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大宝贝放学的点, 应如是撑伞出门。
中科院小学部是环形围绕的四栋楼, 中间大花坛, 没有操场,乍一看甚至有些简陋。
但只有在这上过学的人才知道这里教育资源多么丰富,远超国内各小学。
像应如是一样来接孩子的家长几乎没有, 因为这里的孩子基本上都住在中科院宿舍,上下学很安全, 不需要父母陪同。
也正是如此,应桐桐和小伙伴们一出学校就看到了是是,应桐桐眼睛一亮,当即撒欢了奔向应如是, 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
和应桐桐一起的小伙伴被她的兴奋感染, 跟着跑起来, 于是应如是就看见由小孩子组成的小火车驶向自己。
应如是当仁不让,做了火车头,接一群小朋友回家。小孩子们一路叽叽喳喳, 个个都是快乐源泉。
应如是趁机认识了大宝贝的兔兔朋友,是位一脸呆萌爱笑的小女生。
当然, 在与兔兔分别,兔兔准确说出现在几时几分时, 应如是对她的印象标签多了一个——超级有时间观念的孩子。
用大宝贝的话来讲, 就是兔兔脑袋里有钟,任何时候问她时刻她都能准确答出。
母女俩回到家,小的放下书包, 大的放下伞,两人挤在沙发上等午饭回来。
电视里放着动画片。
原戚生回来就迎上来自沙发的歘歘歘三双视线:女人、小孩、猫。
微翘一上午的嘴唇彻底笑开,“准备吃饭。”拎着饭盒的手举高,让她们看见。
应如是和应桐桐笑着从沙发上跳下来,猫猫则是伸个懒腰再慢悠悠跳下。
一屋子其乐融融,以至于含在嘴里的话又被原戚生憋回去。他想着,反正只是猜想,还不一定是真的,没必要让她们提前忧虑。
吃完饭,应如是又走了,这次是去沿海城市参加一项慈善活动,以公司艺人代表身份去的。
慈善会上有红毯,幸好闷骚原还算温柔,身上没有留下明显痕迹,否则准备的礼服没法穿了。
会场很闷,就是不断有人上去演讲,然后拍卖自己的物品,台下“有心人”买下,这拍卖的钱就是用来捐款的。
轮到应如是,她中规中矩演讲、拍卖、致谢。
只是紧接着应如是上台的人掀起高潮,让拍卖会不那么无趣。
“……我拍卖的东西是无价之宝,所有世界里独一无二。”拍卖人是名中年男子,在一群衣冠楚楚、精致打扮的人士中被衬托得略微不修边幅,说的话也让人摸不着头脑。
全世界独一无二就好了,什么所有世界。而且慈善晚会上这么大口气很有找茬的嫌疑。
观众有的蹙眉,有的微笑,都认为对方说错话了。
只有应如是腰背一紧,坐直身子,目光炯炯凝视台上中年男子。
所有世界,代表世界不仅仅一个的意思……
中年男子继续介绍他的拍卖品,“文艺兴复时期最完美的代表达芬柯先生,举世闻名的天才科学家、发明家、画家,他令人难忘的厚达一万三千页的笔记与绘画,蕴含超越时代的天才思想!”
“今天我要拍卖的就是——达芬柯的笔。”
他扯下托盘上的红布,一支破旧甚至称不上笔的,呃,破棍呈现在大家眼前。
现场冷寂。
中年男子像是察觉不到众人的冷漠,继续道:“这支笔哪怕我说得天花乱坠也说不尽它的价值,想想吧,达芬柯用过的笔,也许记载精华的墨水就从它的尖端流出……”
台下不是很给面子,传出阵阵笑意,不少人觉得中年男子是神经病混进来的。
不说慈善拍卖会上他搞来达芬柯的笔多么叫人可笑,就说这笔是不是真的便有待商榷。
大会主持人怎么不出来管管?
应如是坐在中间位置,维持着倾听姿势不变,眼皮耷拉下来,右手搭在腿上单手快速操控手机,搜索dafenke。
睫毛挡在眼前,眼底倒映手机屏幕画面。
诚如中年男子所说,达芬柯是个很厉害的人物,应如是作为不懂科学发明与绘画的人,阅读他的履历也能感受到来自天才的无所不能。
更关键的是——
应如是握手机的指节发白,抬眸两眼死死盯紧台上的人,心快速跳动。
她原来的世界有个达芬奇!
达芬奇、达芬柯,除了所在世界不同,两人的主要成就基本重叠,神秘的微笑、工程力学的成果等等。
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中年男子已经进入结束语了,“……这是一支古今宫廷传阅数次的笔,如今出现在慈善晚会算是冥冥中的安排。”最后两字被重读。
应如是却只注意到“传阅”,传阅传阅穿越。
手机从右手中滑落下来,号码牌被攥在手心。
终于,中年男子宣布了起拍价,厚唇吐出的字眼叫全场哗然,“十亿。”
一直井然有序的嘉宾们骚动,气氛空前热闹,却没有人叫价,一个人也没有。
像今天这样的活动一般是提前联系好买家,使得活动顺利又完美的进行。然而现在没有人响应中年男子,举办方也没有出面维持局面,一时间尴尬像病毒蔓延。
中年男子毫不在意,站在台上笑眯眯眼,目光逡巡。
当他迎上应如是硬胶一样的视线时,笑了笑,对着话筒说:“有需要的人请尽快拍下,毕竟这么罕见的宝贝也许下一秒就属于别人再也遇不上了。”
应如是知道中年男子在跟她说,因为他是看着她说的。
握牌的手力度增大,像是要碾碎。
直觉告诉她那个轻巧、破旧的笔对她来说很重要,可事实是她根本没有那么多钱!
