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昊忙得焦头烂额,斩妖会已经成立十天了,他如愿被选为首领,不仅要忙着准备一场远征,还得想着三年之后如何归还道统给予的资助——他绝不当虎头蛇尾的人,虽然大家都说道统此举只是为了激励低等道士认真负责,最后肯定会免去一切债务,但沈昊还是决定有债必偿.
唯一不需要他特别操心的是人数,自愿加入斩妖会的人大幅增加,从各家道统的后方又赶来大批低等道士,有一些人甚至是吸气一二重的小道士,沈昊不得不将他们劝退,建议他拥有一件主法器能在天上随意飞行的时候再来加入斩妖会.
仅仅十天,斩妖会的道士已经达到一千余人,比当初最好的预测还要多,其中甚至有一些吞烟境界的道士.
沈昊将所有成员分成二十至一百人不等的小队,每一队都有不同科的道士,而不管他们从前是否属于同一家道统.
巨妖王已死,妖族大军失去领袖之后变得更加分裂,所以沈昊打算各个击破,不再给妖族重新集合的机会.
这天中午,沈昊正与各支小队的领头道士们一块商议制定详细的作战计划,一名道士进来通报,在西边的群山里现一大批人类奴隶.
妖兵攻占西介国之后俘虏了大批人类,临近决战之时,大部分被杀死,道统也救出一部分,都已被送往东介国.
"将近一千人.数量不是很多,但他们……有点奇怪,孙都教建议你去看一眼."来报信的道士说.
孙都教就是乱荆山道士孙玉露.她是加入斩妖会的少数吞烟道士之一,也是一支百人小队的领头道士,大家都尊称她为"孙都教".
"怎么个奇怪法?"沈昊起身,准备去看一眼.
"妖族逼他们吃了一些东西,大概是想让他们化妖."
听到"化妖"两个字,沈昊立刻想起了慕行秋,漆无上一死.化妖丸成为稀罕之物,如果还能弄到一些.对慕行秋和杨清音可能都有用处.
孙玉露等人现人类奴隶的下落颇为巧合,战争结束七天之后,先是灯烛科的高等道士们在主要战场上拘魂研魄,然后是低等道士们打扫边边角角.数名道士沿着妖兵当时的逃亡路线寻找死魂,却险些吸入数只刚死不久的生魂,她们顺藤摸瓜,找到了一座极为隐蔽的洞穴.
洞穴藏在深山之中,蜿蜒曲折长达十几里,一部分是天然形成,一部分是人工开凿,分区关押着大批人类奴隶,在这被遗忘的十余天里.他们只凭着少量的水与食物生存,少数人坚持不住陆续死亡,就是他们的魂魄引来了灯烛科道士.
妖术师对这些人类进行过各种各样的化妖尝试.大都非常残忍,其中却不包括服食化妖丸,沈昊等道士越往洞穴深处走去,心中对妖族的憎恨越深,可他们面临着一个难题,这些人类要不要放出去.
"他们是人类.在妖族手里受了不少苦,好不容易盼来救兵.难道不应该尽快让他们重见天日吗?"
牙山道士杨青元是沈昊最重要的助手,两人的意见通常一致,可这一次却生了分歧,沈昊停在一处阴暗的监牢外面,看着里面的奴隶,"瞧他们,还算是人类吗?"
监牢里关着三十余人,脚上都系着锁链,身体已经生明显的变化,有些人长出了角,有些人的身体覆盖着鳞片或羽毛,而且无一例外都长有几寸长的獠牙,神志也不大清醒,甚至分不清道士与妖族的区别,隔着铁窗冲道士们出威胁的低吼.
"肉！给我鲜肉！"一名长角的人类伸出双手冲道士们大叫,将他们当成了妖兵,"我愿意杀人,让我去杀人,快给我鲜肉！"
肉里不知掺入了什么东西,令此人丧失了本性.
杨青元一拳击在铁门上,砸出一个坑,"这回一定要将妖族斩除干净！"
众人继续往前走,洞穴里没有灯火,对道士们来说这都不是问题,先前进来的灯烛科道士已经彻底检查过,妖族逃得仓促,没有布置陷阱,有一些妖物都被清除了.只是每经过一处监牢就有凄惨的叫声传出来,令道士们既悲愤又不安.
孙玉露等在洞穴极深处一间监牢的外面,她现一名特殊的凡人,觉得沈昊会感兴趣.
沈昊等人加快脚步,直接来到孙玉露身边.
"我想你可能认识这个人,她提起过慕行秋的名字."孙玉露说,后退几步,让出门外的位置.
这间牢房与众不同,门是用一堆骨片拼凑起来的,窗口处镶着一整块透明的水晶,可以直接看到里面的情形.
囚犯只有一位,一名干瘦矮小的老妇,坐在一根横贯囚室的粗绳上,显得萎靡不振,低着头,在嘀咕什么,身后的墙上挂着两只巨大的翅膀,羽色褐中带黑,看上去已经很旧了,有些地方甚至露出了骨头.
沈昊又看了一会才醒悟过来,那双翅膀不是挂在墙上的,它们就长在老妇的背上！
两边的墙壁上刻着一些潦草的字,沈昊辨认出一些,突然认出老妇是谁了.
