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前几日不时烦恼,今天罗程气色非常好,心情很是不错。
上午刚九点,罗程正在处理手头文件,敲门声忽然响起。
罗程说了声“进来”,却仍旧低头看着文件。
屋门轻轻推开,王铂龙走进屋子。
注意到罗程的样子,王铂龙微微一楞,但在到了桌前时并未等候,而是轻轻招呼了一声:“罗镇长好!冒昧到访,还望见谅!”
“你也觉着冒昧呀。”罗程说着,抬起头来。
语气真他娘的冲。
王铂龙心里这么骂,脸上却挂着笑,说话依旧客气:“知道罗镇长工作忙,可还是不得不打扰一下。罗镇长,前天咋又给厂里停水了,不是刚检修时间不长吗?”
罗程微微皱眉:“厂子停水呀,这事不应该问我吧,我又不管水。”
真你娘的给你脸了,老子倒……
尽管心里气得够呛,不过王铂龙还是没敢翻脸,继续陪笑道:“镇长,之前厂子污控整改时没有及时汇报,没有请镇里到场全程监督,这是我们考虑不周,也是我这个副总工作不到位。还有那次全镇停水,由于担心全厂老小生存,可能我说话也有点急,还望镇长见谅。”
“还有吗?”罗程追问道。
“还,还有就是那次……那次到镇里问情况,我不该带那么多人。其实真不是故意的,只是当时正好一伙人从外面回来,就直接到镇里了。不过其间考虑到可能造成误会,我便没找镇长,而是直接回造纸厂了。镇长大人不计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王铂龙说话间,又向前一步,人已经几乎贴到了桌沿。
罗程挑着眉毛,“哦”了一声:“是吗?”
“是,是。镇长,一点儿小意思,向你道歉。”王铂龙右手快速入包,抽出一个大纸袋,递了过去,“请镇长笑纳!”
“你要贿赂公务人员?”
“聊表心意。”
罗程冷冷一笑:“有句话叫‘黄鼠狼给鸡拜年’,你应该清楚吧?”
“罗镇长,你也应该知道‘伸手不打笑脸人’、‘得饶人处且饶人’吧?”王铂龙不由得动了肝火,但还在尽量压着。
“那要看什么事了,更要看对什么人。”
“做人留一线,以后好见面,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你这是要咬人喽?”
“罗镇长,信不信我把今天的事举报,就说你已经收了。”
盯着对方伸进纸袋的右手,罗程冷哼道:“只要你敢拿出来,你这‘贿赂’的罪名就坐实了。”
“罗程,事是公家的,身体可是自个的,若是有个什么闪失……”王铂龙话没说完,但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又多了一条,恫吓罪。”罗程笑了,是那种看似很真诚的笑容。
“你,你,好,好,走着瞧。”王铂龙咬着牙,狠狠瞪了罗程一眼,转身走去。
“哈哈哈……笑话,我又不是吓大的。”
伴着罗程的笑声,王铂龙气咻咻的离开了。
姓罗的,你等着。
站在院里,再次回头望着罗程的屋子,王铂龙带着满腔怒火,自驾汽车冲出了镇**大院。
“嗡……”
呼呼喘着粗气,油门一踩到底,王铂龙一口气回了厂子,进门时还差点把挡车杆撞坏了。
“咋的了,咋的了?”光晓阳一溜小跑的跟进了屋子,“表哥,姓罗的是不不开面?”
王铂龙并没回复,而是“咚”的一声砸在椅子上,连连骂着脏话:“小屁崽子,给脸不要脸,把老子逼急了信不信弄你个……别以为老子不敢。”
“对,有些家伙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就得给他玩横的,否则不知马王爷长三只眼。”光晓阳附和之后,又阴森森地说,“表哥,人我已经打电话了,一两天就可以见面,到时我会和他们……”
“见什么面?妈的,谁让你弄的?就你娘知道这,你还能干个啥?”王铂龙破口大骂道。
“这……表哥,你……”光晓阳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王铂龙摆着手大骂:“滚,滚滚滚,给老子滚的越远越好。”
“你,表哥,我这都是为你好呀。”光晓阳委屈地嘟嘟囔囔,摇头叹息着离开了副总办公室。
“妈的,真他娘的晦气,没一件顺心的,全他娘的给老子添堵,老子……”
又骂骂咧咧了一通,王铂龙情绪稳定下来,脑中画起了一个个问号:
为什么又给停水,姓罗的到底要干什么?
见面就跟吃了枪药似的,冲成他娘的那样,他究竟怎么想的?
难道他掌握了什么证据?他怎么能掌握呢?还是他故意要激怒我?
想啊想啊,尽管想破了头,可还是一脑袋浆糊,越想越糊涂的厉害,王铂龙也越来越担心。
“怎么办?怎么办?”
