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长箭破风取命庄周梦蝶回梦
穆连榕问道:“知道我们是被从哪个方向放下来的吗?”
方婉婉畏缩地说道:“是西方点,爹爹说分别需要三名叠生女子从东西南北四个方点出发,献给神明,乞求上天垂怜。”
“这样啊。”穆连榕摸摸自己的下巴,作思考状,“又是西方点。”
金辉的光芒将这座沼泽中的孤岛照的通明,穆连榕缓缓走近光源体,是那个法阵,呈八角的法阵,有一个角的光芒更为盛些,掩盖住了其他七角的风华。
穆连榕用手小心触摸着八角的图样,描绘着它的轮廓,描绘的地方却突然下陷,呈现出凹陷的形状,好像需要什么东西嵌入进去才能完整。
光芒由明亮转为黯淡,像昏暗的油灯,堪堪只能照亮眼前的光景。
这个凹陷的形状,似乎,有些熟悉。
远处吹来阵阵阴风,这里的夜晚,格外恐怖,寒凌之气越来越近,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张着血盆大口而来,空气中还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姐姐,我怕。。。。。。”方婉婉躲在穆连榕的身后,瑟瑟发抖。
“没事儿的。”穆连榕安抚道。
不管你是个什么东西,今天,我一定要一探究竟。
所谓献祭,到底是献给谁?是人是鬼?是怪物还是修罗?或者,根本什么都没有。
四周的湖水开始躁动翻滚,借着微弱的幽光,穆连榕看见沼泽中不时地翻出森森白骨和腐肉,骇人眼球。
水草仿佛被赐予了特殊的能力,蜿蜒着,扭动着,伸着自己可怕的触手向岛上攀附着。但是这里好像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尽管它们想尽力地爬上岸,吞噬岸上的一切,却心有余而力不足,无法将触手伸上来。不过它们不断侵蚀着小岛的边缘处,不论是碎石还是灰尘,皆卷入自己的身体中。
令人惧怕的阴森之气越来越近了,伴随着的是野兽的嘶吼声,鬼魅的调笑声,还有吸血的啃噬声等等。
方婉婉两眼一翻,不出所料地,吓晕了。穆连榕将她扶在树边躺着,看着方鸢尾的神色,也不太好。
“怕吗?”
“不,不。。。怕。”
穆连榕失笑:“逞强。”
这场景,似曾相识啊,在宗元之树的时候,也曾碰到过这样的现象。
所以,是幻象吗?
不,还是有所不同的。比如,从暗处飞出来的长箭,就是真实存在的。
穆连榕对于危险,还是有极强的敏锐能力的,一个侧身,便躲过暗箭,大呼道:“带着婉婉躲到树后面去!”
方鸢尾见此情况,虽然心惊不已,但好在没有慌了手脚,拖着方婉婉,便躲在了粗壮的树干之后。
似乎是由于吃了琼珠的缘故,穆连榕现在的五感变得十分敏锐,至少比以前敏锐,这是穆连榕后来才发现的,她闭上双眼,长吸一口气,默念道:心若无惧,路便清晰。再次睁眼时,眼神清明,凝眉看着不远处沼泽丛中若隐若现漂浮的船只,戏谑一笑。
这个笑容很璀璨,自信却也很不屑,眼神中是满满的鄙夷,穆连榕有生之年,只做过一次这样的表情。
船上的人明显一惊,没想到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居然会如此有胆有识,无惧无畏,仿佛一切尽在她的掌握之中。
他从背间又抽出一只长箭,搭在弓之上,拉满弦,目标正对的,就
是穆连榕。
两人相距甚远,穆连榕看不清他的样貌,只感觉到,应该是个孔武有力之人,不然这么大这么重的弓不可能轻易拉开,而且还要射的很远。
长箭离弓,破风而来,如携风电,正中眉心。
然后,穆连榕趴下了,没错,没什么华丽的躲避动作,像王八一样地趴下了。
整那么多虚的干嘛,能活命的招式就是好的招式,虽然动作难看了点,反正除了在场的三个人,哦,不,两个人,还有一个晕了,又没有其他人看到,丑就丑吧。
人啊,经常会用“反正没其他人看到”这种借口,做很多丢脸的事情。
穆连榕爬起来,偏头一笑,要多无辜有多无辜,然后拾起地上的一只长箭,掀开自己的左臂,那里的伤口还没完全好,还在往外渗着血,她一狠心,又挤了点在箭身上,然后用尽吃奶的力气,将长箭向远处船只的方向扔去。
根据抛物线的原理,当运动速度方向与水平线呈45°角的时候,运行的距离最远。穆连榕没指望这跟箭能射中他,甚至这只箭连碰都碰不到它的船身。不过没关系,穆连榕的目的只在于,扔远一点就可以了,离他的船越近越好。
他对于穆连榕的举动有一瞬间的错愕,这样只是无用功而已,还指望这样的程度能伤的了他吗?恐怕只是扔回来泄愤而已吧。
他轻蔑一笑,准备再射一只,这一次,不会再让你这么轻易的躲过了,定要一击必杀,你,休想从这里活着出去。
不过下一秒,他却再也笑不出来了,长箭入水,那在夜色中本来就癫狂的水草像是走火入魔了一般,疯狂地向那个地方涌去,连他船下的水草都不例外,晃的他头晕目眩,整个船只好像都要被掀翻了一样,东摇西晃。
他蹲下来,降低重心,稳住身形,穆连榕清晰地听到,那边传来一声:“该死。”
她咯咯地笑了起来,多行不义必自毙,我不过是正当防卫,若不这样做,你的下一箭过来,恐怕我就没那么好运了。
当湖面重新恢复沉寂,这里的沉寂指的是相较于刚才的情形,安静了许多,那只被涂上鲜血的长箭被瓜分完毕之后,它们像一个个餍足的妖精一样,伸展着自己柔软的身躯,回到了原位,但是依旧恐怖,穆连榕丝毫不怀疑,现在如果再丢一个活物下去,它们又会变得癫狂不已。
而那隐藏在沼泽深处的船只,和那个要取她性命的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方鸢尾从树后探出头,脸色惨白,吞了好几口口水,才镇定下来,问道:“为什么会有长箭射过来?从哪里来的?榕姑娘你有没有事儿?受伤了没有?”