"梅婆婆！"
沈昊惊讶地叫出这个名字,.[,！]墙上的字大都是"梅传安".
沈昊其实不怎么认识这名老妇,只在迎宾馆舍里见过她几次,梅婆婆被村民驱逐,几年之后带着古神教重返庞山,被狼妖利用以及事后被送到后山,沈昊都不是参与者,只是听说过这些事情.
当年胖胖的老妇人如今已是皮包骨头,若不是有墙上的字.沈昊根本认不出来.
老妇的身体微微一震,慢慢抬起头,看着水晶外面的面孔."你是庞山道士,我认得你吗?"
一路所见的诸多囚犯当中,唯有梅婆婆从神情到说话声音都显得非常清醒,可她也是唯一长出完整妖族器官的人,那对翅膀已经很像是妖丹了.
"咱们见过面,我叫沈昊,跟慕行秋一块加入庞山的."
"哦.我想起来了,野林镇的人."梅婆婆曾经是一名慈祥的老妇.现在的她身体干瘦,满脸皱纹,声音却镇定得有些冷酷,"慕行秋没来吗?"
孙玉露谨慎地什么消息也没有向老妇透露.
"慕行秋……有别的事情.他不在这里."沈昊也不想多说,老妇身上的妖气非常明显,再不是从前的梅婆婆了.
"我听说老祖峰倒掉了,镜湖村被烧成一片平地,是真的吗?"老妇问,她被囚禁多年,一直没有出去过.
"是,死了很多人,我们十多天前刚刚驱走此地的妖族.你是怎么……"
"倒得好！"老妇厉声喝道,随后疯狂地大笑起来,"庞山宗师宁七卫还活着吗?"
"宁宗师已然仙逝."沈昊说.老妇神志清醒,所表现出来的仇恨因此更加令人印象深刻.
"左流英呢?"
"他还活着,不过已经退出庞山,独自修行去了."
老妇微微一愣,"独自修行?他是被撵出道统了吧?哈哈,罪有应得.就是他不分清红皂白对我儿夺丹除念,我希望这也是他的下场！"
沈昊不会与老妇争论.也不想多谈庞山的变故,于是问道:"你为什么会化妖?妖族让你吃了什么?"
"为什么?"老妇满脸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像是在草丛中悄悄露头的猛兽,"因为这个——错落或弱莫！"
咒语声刚一出,两支黑褐色的翅膀猛地动了一下,一股强劲的气流扑了过来,撞在骨门上,震得整个洞穴似乎都颤了一下.
老妇不只是唯一生出完整妖丹翅膀的人,也是唯一能逝妖术的化妖者.
"这是最伟大的咒语,是古神的声音,是我儿子留给我的,可是只有我能用,其他人每天念上一万遍也没有效果.只有我！因为只有我全心全意地相信这条咒语."
道士们都不喜欢念心咒语,沈昊等人都收摄心神,虽然无法忘记咒语,但是绝不模仿,连默念都不行.
"还有慕行秋,他也相信这条咒语."沈昊听慕行秋说过一些事情,他甚至知道老妇的咒语有一点错误,但是不想指出来.
"慕行秋,没错,他是一名独特的道士,他相信咒语,可惜他不信古神,终究不能明白咒语的本意,但他是好人,庞山唯一的好人."
老妇对庞山恨意太深,如果她是道士的话,这就叫入魔了.
沈昊退后两步,觉得没必要再谈下去,孙玉露轻声说:"她提到过北方的一些事情,她虽然是囚犯,但是一些信奉古神的妖兵好像对她不错."
"北方?"沈昊有些诧异,又走到水晶窗口前,"慕行秋去群妖之地了,他去找异史君."
"他不应该去那里."老妇摇摇头,慕行秋是她唯一不恨的庞山道士,"异史君也不在群妖之地,他逃走了,因为北方出现的东西连他也感到害怕."
"北方出现了什么?"沈昊问,飞快地瞥了一眼孙玉露,明白她一直没问出结果,"慕行秋刚刚出不久,或许还来得及提醒他."
"你不是在骗我吧?"
"我是野林镇的人,跟慕行秋是好朋友.我是道士,不会说谎,更不会拿好朋友的性命开玩笑."
老妇等了一会才开口,"如果道士对妖族的事情稍微在意一点,就用不着从我这里探听消息了,难道你们不知道许多北妖是因为恐惧而跑来投奔巨妖王的?难道你们不知道舍身国已经丢失了一大块领土?慕行秋如果一直向北走,那就是自寻死路."
"是魔种吗?"沈昊猜道,望山就在极北之地,从那里逃出来的魔种倒是有可能成为一股强大的力量.
"当然不是,异史君怎么会害怕魔种?"老妇死死盯着沈昊的眼睛,"妖族叫他们‘冰魁’,让慕行秋回来,那不是他能对抗的怪物,道统祖师不是也躲起来了吗?肯定就是因为冰魁."
"冰魁?"沈昊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名称,望向孙玉露等人,所有人都摇头.
"‘望山亡于冰’,不是有这样一个预言吗?"孙玉露突然想起道统内流传已久的一些传说.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