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奇都的气息……消失了!”萨潘之巅,哈尼什迎风而立,脸上满是震惊之色。
“他刚才好强、好强,明明可以正面对抗涅伽尔!可是,怎么会……”
“恩奇都,呜呜呜……”伊什塔尔无力地坐倒在地,指缝间都是泪水。
哈尼什低头看着伊什塔尔,很难和日常那个骄横好斗、无所顾忌的少女神联系在一起。
“喂,阿娜特,振作一点!”
伊什塔尔猛烈地摇头,断断续续地说:“我能感觉到……这次,恐怕连乌图也……”
孪生兄妹之间的感应么……
哈尼什忧心忡忡地望向天边,那一轮斜阳,几乎已被黑暗吞噬殆尽。
祂捏紧的拳头不住地颤抖着:“我们再等等,再等等……
不到最后一刻,绝不放弃希望!”
***
深沉的黑暗中,另一些画面流入了恩奇都的脑海。
他看见吉尔伽美什将巴尔的灵魂交给乌图,帮助祂们摆脱死灵的纠缠;
吉尔伽美什离开后,乌图护着巴尔的灵魂,在冥界的黑暗中艰苦跋涉……
他看到涅伽尔在高天之上,不断夺取人类的生命;
但祂的绝大部分力量留在了冥界,就像一张巨大的网,静静地等待时机到来。
当乌图将神力借出,自身被削弱之后,黑暗的污泥追上了祂们,一口将祂们吞噬!
直到最后,乌图用尽全力,将巴尔推了出去……
不~~~~!
恩奇都在黑暗中咆哮,这是我的错,我的错!
从一开始,涅伽尔的目标就是乌图——
天上地下,祂不可能找不到巴尔,假装不知,只是为了引诱乌图前来。
而他自己,一次次地借用乌图的力量,为涅伽尔创造了绝佳的机会!
悠远的低语再次响起:
“是的,就是你的错。
为了挽救那些微如尘埃的生命,你葬送了整个世界!
但是无需叹息,无需迷惘,
因为世界将进入绝对静谧、绝对公平的新时代。
融进根源中吧,为了构造全新的世界!”
***
太阳终于失去了最后一丝光芒,变成了一个黑色的天体。
整个世界一片阴暗,只剩下血腥、死亡,和下界不断炸响的炮火。
“紧急撤离,紧急撤离……”
群山的震颤下,重复的警报声显得苍白无力。
“太阳的御夫”本涅涅对着透特大喊:
“快走吧,雪松山已经被冥王砸了个稀碎,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透特坚持说:“我不走。我要等着太阳重放光明!”
“不可能了,乌图大人已经被,已经被……”
本涅涅的肩膀颤抖着,低垂的头发掩盖了祂的脸庞。
“不能放弃希望啊。
你看,雨……”
透特伸出手,一滴浑浊的雨水落在了祂的掌心。
“啊…”本涅涅昂起头。
一滴、两滴……雨零零星星地落下,混合着战场的硝烟与尘雾,让人的心中徒添悲凉。
已经多久,没有下过雨了呢……
嗯,不对?
这是真的……雨吗?!
一滴、两滴、数十滴雨落下,准备撤离的众神停下了脚步。
干旱终结,雨水降临……
——毋庸置疑,这是巴尔复活的预兆!
“轰隆~~~~~!!!”
诸神寻声北望——萨潘之顶电光闪烁,炸响了惊雷!
哗哗哗哗……,倾盆大雨从天而降。
众神欢呼起来:
“是巴尔……!!”
“巴尔复活了~!!”
“伊尔的预言实现了!”
涅伽尔惊讶地回首。
转瞬间,雷霆之神骑着风暴而至,左边是风雨的使者哈尼什,右边是金星女神伊什塔尔!
巴尔长发翻飞,怒目圆睁,向涅伽尔喝道:
“无耻的家伙,你吞噬了乌图,我要你血债血偿!”
涅伽尔失笑:“哦?亲爱的阿达德,你不再惧怕我了吗?
将太阳之力据为己有的我,已经拥有了超越一切的力量!
曾经的逃兵啊,你又有什么资格来挑战我呢?”
巴尔冷笑道:“涅伽尔,你只不过是一条愚蠢的、吞吃着自己尾巴的衔尾蛇!”
