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龟山来者物极必反五行可修
飘飘渺渺,如虚无幻境,来人一袭蓑衣,头戴斗笠,于清晨的雾气中走来,一手提着一条鲜鱼,姿态模样倒似普通渔翁,却自成一副道骨仙风之气。
穆连榕从蓝君逸身后走出,瞧这老翁的姿态,仿佛在哪儿见过一般。
那老翁开口道:“高人谈不上,不过是山野之中一普通渔夫罢了,瞧着这边有炊烟,便想来讨口茶吃。”
“那请问阁下怎么称呼?”蓝君逸并没有放松警惕,看向他的目光充满了探究。
“老夫有个诨号,名唤‘渡缘’。”
穆连榕道:“肚。。。。。。肚圆?”说完还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肚子。
老翁听闻,并无气恼之色,反而大笑起来:“此‘渡缘’非彼‘肚圆’,渡河的渡,缘分的缘。”
穆连榕摸摸自己的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闹笑话了。
蓝君逸道:“我们正准备去吃早茶,可否有幸请渡缘大师一起?”
渡缘道:“如此甚好。”
茅屋虽破,但桌椅茶几一应俱全,穆连榕引渡缘至客厅,小壳早已将做好的早饭摆放好,穆连榕唤小壳一块儿来吃,小壳却道已经吃过了,见家里有客人,便接过老翁手上的鲜鱼,说要再去做个菜。
老翁见此颇为赞许:“这小孩有眼力。”
穆连榕见此也不再勉强,主动替渡缘和九郎盛了饭,屋子角落的缸中,有新酿的米酒,穆连榕也盛了来,道:“乡郊陋室,招待不周。”
老翁眯着眼睛颇为享受,连连摇头,道:“甚好甚好。”
蓝君逸问道:“渡缘大师从何处来?”
“大师二字,严重了,严重了。”渡缘喝着米酒,有些微醺,并未回答蓝君逸的问题,只是感慨道:“这里,好久没人住了。”
穆连榕道:“渡缘大师认识这里曾经的主人?可知他们到何处去了?”
渡缘却依旧摇头,好似并未想要回答他们的问题,只是掰着指头自语道:“十年,二十年,不,三十年,时间过得真快啊,老朽都忘了多少年了。”
蓝君逸和穆连榕面面相觑,疑惑不已,这老翁莫不是醉了?几碗米酒不至于吧?
老翁却突然睁开双眼,看着坐在面前的两人,暗自打量:“像,真像,真像啊!”
“像什么?”穆连榕小心问道。这老翁有些胡言胡语,让人摸不着头脑。
下一瞬,渡缘却双手突然发力,一边一个,分别握住蓝君逸和穆连榕的腕脉,干枯黑黝的指甲仿佛要嵌入皮肉,让人无法动弹。
蓝君逸和穆连榕不敢妄动,却同时感觉到,一股寒流至经络流向周身的穴位,贯穿全身,穆连榕嘴唇发紫,冻得瑟瑟发抖。蓝君逸看起来稍微好些,但是身上却也僵化不已。
不知过了多久,穆连榕觉得自己快要坚持不住了,仿佛赤身裸体置身于冰湖之中,所有的感官在寒水的冲刷之下渐渐失去了知觉,自己好像要超脱了。
终于,老翁放开了两人,蓝君逸身体不支,侧倒在饭桌之上,而穆连榕直接摔倒在地上。
蓝君逸勉力唤回自己的神思,强撑着,走到穆连榕身侧,想将她扶起,可是自己的力量仿佛一下子就被抽
空了一样,自己也跌落在地。他望向老翁的眼神中有凶光:“敢问阁下,这是何意?”
穆连榕缩在地上打着哆嗦,蓝君逸将她抱住,瞧着她的意识已经开始逐渐涣散,嘴里不住地说着:“好冷,好冷。”
老翁瞧着他们二人,好像依旧在自语:“像啊,真像!”
蓝君逸还想质问些什么:“阁下。。。。。。”
“不用担心,一刻钟便会恢复。”老翁说完这一句便不再言语,自顾自地又舀了一碗米酒,喝的颇为惬意。
蓝君逸看着他,将信将疑。
果然,不消一刻钟的时间,他便感觉自己的力量回来了,不似原先那般没劲。他瞧着穆连榕虽然还未完全清醒,但身上的症状亦有了好转,只是手脚依旧冰凉。他将她抱回床褥,将被子掖好,转头问道:“这是为何?”
“这女娃娃天生没有五行,自然受不住这水行之力,还要过一会儿才能完全清醒。”
“在下亦无五行。”蓝君逸说道,他们都没有五行,为何榕儿的症状要比他严重许多。
“你不过是后天丧失五行,本行属水。”
这老翁说的没错,他以前虽是五行皆优,但出生时最初始的五行之力便是水行之力,其他四行不过是在后天的不断探索学习后,打通了关窍,终已五行并行。世人皆道五行皆优是修行的天才,殊不知他在此付出了多少的努力。
冷静之后,蓝君逸看出这位老翁并无恶意,若是想要致人于死地,那方才便是最好的机会,他好像只是单纯地在探查他们两个的资质而已。
蓝君逸微微拘礼:“前辈。”
渡缘道:“这女娃娃曾经被霸道的水行之力侵蚀过,你莫不是为了救她才散尽五行之力?”
