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适度关注着戴中发案,但罗程主要精力都在工作上,下乡则是近期的重点事项。
罗程分管农业、旅游、科技,平时就经常下乡,现在又是农业生产的关键时期,也是旅游招商的旺季,下乡频率自是又增加了好几成。
这天早上,罗程吃过早饭,正要继续下乡时,接到了秘书汇报,鲁区长住院了。
又住院了?罗程有些着急,直接驱车赶奔了市第一医院。
虽然仅几天没见,不过鲁炬却瘦了好多,脸上也很憔悴,眼窝深的厉害。
见到罗程到来,鲁炬很是高兴:“这么大老远跑来,该耽误工作了。”
“工作也没您的身体重要。”罗程坐到床前椅子上,问询起来,“怎么就病了?什么情况?”
“上周在市里开完会,我就准备立马赶回区里,可是忽然觉得身上没劲,心也慌得厉害。我想着休息休息就行,可他们非要把我送这来,结果就被留这了。这几天检查了好多项,光是血就抽了好几管。他们说我供血不足,还说有几项指标也不正常。”鲁炬给出了回复。
罗程点点头:“您确实太累,也该好好调养调养了。”
鲁炬这次没有表现出无所谓的样式,而是询问起了工作上的事,只到妻子返回房间才作罢。
又特意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罗程起身告辞。
“你先出去一下。”
听到鲁炬这句话,罗程微微一楞,注意到鲁妻出去,又不禁疑惑。
鲁炬招了招手:“罗区长,你过来,有几句话说。”
罗程依言又回到了病床近前:“区长您说。”
“我这次的病恐怕不轻,短时间内很可能回不到岗位,也有可能以后也无法正常工作了。”鲁炬语气显着沉重。
罗程马上安慰:“区长不必担心,医生都说了静养就好,这里也比区医院条件好,您就先安心调理,有重大事项我们再汇报。”
鲁炬摆摆手:“这样不行,对工作不利,也可能影响整个区府运作。我已经想好了,由你来主持区府工作,交给别人我不放心。本来想着向市委汇报后再跟你说,今天正好你在就先打声招呼。”
罗程有些出乎意料,既没想到鲁炬忽然病倒,更没想到会让自己主持工作。无论从资历还是从职位看,都还轮不到自己。
稍稍楞过之后,罗程马上道:“区长不要乱想,静养一两周指定就好了,到时您……”
鲁炬出声打断:“你不要推脱,更不要谦虚,我这既是对自己负责,也是对区府负责。当然了,这只是我的建议,最终还是由市里决定,不过市里肯定也会考虑我的意见的。你回去以后,要好好谋划谋划,以免到时措手不及,甚至出现大的纰漏。退一步讲,即使是别人主持工作,你也要多辅助、分担一些,能者多劳嘛!”
罗程还要再推脱,恰好医生来查房,罗程只得先告辞离去。不过在离去之前,还特意跟鲁炬讲出等着区长下月剪彩的事。
注意到鲁炬不是一时起意,也是真心想让自己主持,于是在回艾河区的路上,罗程便思考起了相关问题。正如鲁区长所言,即使最终别人主持工作,自己也没有懈怠的理由,而是也尽量要多分担一些。
尽管在加班加点谋划全区工作,但罗程并未减少下乡次数甚至还要密集的多,他在抓紧时间了解更多情况。
另一个频频下乡的区领导就是江鑫焱了,但他下乡的初衷与罗程完全不同,他是为了下乡而下乡。
自从戴中发落网尤其秘书被逮后,对自己不利的传言越来越多,传的也越来越邪乎,甚至都说自己也被抓了。
江鑫焱自是很怕这样的情况,也担心先被唾沫星子淹死,于是便想着如何破传言,频频露面刷存在感自是最好方式,下乡调研就更合适不过了。
尽量无视白眼与诅咒,江鑫焱打起十二分精神,装得若无其事,每天早出晚归。连着十多天时间里频频到访企业和乡镇,整个人都晒黑了好多,但也相当于给相关单位出了难题。
前下属落网,秘书也跟着被抓,人们已非常不看好江鑫焱,都在尽量躲着对方。可现在毕竟江鑫焱还在位,又是上门检查工作,接待部门负责人根本躲不开,只能心里叫苦、脸上挂笑。
与接待部门的心态期望完全相反,江鑫焱不但再无之前的冷傲,反而故意做得平易近人,不但检查工作和蔼可亲,更对下属的就餐礼让来者不拒。
这叫什么事呀?接待部门叫苦不迭,却又不得不装模作样,心里的难受程度可想而知。
每天起早贪黑,工厂、地头奔忙,晚上再有美酒助眠,很大程度上冲淡了江鑫焱对案子的恐惧,也更热衷于这种一举两得的举措。
“叮呤呤”,
“叮呤呤”,
这天下午,江鑫焱正打算与民同乐,手机响了。
刚开始他也没太在意,而是很随意的接通,待到刚听对方讲了开头,马上便婉拒了镇里就餐邀请,匆忙忙赶往区城。
待到常务副区长专车驶离,镇书记和镇长全都长出一口气,身心大为解放。还愁着酒桌上如何把握度,如何既不能让挑礼又不受牵连呢,这下好了。
在轻松的同时,镇里人们又不禁疑惑:江鑫焱这是怎么了?怎么忽然要走,好似屁股着火了一般?
