阱,能够打开一个都极为不易,谁又能让旁人轻易分润。

  走得越是深入,那些各门各派的人手便越发稀少,尤其是从地字攀升至天字,每一座宫殿楼阁都远比之前更加奢侈,但是倒在那些宫殿门口的尸体也是越发得多。

  这些天字宫殿显然没有几个能被人这般快破解开,但是依然有些门派把守着少数,能在这里的也多数是最为顶尖的势力,就好似那朝廷巡捕司,又好似梁州三大家。

  “咱们现在往哪里走?”

  秦清芷问道,她知道无论是宫殿之中的金银财宝还是神功秘籍都无法打动他们,或者说他们一开始也并不是为了什么神功秘籍、金银财宝才进入这里,他们是为了那传说中的玄龙秘宝而来,除了玄龙秘宝也不会贪恋其他。

  释鸿生同样有着这样的疑惑,因为就算是知晓了玄龙秘宝的情报,但是关于这王陵他们终究是知之甚少,甚至当初下山也不过是为了摧毁能够打开王陵的梁王冢烫样罢了。

  如今烫样虽然毁了,但是陵墓倒还是照常开启,关于玄龙秘宝到底藏在何地却是一件无论如何也琢磨不透的事情。

  若说最有可能的无异于那内城,只可惜那内城修建极为诡异,除了厚重的大门,恐怕别无它途。

  只是……这大门若是轻易可以打开,这些江湖人何苦在外城游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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