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从云端悄悄探出头来,驱散了不知峰上的笼罩着的夜色。这夜居住在巨树上的鸟雀整夜未眠,彻夜地叫嚷着,因为树上来了一位新伙伴萧如玉整夜在树梢间蹦来跳去,一夜未休。
待得玄辉真人推门走出,萧如玉依然在树上蹦跳着,震得老树枝干抖个不停。只见他腰间挂着一沓崭新符纸,手握毛笔飞速画着,手起笔落一气呵成,符上一道光芒闪动。“成了!”,他兴奋地大喊道。
“玉儿,你在树头做些什么,还不快快下来!”玄辉真人挥手命令他下来。
萧如玉从树杈间探出头来看了看玄辉真人,“是!师父!”,他抽出一张符纸又飞速画了一张,在腰间轻轻一贴,灵气悄然催动,随着一道金光亮起,从树头跳了下来。他的身形缓缓落下,衣角随着轻风稍稍飘动,左摇右晃地落在了地上,未发出一点声音。
玄辉真人缩地成寸来到了他的身前,一把夺过他腰间的符篆,细细打量起来,“这……不是我教你的轻身符?这是什么?”
萧如玉挺起胸膛,笑着说道:“我昨夜在树间观察松鼠蹦跃,已得轻身符意。后来瞧着晨光微熹索性便不睡了,我察觉这树头落叶十分有意思,便拟了一道落叶符!虽说无甚作用,只是让人落下之时宛如落叶。”
玄辉真人细细查看此符,看到细处又哈哈大笑起来,“落叶符!还真是落叶符!”,他又转头看向萧如玉,“你真是个不世奇才!”
萧如玉也不太经夸,脸色微红低下头来,“师父过奖了。”
“想来你符篆之法大成只是时间问题,是时候让你好好了解不知观了!”玄辉真人转身推门,走入了不知观的大堂之内。只见大堂之上高台之下,摆着三个破旧蒲团上头灰尘满布,还有着几处破漏用补丁稍作修补。高台上摆着三个香台其上插了三根高香,各是一长两短,几缕轻烟徐徐上升,笼罩着整个高台。台上灰尘满布,也不知是香灰还是普通灰尘。
“这是……?”萧如玉来到不知观多年,却从未来过这处大堂,也未见师父来过,这里却是高香燃之不尽,甫一推门便是香气扑鼻,熏烟盖面却是令人十分舒服。他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对,走上前去指着台上高墙挂着的一幅画像问道:“这位姐姐……好似仙子一般。”
玄辉真人没有理会他,自顾到得台前一个蒲团处跪下,“第十八代弟子,玄辉,叩见祖师。今携十九代首弟子,萧如玉前来拜见。”
萧如玉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一股大力压得宛如双腿灌铅,竟是生生跪下。
“今来此,为弟子雕刻腰牌,行授业问道礼。”说着他站了起来,轻轻扶起萧如玉,手头幻化出一支拂尘轻轻搭在自己肩头,神色庄严声如洪钟,他高声问道:“何为道?”
萧如玉被这声音生生一震,心头一丝杂念也无,连如何回答也不知,只是愣愣地站在原地像根木头一般。
“何为道?”玄辉真人又再度朗声问道,声音在大堂里传个来回又到了萧如玉耳边,但他话到嘴边,像是控制不了一般,竟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何为道?”玄辉真人三问,萧如玉被震得睁大了双眼,心头的小聪明毫无用处,他仿佛垮倒了一般,有气无力地回答道:“弟子……弟子不知……”
玄辉真人收起了那副庄严相貌,又变回了那个和蔼老人,拂尘在萧如玉头上轻轻一点,缓缓下划。萧如玉也顺着拂尘过势低下了头,只觉身体中有着一股神秘的力量透体而过,却什么也没发生。
“好了,玉儿,这是你的腰牌。”玄辉真人拿着一块腰牌递给了萧如玉。他接过一看,那块木牌上空空荡荡,突然光芒大绽,晃的萧如玉睁不开眼,睁开眼后仔细一瞧,那块古朴木牌上一面雕着“不知”,一面雕着一个“壹”字。他来不知观这些年虽是常见些神仙手段,却依旧觉得神奇。
“我知你心中定有疑问,且让我慢慢解释。”他回首望向那幅画,“这幅画乃是祖师所绘,据说当年祖师在不知峰的登仙台前悟道,忽地见到天边仙子下凡,便画了下来。没过多久便渡劫升仙。此画作时祖师已至地仙顶峰,飞升之前仙气外溢,此画沾染了些许仙气,有了灵性。祖师以卜算之术算得几世之后,画中仙子与我不知观有些渊源,故而令门下弟子将此画供起,以待契机显现。这便是为何,台上并无祖师雕像的原因。”
