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零从县里返回乡里，刚进乡政府，就与孟志勇在院中不期而遇。
孟志勇笑了笑：“艾零同志，报告递上去了？县里领导怎么说？”
艾零苦笑：“孟乡长，县领导工作这么忙，我怎么能见得到呢？我把报告递给县府办了，想来，县府办会按照程序处理吧。”
孟志勇撇了撇嘴，哦了一声，就扬长而去。
艾零在他心里的位置渐渐降到了很低。他让艾零去县里递报告，本身还是一种试探，想要看看艾零到底有没有人脉和背景，能跟县领导说上话。既然连话都说不上，单纯靠正常程序批准，修路的事八字都不可能有一撇。
望着孟志勇离去的背影，艾零嘴角掠过一丝冷笑。
孟志勇的心思他心知肚明，也知道在孟志勇心里自己大抵是没有多少利用价值的。不过，作为副乡长，孟志勇要想壮大自己的派系抗衡乡党委书记彭春辉，该拉拢自己还是要拉拢的。
艾零信步向办公楼上走去，不少站在走廊上凑一起抽烟闲扯的乡干部窃窃私语，根本不用刻意地听，一些话都飘进了艾零的耳朵中，因为人家压根就没想掩饰——
“他刚来乡里，连形势都没有摸清，就心血来潮想要修路，简直就是异想天开啊。”
“新官上任三把火嘛，虽然是个副乡长，但总归还是想折腾出点动静来嘛。”
“也不知道市里到底是几个意思，安排所谓的扶贫干部下来，还不如实实在在给我们拨点扶贫款呢。”
“看着吧，他折腾不了几天就会消停了……”
“对了，他要给五老峪村捐款二十万，是真是假啊？我总觉得有点不靠谱，这年头，谁能傻到自己掏二十万出来啊？”
“谁知道呢，说不准人家是有钱的富二代呢？”
“不像，看他开的车，不过是大众速腾，十几万的车而已，哪个富二代不是宝马奔驰啊？”
艾零脸色一冷，加快了脚步。
上了楼梯，他抬头瞥见何玲笑吟吟地站在他的办公室门口，神态妩媚。
何玲这样的风情少妇，能出现在青石乡这种鸟都不拉屎的贫困乡，其实是有些出乎艾零意外的。他这两天也听说何玲嫁了一个有钱的老公，是县里做矿石生意的老板。
“何姐！”艾零定了定神，笑着走了过去。
何玲咯咯娇笑一声：“艾零，去县里碰壁了吧？我早就劝你了，修路的事情是做不成的，如果是这么简单，路早就修了，还等着你？”
艾零不动声色：“何姐，为什么修条路这么难呢？乡里通往县城的路路况这么差，我们乡之所以这么贫困，跟交通不畅也有很大的关系啊，难道县里就看不到这一点？”
何玲撇了撇嘴：“艾零，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啊？修路需要钱，而且不是一个小数目，县里的财政也吃紧，哪有钱给我们乡修路？”
艾零打开门，将何玲让进了办公室：“可以去市里争取扶贫专项资金啊，我听说市里有这个财政预算。”
何玲撅了噘嘴：“我们一个青石乡，在市里算什么？市里的贫困乡镇多了去了，谁不想争取资金？僧多粥少，能轮到我们？还是别妄想了。当然，如果你在市里有背景，我们另当别论，就当姐没说。如果没有，姐还是劝你老老实实在乡里窝着吧，反正你是扶贫干部，在基层呆两年，只要别出问题别犯错误，迟早会调走的。”
艾零沉默了下去。
按照常人的逻辑，何玲说的是大实话。
他一个没有人脉背景的年轻扶贫干部，孤身在陌生的安化县和穷山恶水的青石乡，想要做点事难上加难。与其做无用功，还不如窝在乡政府混日子，等待上头的调令。
艾零也不是不懂这一点。
但艾零是一个想做点实事的人，混日子不是他的本性。否则，他好不如留在县医院当他优哉游哉的内科小医生，又何必蹚到官场的浑水中来呢？
想到这里，艾零心里就莫名有些烦躁。
现实比他想象的要恶劣和艰难。
实际上他一直在等待着兰家找他继续治疗的电话。但没想到，兰家那边迟迟没有动静，这让他有点失望。
但他只能等着，不能主动去找上兰家。否则不但事情办不成，还会被兰宁祥和兰家人看不起。
何玲见艾零有些郁闷的样子，就咯咯娇笑凑了过来：“艾零，今晚姐请你吃饭，感谢你那天帮我治病了，话说回来了，你的针灸和医术真的是不错啊，你来乡里之前是医生？”
艾零深吸了一口气：“是啊，何姐，我过去是医生。至于吃饭，还是算了吧，举手之劳，您就别太客气了。”
艾零心道在这么一个穷山恶水的破地方，你能请我吃什么饭？镇上统共两家小饭馆，一家门面脏兮兮地，不要说吃了就是看一眼都倒胃口；还有一家是全羊馆，说白了就是一家农户在自家门口支了一口锅，杀羊煮肉，看那样子，估计味道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何玲眼珠子一转：“那不行，至少得让姐表示一下谢意。走吧，反正也差不多下班了，跟姐出去吃饭！”
何玲拽住艾零的胳膊就往外走，艾零有点无奈：“何姐，还是算了吧？”
何玲根本不听，继续扯住就走。
艾零心里轻叹一声，他知道，何玲请客或许有感谢他治病的意思，但更多的是故意做给乡里的人看得：何玲是彭春辉的人，何玲跟艾零走得近，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了。
果然，何玲与艾零并肩走下办公楼，又一起沐浴着陈暮之色走出乡政府大院，引起了一些乡干部的关注，有些话自然就很快就传到了孟志勇的耳中。
……
青石乡的驻地这个村，算是全乡的富裕村。至少沾了乡政府的光，村里的主干道被硬化过了，沿着主干道两侧，村民就开了不少店面做起了生意，而乡里的一些基础公共设施也分布在道路两侧，比如说邮政所、储蓄所、农技站这些。
何玲和艾零说说笑笑，沿着主干道往前走，路遇不少村民，都热情地与何玲打招呼，看得出她在这个乡的人缘还不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