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父皇一般,我爱一切美好事物,例如金石书画、辞赋音律、花木香草,自然也少不了醇酒美人。我对这世间百媚千娇的妙人儿虽没有父皇那样的收藏欲,却也享受与她们相处的种种乐趣,与不同的女子的情爱游戏往往有不同的游戏规则,细微处如斗茶调香,妙不可言。
姬妾之中,我最宠者有四人:裘冶、石家奴、刘三福、石吉祥。她们均获封为郡君,在王府中有一定地位,其中裘冶入侍最早,已育有一子二女,因此我对她也更加另眼相待。
纳兰萱为妃后,她对我姬妾颇客气,予四位郡君礼数一点不差,石家奴、刘三福、石吉祥也小心奉承,在兰萱面前低眉顺目,是妾室应有的样子,唯裘冶心气甚高,见我婚后与兰萱亲密,不免吃味,暗中每每与兰萱计较。
这年兰萱生日,我在府中设家宴为她庆祝,命东京著名优伶献艺,在戏楼演出新排剧目,以博兰萱一乐。
观戏楼上,我与兰萱于正中入席,王子、宗姬及众姬妾一一行礼后分侍两侧,陪我们看戏,只有裘冶缺席,且事先没说明任何理由。
我遣人去问,须臾裘冶派了个侍女传来一折枝海棠,上面系着一折叠好的洒金香笺。我拆开看,见上面写着一行小字:“去岁今日,大王曾许诺一年后伴妾同赏艮岳海棠。妾苦候一年,而今形单影只,寂然卧于病榻,恕无力侍宴。”
我知她刻意撒娇,但设想她“寂然卧于病榻”之状,却也不由心软,低声命宦者取来笔墨香笺,回复道:“去年之约,未曾相忘。而今春寒未退,海棠尚未开至盛时,稍待二日,必携卿同往艮岳,不负花期。”
写完也附于花枝上,命侍女送给裘冶。少顷她又让人送来花笺:“色衰爱弛,妾不敢劳烦大王相伴,且自行乐。”
我问送信侍女:“裘郡君如何行乐?”
侍女道:“正在后苑策马打球。”
裘冶马术不错,善打马球,彼时一身劲装,英姿飒爽,也是有别于其他妻妾,令我赞赏之处。此刻联想到她马上风情,心襟一荡,又取过纸笔,含笑写道:“卿身娇体怯,骤然策马,恐染风寒,务必保重。”
侍女继续送信,我心念裘冶,也无心看戏,不时望望后苑方向,看侍女是否又再过来,又低声命宦者研墨,以备再写字回复。
片刻后果然裘冶侍女又再送花笺过来,我接过尚未展开,却又有一名女子走近,呈上另一支花笺,道:“夫人有信请大王过目。”
我一愣,见那女子正是兰萱贴身侍女,侧首看一案之隔的兰萱,她气定神闲地缓摇团扇,冷冷瞥我一眼,身侧案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副笔砚。
我抛开裘冶花笺,展开兰萱那支,但见上面赫然是她娟秀字迹:“此戏甚妙。”
我顿觉脸上火辣辣地,忙把裘冶花笺还给她侍女,挥手命她退下,正襟端坐,继续看戏。兰萱亦直视戏台,不时轻摇团扇,面上波澜不惊,仿佛刚才什么也未发生过。
晚宴后我前往她寝阁,欲就裘冶之事向她陪罪,但见她阁门紧闭,两名侍女双双迎出,朝我敛衽道:“夫人今日乏了,早早睡下,请大王自回寝阁歇息。”
我迟疑着,没有立即启步,驻足半晌,未见里面有开门之意,唯有暗暗叹息,独自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