“受伤了。”
“是吗?姑娘伤在哪里了?”方鸢尾语气中满是焦急。
穆连榕笑道:“吓你的,别担心,我确实是受伤了,不过却不是刚刚受的伤,我有一些旧伤。”
“是左臂上的伤口吗?我看像是新伤,都没结痂呢,姑娘却一次一次的用自己的鲜血来引诱这些奇怪的水草,这样反反复复的,便一直都好不了了。”方鸢尾将穆连榕扶到树边坐下,叮嘱道:“以后可万不可以这样了,如果以后有需要用到血的地方,用我的便是,我皮厚实,割点也没事儿,榕姑娘你看你这脸上都没有血气了,定是失血过多造成的,我给你包扎一下。”
说完,方鸢尾便从自己的裙边撕下一条长布,小心地替穆连榕包扎起来。
穆连榕的心里有微微的暖流淌过,萍水相逢
,却得人如此关心爱切,实乃幸福之至。
她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别人对她的好,她会一直记在心里。在生活中,即使是微小的幸福和关怀,也能被发现,而不好的事情,总是忘的很快,这或许,就是能一直保持开心的奥义吧。
“鸢尾姑娘放心,我一定会带你们出去的。”
“是吗是吗?姐姐,那我们什么时候能离开这个破地方?”方婉婉好似刚醒来就听到这句话了,睁着迷蒙的双眼,就心急地开始央求穆连榕。
穆连榕笑道:“你一直叫我姐姐的,其实我也不大,论辈分来说的话,我不一定比你大的,你今年多少岁了?”
方婉婉脱口而出:“十五岁!”
“十五岁?那确实应该叫我姐姐。”
方婉婉好像想起了什么,手足无措地摆手,又改口道:“不对不对,是十六岁,我记错了,记错了,是十六岁,十六岁生辰已经过了,是我忘了。”
穆连榕摇头,解释了这么一大串,连自己的年岁都能记错,真单纯,说道:“不管是十五还是十六,我都比你大,确实应该叫我姐姐的,不用再解释了。”
“哦哦。”方婉婉回答得十分乖巧。
恐怖的气息接着席卷着这里,声音由远及近,四周的画面开始变换,恐怖的,色|情的,狰狞的,方婉婉缩缩头躲在穆连榕的身后。
穆连榕道:“不用怕,都是幻象,迷惑五感的幻象,心静如水,便可勘破玄机。”
方婉婉尖叫道:“幻象,哪有幻象这么逼真的。姐姐姐姐,你看,有一个爪子朝我伸手了!”
穆连榕摸摸自己有些刺痛的耳膜,拍拍她的背,安抚道:“没事儿的,你别怕。如果没办法战胜这些幻象的话,你可以选择将自己的耳朵塞住,眼睛蒙住,这样就可以了。”
嗯她当初在宗元之树就是这么干的。
等等,宗元迷踪!这场景和那时在宗元密宗的情况如此相似。逍遥之海在宗元迷踪极北处,她和九郎是因为掉入逍遥之海才阴差阳错地来到了这里,而现在出现的幻象场景又和之前的如此相似,构造和原理仿佛如出一辙。
这里,到底和宗元迷踪有什么关联!
还是说,其实这里,只是宗元迷踪的一部分,那这里出现的人,是真实存在的吗?
还是说,我和九郎只是落入了一个有完整架构的梦境?
可是这里的人和物明明都是可以触摸到的,九郎的伤是真的,自己也会感觉到饿,这里的食物也是真的。
那到底,什么才是假的?
等等,之前陷入花嫁迷踪时的九郎也是可以触碰的,那个九郎是我臆想出来的,那这个架构完整的世界,难道也是我臆想出来的?但是如果是我臆想出来的,那我的思维应该可以操控梦境啊,让事情按照我想发生的方向去发展。可是这里的事情都是让人始料不及的,没有人会在自己的梦境里面让自己受伤吧。
脑子乱成一锅粥,真真假假,分不清楚。
到底是庄周梦了蝶,还是蝶梦了庄周?
思考无果,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方鸢尾和方婉婉都是有血有肉的存在的,现在先想办法带她们离开这个沼泽。
穆连榕看着地上发着微光的八角阵,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我知道为什么感到这么熟悉了,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