萧如玉看向那幅画,只见画中女子从云端飞身而下,晚霞作披云彩为衣,脚踏七色彩光飞身下凡,肌肤细若凝脂,身姿柔若无骨,樱口微张,似是踏歌而下。再瞧那女子面目,“眉如远山含黛,肤若桃花含笑。”萧如玉心头陡然想起了这样的句子,不禁微微赞叹。又瞧见那副画的卷角题了几行小字“云浮月动近夜深,登仙台上几许人?未闻风卷珠帘动,但见仙子踏歌乘。”他轻声地念了出来。
玄辉真人也不理会他这副痴痴的模样,拉着他便运起功法缩地成寸,瞬间来到不知观后头一处悬崖边。悬崖那头并无亭台,只有一个石桌,两个石椅而已。到得近前萧如玉才看得清晰,石桌上刻着一张棋盘却无任何棋子。一旁摆着一盏茶壶,几个石杯。他好奇地伸手去提,却是怎也提之不动,仔细一瞧才发现这茶壶与石杯都与石桌是一体的,甚是奇怪。
玄辉真人解释起来:“相传不知多久的从前,有二位仙人在此落子布局,谱成则得天下万年大势分合之测,后经一人挥袖撒子,便得了这九州的天下。而后这座悬崖边的桌台,被不知观的祖师发现,命名为登仙台。祖师亦是在此悟道登仙。”
还未等萧如玉细细品味其中玄妙含义,他又被玄辉真人拉着狠狠一踏,飞身出了崖边。只觉眼前云雾缭绕,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飞去,突破重重风阻,一瞬之间来到一座塔前。
他俯着身子靠在塔边吐个不止,玄辉真人自顾地介绍道:“此塔名为镇妖塔,不知观祖师立之,在各位同道的帮助下,将九州几乎所有作乱妖邪封在此地,还九州一片太平。此塔共有九九八十一层,妖邪力量也由下至上逐渐变强,但最顶上一层却是没有妖邪镇封。”
萧如玉缓过来,擦了擦嘴角问道:“为何最高一层无妖邪镇封?”
玄辉真人轻轻拂须,似是难以脱口一般说道:“最上的这八十一层,据师祖所说,并非是为了镇压妖邪,而是为了……封仙!”
萧如玉倒吸一口凉气,“封仙?好大的口气!世人成仙都难,如何封仙?”
“这便不得而知。”玄辉真人亦是无奈地摇摇头,“世人只知这妖塔乃是镇压妖邪之用,不知它还有一层隐秘。此塔中有着符篆,令妖兽永世厮杀,厮杀间所得灵力,在九州之上笼下一个屏障,隔绝九州之外所有施邪法,使邪力者,它将九州术法界与其他地界隔开,亦是九州大地安定的一根擎天柱,是故守卫妖塔也是不知观弟子的世代使命。”
“再后来,当年几位术法宗师一齐卜算后世,算到数百年后有人以术法乱世,故自行断绝了各自传承,交由不知观保管天下术法典籍,以绝后患。所以世人常传,‘天下法皆出不知’,也有其道理。”
说完便再去拉上萧如玉,却是一手抓空。
“师父,让我缓缓!”萧如玉拍着胸脯说道。
玄辉真人却不理他,抓着他便纵身一跃又踏上云端,几个呼吸之间回到不知峰山脚,穿过层层云雾扶摇直上,到得半山间一处山洞陡然停止,师徒二人一同踏了进去。
“此处便是天下术法典籍藏纳之处。你且随意看看。”玄辉真人指着山洞边上嵌着的排排书架,随意地说道。
萧如玉看着这两排长不见尾的书架,心中不禁感叹九州术法博大精深,却是心头又起一问,“师父,既然天下术法典籍尽藏于不知观,那乱世之人可会出自不知观?”
“不知观弟子皆是精挑细选,品行悟性缺一不可。”他笑着看向萧如玉,“你会祸乱天下吗?”
萧如玉赶忙摇摇头,“弟子不会!”说完又去打量起那两排典籍,琳琅满目的术法名字看得人目不暇接。光是雷法便分成了术雷法,符雷法,其间又分出了五行雷法,阴阳雷法数之不尽。不知走了多久,终是到得尽头,此间书架上写着大大一个“魂”字,上头本本典籍都被灵气萦绕的枷锁层层锁住。“这是为何?”
“自古涉及魂之术法,非是阳神大成不可强为。故而以枷锁锁之,以免弟子好奇偷看。再者为防心术不正之人用此术法,故而此锁名为君子锁,若并未达到阳神境界或心性不正者,皆无法打开。”玄辉真人解释道。
萧如玉点了点头,又看向山洞最深处的一张桌台,只见其上有着三张破旧的符篆,虽然从未见过这种制式的纹案,但其上刚正气势早已透过符篆,镇压着周遭一丈距离。“天刑雷符!”,他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