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幻想大团圆海边入画留回忆
或许,每个人逝去前都会有预感。
这几日方镐临对外公寸步不离,每日都要哭上几次,忏悔自己多年未在跟前好好尽孝。
外公今日起的特别早,他将被子叠好,日常用品也都放置整齐,身上穿的是新买的衣服,他走进走出,腿脚好像比之前利索了不少。
他将方镐临叫起床,嘱咐他去买些早点,他想吃城南的那家汤圆。方镐临马上麻溜地爬起来,天还未完全亮,就策马奔向城南而去。
他去敲新房的门,蓝君逸睡得也浅,下床开门,外公说想让他给自己梳个头,蓝君逸便马上收整好,将外公引到梳妆台边,细心地替他梳头。
穆连榕听见动静,也爬下床,外公便说想喝花茶,让她去买点来,她也没有犹豫,穿好衣服就往外走去。
方镐临一路风尘仆仆地去,风尘仆仆地回来,一进门就看见三人都穿戴整齐,坐在桌上等着他。
外公道:“镐临啊,回来了啊,坐。”
他依言坐下,发现桌子中央有一束新采的野花,自己面前有一杯泡好的花茶,他的心跳也随着杯中盛放的鲜花起起伏伏。他将买回来的汤圆用碗装好,端到外公面前:“爹,您吃。”
外公却并没有动筷,他的眼睛望向虚无,轻声说道:“我看见你姐姐和你弟弟了,他们来接我了。”
方镐临心脏“咚”的一声,仿佛漏了一拍,他不知该说些什么,许久才唤道:“爹。”
外公自言自语道:“容兮也在,镐平也在啊,坐,都坐。”说着便拉开凳子,向着空气不断地招呼着。“很久没这么热闹了,坐,大家都坐,我们一家终于团团圆圆了。”
方镐临听着他的自语,一双眼睛又忍不住浸满了泪水。
“容兮啊,你看,你生的儿子真的帅气哦,又有能力,不过呀,就是有点傻,像你一样固执,现在又娶了孙媳妇儿,真好啊。”
蓝君逸看着外公对空气说话,脸上充满了悲伤,喃喃唤道:“外公。”
“容兮啊,你看你这儿媳妇儿多好啊,这是她早上新摘的花,她呀,跟你一样,又可爱又善良,和你小时候差不多呢。”
穆连榕听着外公向九郎的娘亲介绍自己,也忍不住流下泪来,哭噎着唤了一声:“外公。”
“好了好了,不说了,开饭了,不然菜都冷了,大家都吃,都吃啊,别客气。”说着渡缘便替每人舀了一勺汤圆,包括那两个他虚想出来的人,空荡荡的座位上,没有人接住他递过来的汤圆,汤圆咕噜一下掉在了地上。在场的三人没有人敢提醒。
方镐临打破了这种尴尬,装作也看见了什么一般,哭着说道:“姐姐,弟弟,镐临在这里给你们赔不是了,没能保护好姐姐,又将本该自己承担的责任丢给弟弟,今日以茶代酒,敬你们一杯。”
渡缘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们从小一起长大,哪有什么矛盾嘛!”
穆连榕将头埋在碗里,泪水混在汤里,她觉得今日的汤圆味道怪怪的,有些咸。
外公只吃了两口汤圆,便说饱了,然后他自顾自地走到院内的摇椅上,手持蒲扇,给自己扇着风,嘴上道:“好了好了,别催啦,我这不是来了吗?”
他永远地阖上了眼睛。
方镐临似是不能接受这一结果,自己与父
亲久别重逢之后才相处了几日的时光,太短了,真的太短了!他在院中哭天喊地大声咆哮,声音中满是绝望:“爹!你不要走!”
穆连榕泣不成声,蓝君逸转过身去,背对着人,头微微抬起,看着面前的空荡荡的墙壁,没有人看得清他的表情,但是他的背影却透出一股悲凉。
今日阳光和煦,他走得很平静,没有痛苦,在一家团圆的幻觉中离去了。
蓝君逸告知方镐临,一方之地的通道已经被打开,现在可以从埋海坐船直接进出一方之地,方镐临便提出想带着渡缘故地重游,回去看看。
他抱着渡缘的骨灰,站在船头,身影落寞又凄凉。
两人在海边送别方镐临,驻足许久,和煦的海风吹起她的鬓角,洁白的浪花打在她的脚上。
蓝君逸轻声道:“榕儿,回去吧。”
“我鞋子湿了,你背我好吗?”
本想着还要央求许久他才会同意,没想到他一下子就答应了,蹲在她面前,道:“好,我背你。”
穆连榕没想过他会这么听话,乐呵呵地将湿透的鞋子脱下,赤着脚爬上他的背,一手勾着他的脖子,一手拿着鞋子,然后想趁他不注意亲一下他的侧脸,没想到他也同时转过头来,两唇就这么毫无预兆地碰在了一起。既然碰到了,那亲便亲吧,两人的嘴角突然同时笑了起来,真没想到,竟如此默契。
蔚蓝的海边,两个人影入了画,在沙滩上留下一条深深浅浅的脚印。这一幕也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脑海中,在以后无数个难熬的夜中,成为了他为数不多的美好回忆。
这几日一直都沉浸在外公离去的悲伤中,大家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夜晚总是做梦惊醒。但是今日,穆连榕却卸去了满身的疲惫,睡得很安稳,这一觉,便睡到了中午。
她脑袋晕晕的,起床去找他,可是满院空荡荡的,哪里有他的身影?她大声呼喊着:“九郎,你去哪儿了?”