应如是眼睛充血泛红,上下牙紧紧咬合,右手颤抖。
“没有人拍吗?如果没有人拍,那么很遗憾,我——”中年男子止住,然后笑出起码八颗牙齿,手心向上手指朝向台下,“第一位竞拍者出现了,七十九号,还有没有其他人?”
自然没有,傻瓜蛋才买呢,慈善也不是这么做的。
于是举着七十九号牌的应如是在众人不解、怜悯的眼神下成功拍下达芬柯的笔。所有的金钱交易都在会场后半段举行,所以虽然应如是拍下了,却不是立马掏钱。
她脸又白又红,心思全然不在会场了。
一旁的手机震动,是薛丛孟的短信,他问她怎么了。
作为助理,薛丛孟没法进会场做嘉宾,但还是有办法获取艺人的信息。
十亿元可不是小数字,他可不记得他有交代应如是代表公司拍这么昂贵的物品,得到消息后立马询问。
而应如是如今是冰火两重天,一边是得到了也许对她很有用的东西,心情舒畅,就连一直压在心头的一块石头仿佛也轻巧许多。另一方面是面临得到它付出的代价,十亿元……她想她还得奋斗几年。
她没有回复薛丛孟,而是打开通讯录,找到闷骚原。
她可以跟他说老婆破产了,老公能支持十亿元吗?
应如是目光闪烁,指尖凝滞。
闷骚原如果是普通研究员他是不可能有太多钱财,尽管他曾经解决过她的合约问题,也拥有数座岛屿,但那是因为他背后是原家,那是原家的能力。
又因为他不插手家族事务,原家丰厚钱财与他无关了。当然,话虽如此,若是他需要钱,原家定会支持。
但应如是能跟原戚生吐露这十亿元吗?
不能,应如是知道其中的性质不一样。
如果那样做,应如是自己都觉得很不要脸。
她思绪混乱,一会想到两人昨晚情动的场景;一会幻想待会付款拿不出钱的局面;又假想她向他短信求助,他可能做出的反应。
爱情和金钱,果然是现实生活中残酷的问题。
它们各自站在天秤的一边,应如是看着秤杆摇晃,她不知道他们的爱能不能负担起金钱的重量,更不想用金钱试探他们之间爱情的分量。
她变得患得患失,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昨晚两人关系的进一步加深。
就这么想着,拍卖什么时候结束应如是都不知道。由于应如是是今日拍卖额最高,即捐款额最高的人,在慈善会大合照中被送上c位,浑浑噩噩拍完照。
最后来到后台,到她兑现金钱的时刻了。
中年男子又出现了,他的笑容亲切和蔼,是那种赚到钱的商人会露出的那种笑。
他笑道:“应小姐不要愁眉苦脸嘛,你拍卖到的可是好东西,它的价值可不是金钱能衡量的。”
接下来的话语语意含糊,“你有一个好爸爸,不,应该是强大的爸爸,这玩意可不是一般人能得到的,区区十亿也不过是我的快递费罢了。”
中年男子低头看了眼达芬柯的笔,然后抬头直视应如是,微笑吐言:“没有什么东西比命更值钱,对不对?”
应如是沉默,然后点头。她舔了一下唇角,垂眸看向达芬柯的笔,缓慢道:“但我现在拿不出十亿。”
中年男子大笑,“原来是紧张这个呀,没关系,我可以垫付,十亿元你可以分期付款,毕竟你在这个世界上跑不了对吧?”
应如是抬头看中年男子的脸,惊奇地发现明明她望着他,脑海里却无论如何也描绘不出他的轮廓。
…………
等到一切结束时,应如是回到保姆车中,她成了负债十亿的女人,至于十亿元换回来的鹅毛笔——
应如是摊开手心,眼眸深邃,它已经变成灰烬了。
薛丛孟想说些什么,然而看到应如是一脸疲惫,识相地将话吞回肚子里。
应如是靠在椅背,合上眼睛,嘴唇蠕动:
谢谢爸爸。
你解开了我的枷锁,给了我自由行走的机会。
依靠在座椅的脊背慢慢放松,然而当脑海里浮现出闷骚原的脸时,唇渐渐抿紧。
应如是动了,侧脸朝向黑窗,一副假寐的姿态。
薛丛孟知道,应如是这是要休息了,更没法问了。
作者有话要说:所有科学家,只有在达芬奇面前蠢作者的膝盖是粉碎的,达芬奇大大实在太强大了。
比心比心比心,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