连连自问了两句,王铂龙长嘘了口闷气,拿起电话拨了出去。
下午刚上班,刘柱到了镇长办公室。进门便问:“镇长,王铂龙是不到你这闹了?”
罗程反问:“你听到什么了?”
“中午我刚回来就听说,王铂龙上午到你屋待了二十多分钟,出来时候他骂骂咧咧着,好像是在编排你和镇里的不是。”刘柱说话时,上下打量着罗程。
罗程笑了:“就冲他那怨气满腹的晦气样,也不像占了便宜呀,他能闹腾什么?”
“嘿嘿,这倒是。”刘柱笑着坐到了对面。
“王铂龙今天一来就……”罗锃简要讲说了经过,然后又问,“你怎么看?”
刘柱略微沉吟了一下,说道:“王铂龙上门就说好话,还提到了那次带人来的事,甚至想要贿赂你,这完全是有求于人的架势,说明他怕了。有了上次停水的教训,他肯定是再经不起一停好几周,肯定生产任务在那等着,上边公司应该也给了他足够压力。”
“你的意思他是怕停水?”罗程追问着。
刘柱摆摆手:“不,不仅是停水,更包括怕那套假设备露馅。这次他之所以一开始态度那么谦卑,绝对是担心这事,包括走时放狠话其实也是变相求保,希望镇里尤其是你这里不要硬揪着。”
罗程缓缓地说:“至于是否真怕了,这个还有待考证,当然表现出来的状态是这样的。他肯定是担忧,担忧露馅远大于担心停水。虽然我不很清楚他究竟在其间扮演了什么角色,但假设备戏码他绝对是主演,是否编剧、导演还不好说,当然这只是我的感觉。”
“如果真是这种情况的话,他一是担心我们对厂子怎样,更担心厂子会把他怎样?假如他既是主导者又是执行者,那么他很可能是厂子的替罪羊,或者他本就是真正的罪魁祸首。而我们是导致他是否露馅的关键因素,因此他想糊弄我们,更想着打探消息。”
刘柱马上接了话:“可他试探的结果是,你软硬不吃,他反而心里更没底,更是疑神疑鬼。”
罗程道:“我就是要让他神经过敏,就是要转移他的注意力,最终踩住他的狐狸尾巴。”
“声东击西,引蛇出洞?”刘柱跟着附和。
“看情况再说,我想他应该没我们能耗得起,毕竟水可停着呢。也正因为有着各种顾忌,他所谓的狠话只是试探而已,现在他绝不敢玩野的。”
“不过那也要小心,毕竟他之前曾是混社会的,现在也肯定还有着联系,之前镇里那几件事没准也和他脱不了干系。”
“就怕他一直猫着呢。”
“那我们下步要……”
“叮呤呤”,铃声响起,打断了刘柱的话。
看到来电显示,罗程微微一楞,随即拿起手机接通了:“孟主任好!”
“罗镇长好!这多半年忙的不行,一直想要和你联系,可又没抽出时间,周末回来吧,坐坐。总是不见怪想的,昨天还梦见你了。”手机里男声很是亲近。
我做局长时也没见你这么热情,现在怎么反倒对小镇长如此感兴趣?皮裤套棉裤,必定有缘故,事出反常必为妖呀。
罗程心中腹诽,嘴上却很是客气:“哎呀,孟主任,我也是忙的脚不沾地呀。以前在局里的时候还能休休周末,现在可好,直接五加二、白加黑了。不瞒你说,近一个多月我是半天都没休息过,这周末又得去村里跟进蔬菜外销工作了。”
“这么忙呀。”对方迟疑了一下,又说,“要不这样,我抽时间去你那,吃饭时间总有吧?”
“怎么敢劳动主任亲自……”罗程一边打着呵呵,一边冲刘柱使眼色。
刘柱先是稍稍愕了一下,随即会意,右手轻轻扣起了桌面。
“笃笃”,
罗程立即压低了声音:“主任,我这有人来了。要不改天再聊?”
“那你忙。”说到这里,对方又好似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罗镇长,你们那有个造纸厂为区办做贡献很大,叫……优于国度。不违反政策情况下,适当关照关照,这也相当于为区里分忧嘛。”
“笃笃”,
敲“门”声再次响起。
在罗程说过“进来”后,刘柱立即走动起来,发出“噔”、“噔”的声音,同时说道:“镇长,我有急事。”
“孟主任,不违反政策时尽量,先这样。”罗程说完,直接摁下了挂断键。
罗、刘二人对望着,会心一笑。
“叮呤呤”,固定电话又响了。
“我还敲门吗?”刘柱马上问道。
看了眼来电显示,罗程摆摆手:“肯定还是帮人说话的。不理他,反正我不在屋里。咱俩继续说咱的。”
“软硬兼施,多管齐下呀。”刘柱感叹着,重新坐回到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