回应她的却是一个欠揍的声音:“啧啧啧,一年未见,看这样子,刚装好的新房,你是把自己给嫁了?还九郎?啧啧啧,可真够肉麻的。”
“古沧笙?你怎么在这儿?”
古沧笙坐在墙头,四处张望了一番,道:“运一批货物到汝南国,刚到不久,便有人给我送信说你在这里,让我们来接你。”
“我们?”
正说着,从门外走进来一个清丽的身影,“连榕。”
“踏歌!你也来了?!”
云踏歌微微颔首,她的一举一动都透露着风情,轻声道:“你什么时候成的亲,也并未告知我们。”
穆连榕不好意思地摸摸头,道:“忘记了。”
古沧笙翻身从墙上下来,接着问道:“那你的父母兄弟知道吗?”
穆连榕挠挠头,有些底气不足,道:“还没,还没来得及说。”
古沧笙一阵无语,道:“你这样回去,你爹得气死。”
当时事发突然,她自己满脑子都是九郎,也没想到要通知什么人,便稀里糊涂的成亲了,现在想想,自己的爹爹和六个哥哥要是知道了,肯定会打死她的。
她有些局促,招待二人进屋。
古沧笙道:“你之前不是喜欢那个什么南阳王府的逸王爷吗,鬼谷那老头儿说收了你为徒,你这
一走就是一年半载的,回来时居然成亲了?新郎是谁?”
穆连榕结巴道:“就,就是他。”
“什么?!”古沧笙惊得从凳子上跳起来,“可以啊,连榕,他不是对你爱答不理的吗?你这不过一年就把他搞定了?”
穆连榕讪讪地笑着:“都是巧合,哈哈,都是巧合。”
云踏歌关心地问道:“你这一年都去哪儿了。”
穆连榕隐去了一些内容,大致地说了下自己和蓝君逸二人掉到一个小岛上相依为命,历经艰险,然后又到汝南国在巧合之下成为信男神女的故事。
古沧笙道:“这么说,你们也不是自己成亲的,是这个什么汝南国的秋神指定了你们,然后被迫成亲的?”
穆连榕想了想,他说得也没错,又辩解道:“他虽不是自愿娶我,但是之后也对我很好的。”
“所以,现在他人呢?”
“他,他。。。。。。”穆连榕不知道他去哪儿了,解释道:“许是我睡得久了,他出去了,待会就回来了。”
古沧笙敲了一下她的脑壳,道:“笨死了,别等了,等不到了,他早就走了。”
“什么?走了?走去哪儿了?”
云踏歌插话道:“今日清晨,我们进城时,碰到他了,还有他的两个侍从伍一和许彦,不过只打了个照面,他们便一路策马向城外走了,我们将货物送到后,便收到了你在这里的消息,想来应该是他留下的讯息。”
穆连榕十分不解,疑惑道:“为什么呢?他出城干什么呢?”
古沧笙心直口快,道:“还能干什么,走了呗。”
“那他为什么不带我一起呢?”
“你傻呀,还能为什么,又不是心甘情愿娶的你,当然觉得带着你累赘了。”
“怎么会这样啊,我们明明一直都挺好的。”
古沧笙有些替她不平,道:“那他为什么不告诉你一声就走了?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好在他还给我们送了信,还算有点良心。”
穆连榕愣在原地,仔细想想,昨夜确实有些不正常,她睡得太熟也太久了,根本不知道身边发生了什么事情,连他什么时候起身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原来,他早就打算今日离开,所以把我迷晕,怪不得我睡到中午才起床。”
古沧笙道:“你们既已成了亲圆了房,他想赖是赖不掉的,亏我之前还将他视为知己,没想到这么不负责任!我们这就追上去找他,一定要讨个说法,不能平白无故受了委屈。”
她和古沧笙虽从小到大一直斗嘴,但是在立场上还是一直站在她这边的。她将一切串联起来,突然得出了一个结论,嚎啕大哭:“原来一切都是假的!他真的不喜欢我!啊啊啊啊啊!”
云踏歌看着心疼,用手帕替她擦着眼泪,道:“到底怎么了呀?别哭呀。”
穆连榕却哭得更大声了:“我们没有圆房!”
古沧笙马上接话道:“没有圆房?他不是怕你赖上他吧,所以。。。。。。”
“你不要再说了啦!”
“好好好,我不说了,你别哭,别哭。”
连城山脚下,众人停下休整,蓝君逸望着汝南国都城的方向,眼底有一丝留恋,他用谁也听不到的声音自语道:“榕儿,你还有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