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帮人是一秒钟都不想停留,官小意让人架着就往外走。
目中无人的严世人都亲自来接了,这还了得?
锦衣卫们一心念着官小意必然前程远大。管他醉了没醉,总之是要送一送的,而且要目送他走远才行。
必须是要来一个依依不舍,不然一场富贵就与自己无关了。
就是他们这份假殷勤,鬼使神差地救了官小意的命。
外面马车候着,帘子都拉起来了,只等送官小意上车。
官小意只消进了马车里。
阎王爷的英材招揽计划,就功德圆满。
他就可以找黑白无常握个手,等人家动感情地说一声:“兄弟等你来很久了。请多关照,以后大家一起混了。”
“他奶奶的。杀个人哪有那么难?”
“还得老子亲自出马,这不是很容易的吗?一群废物。”
严世人心中大骂帮他办这件事的所有人,很为自己出马委屈。
马上他就知道,杀个人对他来说:大多时候真是,很容易的......
可有时候就:很难很难很难,的,了。
因为锦衣卫那帮收了钱的瘪三。
非要无事献殷勤。
这个托肩、那个扶手地一起照顾官小意。
千恩万谢,
酒要喝好,
再别喝倒......等等屁话。
严大人又不能赶人,别人要起疑心病滴;
也不好立刻塞进马车,再来一二个多事的也上车相陪,岂不更碍事?
严大人耐着性子给他们告别,人已经在手,也不差一星半点时间,让他多喘几口气。
终于,告别戏演完。
官小意让人扶上车,弯腰往里送;
上面有一个人握住他的双手接迎,其实是扣住他双手不能动。
下面一位贴身照应着,其实已偷偷从怀里拔出一柄短刀,只等官小意完全进去;自己跟上车就,一刀了结这桩事。
他这一刀没机会刺出去,已经吃了别人一刀。
别误会,不是官小意。
别说官小意醉了根本不知道有人杀他,就算自己看见,无非是大吃一惊,
逃命要紧。
你让他拔刀杀人是不太可能的。
杀手看见腹前冒出好大一滩血,接着钻心地痛,才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说:“狗贼,你要干什么?”
杀手犹自记得主子交待的对白:“杀倭寇!倭寇害了我全村人,我要为大家报仇......”
还没说完,已经痛晕倒下。他自己是报不了这仇了,还是先请人挂个重伤急救号再说。
车上那个吃了一惊,放开官小意就想逃走。刀光闪动,后背早中了一刀,当时倒地不起,估计也得住院。
哪里来的煞星?出手太也狠辣。
严世人也是个狠毒之人。那是对别人,现在有人当他面连伤二人,还是他的人!
他顿时魂飞魄散!先往自己人身后一闪,确定安全才大声叫喊:“有刺客,杀贼。”
杀人者身边跟来的几个随从一齐抽刀,高声喝道:“骁骑军在此。你们那个衙门的,敢当街暗害人命?”
严世人仔细一看来者,那几个随从已经除去伪装,露出本来装束,可不是禁军嘛。
他站了出来,禁军又怎么样。
严世人骂道:“骁骑军又怎样?敢在我面前行凶,好大的胆。给我拿下,先杀了再说。”
那动刀的禁军扬手将手中刀飞掷严世人,刀飞如箭,严世人飞快地一闪,钢刀擦肩而过,割裂官服,严世人吓到腿脚发抖;
禁军身形一动,已转到严世人跟前,一个字没有,挥起马鞭劈头盖脸打下!
此人蒙着面,看不清是什么人物。
严世人武功当然是有二下子,可惜远不是人家对手。
躲得了一下,躲不过后面,连吃几鞭,痛的杀猪般惨叫,严世人大叫“救命。”
在他带来的人中,有一个门客终于决定救主子。
此人年约三十不到。身材欣长,一袭锦服,气度很是不凡。
这锦服门客先说一声:“不可伤了我家将军,得罪了。”
单臂疾出,出手就抓向马鞭,一抓不中,变化极快,第二下就攥住马鞭。
一个是出手如魔如电,奇幻变化;一个是鞭影灵动,使气而为。
禁军用力一扯扯不动,再扯也不动,双方均是身子一晃,几乎是势均力敌。
严参将的这位门客功夫极好,并不是个骗吃骗喝的;在场看的人都看出来,这二位都是高手。
禁军当下也不说话,左手抽出一柄亮晶晶短刀刺了过去。
门客冷哼一声说:“我不想伤人,你还是退去。”
手中剑连鞘提起一拨一挡,将禁军的刀挡在门户外。
禁军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弃了马鞭,刀交右手;“嗖”地一刀,径刺门客的咽喉。
出手飞快,尽是要取人命的杀着。
门客迫于刀势凶厉,退了一步;禁军刀势再变,又是一刀杀来。
门客火起,猛地提掌一引一吐,拍了过去;他反击了,这一出招正是攻敌破绽之处。
禁军刀势已尽,脚下微动,闪出一脚飞踢;这一招更是精妙,门客不得不再度退让。
禁军已经出手提起软软欲倒的官小意,劈头盖脸地打了他一巴掌;官小意醉的晕头转向,也不晓得喊疼。
门客抢上前再出手,想抢了官小意去。
禁军气极骂人:“呆瓜小俊子,还不来收拾这不知死活的麻烦。”
她倒停手不打,就等人来帮忙。
间不容发之际,斜刺里光芒闪动,飞来一枪挡下门客一掌;
门客变招反攻,使枪人长枪一收,“啪”地一声与门客对了一掌;双方又是势均力敌的对手。
来人护住禁军,朗声说:“江南明月果然不同凡俗。阁下掌上功夫了得,应当就是江天一了。”
“我是常英俊。怎么你还要逞凶吗?可知你冒犯之人是谁。”
常英俊用了“冒犯”一词。
那门客也就是天南明月堂的第一号人物:江天一。听了不由打个激灵。
江天一不是泼皮无赖的严世人,立刻抱拳施礼:“天策神将常将军,真正英雄无敌。”
随即向先前的禁军屈膝半跪行大礼。恭敬请安:“草民江天一担心严大人安危,因此救护;本无得罪贵人之意,请常将军责罚。”
江天一真是个机敏人物。
先前那人根本不理会他们说什么,顾自去看官小意。
官小意可不知道自己又一次差点没命,他晕头转向摇着手说:
“这是怎么了,我是不是醉了?我说过不喝酒的,你偏要我喝。出洋相了,不好意思。我这是在哪里?”