死斗很快在两位主神之间展开,整个世界风云顿起。
透特和本涅涅站在雪松山头,看着远处电闪雷鸣,地动山摇。祂们的脸被不断闪耀的电光映得惨白。
史无前例的风暴卷成了巨大的漩涡,雷电的巨炮如同天谴,不断轰击着地面,地球仿佛回到了环境恶劣的史前时代。
“巴尔的力量又增强了……”
“是因为愤怒吧,愤怒给人以勇气和力量。”
“你说……巴尔会赢吗?”
“你说呢?”
“赢不了……可是又能怎样?祂已经是最后的希望了啊!”
“希望,永远不会消失。”
***
恩奇都在淤泥中缓缓下沉,意识中依然不停地自责:
“是啊,涅伽尔的目的就是吞噬乌图,我怎么一直没想到呢?
太阳驱逐黑暗,黑暗反过来要吞噬太阳,这是众多神话的主题
——就像代表太阳的拉神与代表黑暗的阿波普日夜战斗一样。
涅伽尔,岂不相当于阿波普那样的混沌巨蛇?”
悠远的声音低语道:
“何必多想呢?融入本源,成为新世界的一部分吧……”
恩奇都的意识挣扎着:
“融合……为什么?
属性相远的神之间,相互吸收力量几乎是不可能的!
而且,融合我有什么好处?
至于乌图……太阳和黑暗怎么可能融合?除非太阳死寂!
而一个死寂的太阳,有又什么用处?”
另一个富有磁性的声音在他的意识海中响起:
“恩奇都,很高兴你还保持着清醒的自我。”
“你是……恩基老师?”
“是的。
恩奇都,听我说:
你的血肉是由深渊的泥土所造,
而深渊的泥土,来自于被我封印的原初之神——阿普苏。
祂是形成万物的基础,也是造就这片腐泥的本源之物。
如果将你吸收,涅伽尔将获得究极的力量!
所以,振作起来,不要让祂得逞!
相信自己的强大,
整个世界都在等着你,把光明带回来!”
***
恐怖的命令声再次响起:
“审判命运的七神,第一位名为‘焚灭’,摧毁一切,蔑视神与王!”
就在一瞬间,远方亮起通天彻地的光柱,白炽的光环以无与伦比的速度四面扩散。
观战的诸神不得不以手护目、运力抵挡随之而来的巨大冲击……
白光湮灭了一切,久久不息。
当一切结束之后,梅尔卡特努力睁开眼睛。
只见巴尔被无情地击倒在一个山尖上,崩裂的岩石坑中,祂甲胄尽碎,血流满地。
“父亲~~~!!”
梅尔卡特疯狂地冲了过去,对涅伽尔挥拳相向。
“砰”的一声,祂强壮的身体如槁木一般倒飞出去。
“弑神魔眼!”哈尼什迫近,双瞳射出摄人的红光。
涅伽尔用可怕的眼神回瞪,立刻令哈尼什动弹不得!
接着祂挥起镰刀,击飞了伊什塔尔从身后射来的云中箭。
“哼,现在天界只剩下你们这些杂碎了吗?”涅伽尔不屑地冷笑。
梅尔卡特、伊什塔尔、哈尼什全都被震得不住颤抖:
“太……强大了,吞噬了太阳之力的冥王,此刻已经完全凌驾于诸神之上!”
涅伽尔大笑着,一步一步向倒在地上、身体还在微微颤抖的巴尔走去。
“还没死透吗,那就让我送你上路吧!”
“不~~~~~!!”伊什塔尔发出绝望的尖叫。
死神的镰刀高高举起,它就像命运,没有任何力量可以左右。
“等等!”
不知何处传来了这句话语,平静,却带着不可抗拒的威慑力。
涅伽尔停下脚步,眼睛眯缝起来。
在遥远的地底深处,一股新的力量正在缓缓生成。
是那个顽固的、无法消化的家伙……
伊什塔尔瞪大了眼睛,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眼泪不禁夺眶而出:
“恩奇都,是恩奇都!!”
梅尔卡特挣扎着爬了起来:“恩奇都没死~~!!哈哈哈……”
哈尼什也从定身中渐渐恢复,嘴里念着恩奇都的名字。
不一会儿,天界诸神全都跟着一起跟着祂们呼唤起来:
“恩奇都,恩奇都,恩奇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