结合近期这些事项,结合诸多反常,人们大都想到了一件事——疖子果然出头了。随即人们快速回到各自私密空间,多渠道千方百计打探起来。
其实这次好多人都猜错了,并非是秘书咬出了主子,而是区府大权有易主迹象,接权人并非自己这个常务,而是另有其人,江鑫焱岂能不急?
一路上,江鑫焱都是心急火燎,电话也是接二连三,但他能不接就不接。现在这特殊时段,他可不想再落更多把柄。
忍了两个多小时煎熬,汽车终于驶入区府大院,江鑫焱直接钻进办公室套间,取出另一备用号码打了出去。
不多时,手机里传出声音:“现在方便了吗?”
“方便了。您说。”江鑫焱语气中带着焦急与礼貌。
对方详细讲说起来:“刚刚我又打听了一下,千真万确,鲁炬的确向市里建议罗程主持区府工作。目前这个建议已经得到了好几位班子成员支持,其中就包括大市长,不过市委书记态度还不明朗,也未正式上会研究。”
稍稍停顿一下,对方又郑重提醒:“时间已经不多了,能回旋的机会也非常有限,时机稍纵即逝呀。”
“好,我知道了,谢谢!”
结束与对方通话,江鑫焱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无论看资历还是论职位,说什么也该是自己,怎么也轮不到罗程呀?
鲁炬竟然就这么推荐了,这是对党的事业严重不负责,分明是私相授受、公私不分。你他娘的就不配做区长。
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做事更是毛毛燥燥,从来都是不顾天不顾地,就这样的人能治理一个区?能带领全区健康发展?笑话。
在对鲁、罗贬斥一番之后,江鑫焱冷静了好多,也考虑得更为现实:我该怎么办?该如何争取?要不要争取?
如果这事放到半个月前,没有任何好说的,自己绝对当仁不让,绝对要想尽办法拿到手,但现在情形却不同了。
先是戴中发被抓,接着自个秘书牵连其中,自己也被传的人不人鬼不鬼,实在不宜对权利表现出渴望,低调才是根本。
可这样的机会来之不易,放掉实在不甘。更让江鑫焱不甘的,还是要让那家伙拿走,这也太气人了。另外,如果让那家伙掌了权,还不骑到自己头上作威作福呀?
只是他有鲁炬推荐,而自己现在又麻烦缠身,冒然争取的风险太大了,千万不要弄巧成拙才行。
怎么办?怎么办?冥思苦想了一番,江鑫焱拨打了书记室电话。
“嘟……嘟……”
回铃音响了好大一通,并未有人接起。
于是江鑫焱又拨打了手机号。
过了好大一会儿,手机里传出阮钧钢压低的声音:“有事吗?”
江鑫焱微微一楞,只得说道:“您先忙。”
对方没有接话,通话随即结束。
第二天,江鑫焱几次到书记室,但阮钧钢都不在屋里,打手机也是接收到“开会”短信。
“哎……”经过两天联系,江鑫焱断了念想,但心中的憋屈无以形容。
其实阮钧钢同样憋屈,既恼于江鑫焱不知进退,都这时候了还想着抓权呢,真是脑子进水了。在对江鑫焱不屑的同时,他更多是对此事的担忧,担忧以后的种种不利。
在鲁炬建议反馈到市里一周后,市委班子会上进行了讨论,现场争论非常激烈。
支持者觉得罗程有着诸多部门管理经验,比较熟悉区里情况,好多项目也都由罗程在抓,显然要比空降新人熟悉的快,更适合主持区府工作。
反对者的理由也很充分:资历不够,沉淀不深,跳级太大。建议下派或调配更有能力者。
在表决阶段,六票赞成,三票反对,一票弃权。
主持会议的市委书记略过了举手环节,宣布罗程暂时主持区府工作。
会议的第二天,市里文件到了艾河区:在鲁炬区长生病休养期间,由罗程暂时代行区长职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