“贼小子狗奴才,你在鬼门关前面。呸。一身酒臭难闻死了。来人,给他浇一盆水,让他清醒。”
一干锦衣卫早有人飞跑送水过来,却是不敢乱泼。
那人抢过去,“哗”地当头倒下;官小意从醉虾变成落汤鸡,立刻清醒了。
抬眼一看,张慌失措地叫了一声:“我好像梦中见过你,你是不是小仙子。”
贵人劈脸又一巴掌,这一巴掌比刚才那一巴掌严重多了。官小意脸上五道指痕无比清楚,简直是烙印一般。
贵人犹不解恨,抬起一脚,踢的官小意满地打滚。
怒声骂道:“混帐东西,我要迟到一点点,你可就死了。知不知道?”
“该死的臭狗贼,居然敢学人喝酒,你酒量很好吗?有本事喝死了好,也不用我来救你。”
手里马鞭没了,提起刀“嗖”地一刀,就刺向官小意大腿外侧。
依然不解恨地骂他:“砍下你的狗腿,看你以后还乱走。什么鬼都去见,早晚小命报帐。”
官小意酒劲涌上来,恰恰在此时向前一倾,几乎让她一刀刺在腰间。
贵人急忙缩手收刀,官小意胡乱伸手一抓,居然就握住她持刀的手,借着力打着酒嗝,晕乎乎地靠在她身侧,又人事不省。
她呆了一呆,转过身去不再睬他。别人看不到她的表情,但眉宇间的羞涩多少还是能看到。
片刻之后,她气恼地一推官小意,任他倒在马车边。自己咬牙切齿地,也不知道是不是再痛打他一顿出气?
一旁侍卫看她有住手意思,这才敢上前,将官小意扶到一边;早有软轿候着,搀他坐在轿上。
贵人还在生气说:“谁让他坐的,让他滚回去。”
侍卫只当没听到,含笑守在一边。
常英俊冷然在盘问:“这二个杀手是怎么回事,谁的人?你们怎么办差的?有奸人也不察觉,岂不是很危险?”
严世人的副将答话:“回禀常大人,这二个是杭州衙门的捕快,也不知他们为什么想杀害关公子。”
“不过他们刚才说什么杀倭寇,给百姓报仇雪恨,大家都听到的。或许他们误认为关公子是倭寇海盗,一时义愤才险险犯下大错。”
“好在没让他们得逞,这可是不幸中之大幸。”
常英俊哼了一声说:“信口雌黄,你不要前程了?”
副将吓的扑通跪倒,连连叩头。
常英俊再问:“我说过,不可伤害官小意。今日之事谁是主谋,是严参将查,还是督抚着人查办。严参将你有什么说的?”
严世人却也不害怕常英俊,双眼看天,打鼻孔里哼一声说:
“不用那么费事。你大可绑了我去,就当我是主谋好了,且看征南将军怎么处置。你满意了吗?”
贵人气极。露出女儿妆来,虽然她依旧蒙脸,大家都知道她是谁了。
在场之人跪拜在地,齐声请安:“千岁万安。”
江天一才知道自己刚才险些闯下大祸。就这样祸也闯的不小,更是俯首不敢抬头看。
贵人厌恶地看了严世人一眼,吩咐道:“他既然自认主谋,王法面前例无特殊。当前倭乱猖獗,正须厉行清肃法纪,以安定百姓。”
“此人身为武官,败坏纲纪藐视官长,主谋杀害无辜,为乱在众目睽睽之下,殊无半点品格。”
“须当罚在人前,以敬效尤,为同僚者戒。按军纪公开鞭刑三十,再行枭首示众。执法尉即刻执行,不得迟误。”
贵人出手凶蛮不讲理。
没曾想她处理大事时,竟然条理分明用典如法,精准无偏。她按律下令,要当场诛杀严世人,居然并无不合适之处。
执法军官过来,擒住严世人按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