“前辈一眼看破,晚辈惶恐。”
渡缘摇头叹道:“你呀,跟他一样傻,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眼中似有泪花闪烁,他眺望虚空,仿佛陷入了无尽的回忆之中。
“他?”蓝君逸不解,他是谁?为什么渡缘一直说像,像什么?
渡缘放下碗筷,缓缓走近蓝君逸,右手微抬,似要触碰些什么。不过还没等他走近,穆连榕睁眼看这态势不对,从床上翻身下床,一把将蓝君逸拉到身后,将渡缘抬起的右手打掉,颤颤抖抖又颇有勇气的说道:“你,你,你想干什么?你个老头奇怪的很,我们好心好意招待你,你倒好,知恩不报就算了,居然恩将而仇报!你想干什么,冲着我来!”
蓝君逸看着她的后脑勺,有些好笑,突然感觉这样被人护着的感觉也还不错。
渡缘也愣住了,一时之间,刚酝酿好的情绪不知该如何释放,右手有些无所适从,放下也不是,抬起也不是。
穆连榕瞧着这个超级厉害的老头什么话也不说,右手好像在施展什么功法,想着自己刚刚是不是骂他了,他不会气急败坏吧,下一秒,又颇为没原则的抱住渡缘的大腿,睁着无辜的含着水光的大眼睛:“大师,大师,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大师,你饶了我们吧,我给你当牛做马洗衣做饭,你不要杀我们啊!”
蓝君逸扶额,就不能奢望她做出有骨气的事情。他扶起穆连榕,轻声安慰道:“没事的,不用担心?”
穆连榕一脸
疑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看周围也没什么杀气,暂时放下心来,小心道:“您出来这么久了,家里人该担心了,您住哪儿?我们送您回去?”穆连榕现在只想赶紧送走这尊大佛,随随便便就把人弄的昏迷不醒,段数太高,待在身边会一直害怕的。
“家人?”老翁浅笑,无奈摇头:“孑然一身,从山中来,归山中去。”
穆连榕接着问道:“哪座山?”
“身后龟山。”
穆连榕一个踉跄,喷出一口老血,这老头就住这附近?真是一颗隐形的定时|炸弹。“天色不早了,您该回去了?”
“山中寂寞,无人相伴,方才你可说,要为我当牛做马,洗衣做饭?”
“这。。。。。。”穆连榕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刮子,道:“哈哈,我就随口那么一说,您别当真,前辈定要耐住寂寞,方可守住繁华。”
“如此,甚好。”渡缘好像并没有听见穆连榕说什么,便下了决定:“如此,老夫便在山中静候,等姑娘来履行诺言。”虽然后来,渡缘无比后悔今时今日提出了这番要求,等到后悔已经来不及的时候,他只能暗自垂泪,怎么就信了这小娃娃的邪!能不能把这祸害给送走?!
“不,不是,您别介啊。。。。。。”穆连榕万万没想到,一句戏言被当了真。她还想要再挣扎挣扎,门外却又起一股无名之风,老翁早已披好蓑衣戴好斗笠,消失在了朝阳之中。
穆连榕望着天边那一轮红日,恍惚听见风中传来的话语:“物极必反,五行可修。”
穆连榕细细思酌这八个字,一双梨涡在脸上旋开,她欣喜不已,转身道:“收拾东西,去龟山!”
早晨还在出着太阳,此时天空却飘起了朦朦微雨,蓝君逸和穆连榕在小壳的指引下,前往龟山之中,方回春便葬在此处。
阴郁的天气让人的心情都沉闷了许多,白色的葬花漂浮在空气中,想逃离凶猛的火光的吞噬。
穆连榕在那一块儿无名碑上立足久望,冤屈不洗,碑不留名。
蓝君逸将伞撑在墓碑之前,怕刚点燃的火堆被降下的雨水熄灭,碑前俸一壶老酒,穆连榕和小壳三扣而起,雨水打湿了面庞,师恩不可忘。
“小壳,你且回去,这里离茅屋也近,你便留在此处替大夫守孝吧。家中柜子里还有些散帛,你若是需要,便拿去买些东西。你的鞋子坏了,我去买了些鞋底和厚实的布料,姐姐不会手工刺绣之类的活儿,本想学着做做,但是现在却只能让你自己给自己做了。昨日我还在城中买了些种子,你在门前门后撒些,买的牛也能帮忙耕些地,应该能自给自足了。。。。。。”穆连榕一一安排着,最后有些愧疚道:“姐姐暂时不能照顾你了。”
小壳还想说些什么,想了想还是压下随行或者挽留的那些话,榕姐姐已经对他很好了,让他有地方住,有衣服穿,有东西吃,这些已经足够了,他最后只淡淡道:“榕姐姐一路小心,我会把家里给照看好的。”在他的眼里,这个破败的茅屋已经是他的家了。
方回春的埋葬之地在山脚的位置,穆连榕看着远处重山中有升腾的云霞,此行,怕是要登高才能寻踪。
“榕儿,我们走吧。”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