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真正占据统治地位的地主阶级和代表他们大多数朝廷官员,则担心这场战争继续下去,终究会招来英国的极力报复,要知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更何况比起英国,大清国甚至连匹马都算不上。
怀塔布一摇一摆走入内厅,正看见李鸿章披衣从内室走出,脸上不由露出诡异的笑容。
李鸿章向怀塔布一拱手道:“贱躯抱恙,有失迎候,恕罪!恕罪!”
怀塔布撇嘴一笑道:“少面有春色,未见病容,该不是忽弄我老夫吧。”
李鸿章闻言一笑道:“岂敢瞒骗侯爷。”
怀塔布虽然只是工部侍郎,但满洲镶蓝旗出身的他还有祖上蒙荫的爵位在身,所以起来李鸿章还要低他一级。怀塔布此时挥挥手道:“好了,我们乃是亲家,你还不放心我吗?我刚从恭王府上过来,他老人家也是卧病在床,现在京中二品以上的大员病了泰半,你以为我老怀脑子不灵光吗?”
怀塔布抓起茶碗,牛饮了一口:“你们不就怕皇上让你们去跟英国人谈,怕英国人不答应皇上的条件,皇上的条件又把英国人给惹急了,到时你们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老夫的是不是?”
李鸿章叹了口气道:“侯爷英明,鸿章这心思自然瞒不过您。”
怀塔布“嘿嘿”一笑道:“其实你们都没有看清皇上的心思。现在朝廷跟英国人打成这个样子,该胜地都胜了。该占的便宜也都占了,可咱们都知道这是凭着人家内乱得来的,真要是拉开场子干架,咱们还真就怵。你以为皇上心里不明白吗?别看咱们那位皇上年不及弱冠,真论起心机见识,在这朝里混了大半辈子的老臣我看都比不上,他心里亮堂着呢。前阵子打压你们洋务派,句不好听的话,那是你们做的有些出格了。上百言书,拿着各省的赋税要挟,哪朝皇帝能容忍得了,但就是这样。皇上也不过动了一些枝干末节,反倒是提拔了丁雨田,这意思还不明白吗?”
“少,作为亲家。老夫不得不劝你几句,咱们是为皇上办差,手上再大的权力,头上再大的子。那都是皇上给地,只要把皇上伺候好了,那就万事万当。若是固宠而骄。终有延祸的一日。”
李鸿章闻言鬓生汗粒。朝怀塔布一拱手道:“鸿章受教了,听候爷的意思。莫非皇上也有意和英人议和?但为何不见明诏……”
“这是自然,至于为何不见懿旨,这就需要咱们作臣子的上体天心了。现在满天下地人都把皇上当成中兴之主,那些愚民虽不懂朝廷大事,但民心不可违,皇上自不能在这时候服软。不过若是底下的臣子私自与英人谈妥和约,再联名上书,痛陈利弊,逼皇上用玺,皇上在天下人眼中的样子自有所不同了。”
李鸿章恍然大悟道:“非侯爷一番话,鸿章还蒙在中。只要对国家有利,对皇上有利,鸿章便是担骂名又如何,此事鸿章义不容辞。”
“少苦心,皇上定能明白。”完怀塔布便告辞而去。李鸿章亲自送出屋外,见怀塔布走远,李鸿章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冷了下来。这时,李鸿章长子李经方从隔壁偏厅走了出来。在李氏家族中,李鸿章本人是子嗣比较少地一个。他只有3儿子:经方、经述、经迈(经、经远、经进均夭折),长子李经方还是从六弟李昭庆家过继来的。不过这个过继来的儿子,李鸿章同样十分看重,因为李经方过继过来几年之后,42岁的李鸿章,才有了自己地亲生儿子李经述。
历史上对李鸿章曾有过著名的“宰相合肥天下瘦”的讽喻(李鸿章在清廷地官位相当于一朝宰相,而李氏祖籍则在安徽),这个所谓地“宰相合肥”到底有多“肥”?根据多达17册地《慎余堂田(李慎余堂,是李家老四房李蕴章的堂号)记载,“就地产来,半个安徽是李家地”,“上海的半条华山路是李家的”。而李鸿章把大部分遗产都交给了长子李经方,以至历史上还曾生过子虚乌有的“遗嘱”谜案。
李经方一身宝蓝缎子,走到李鸿章身边道:“父亲,他来这一出到底是什么意思?”
李鸿章仿佛早就知道李经方躲在偏厅中,头也不回,只是望着怀塔布身影消失的方向道:“我让你熟悉朝中大臣,你知不知道怀塔布的出身?”
“怀塔布,叶赫那拉氏。满洲正蓝旗人。由荫生授刑部主事晋员外郎。历任大仆寺卿、太常寺卿、左都御史、工部尚书、内务府大臣。”李经方仿佛背书一般将记忆中怀塔布的材料倾泻而出。
李鸿章微微头道:“那你知道怀塔布属于哪一党?”
“据以前他曾是西太后一派的,西太后不明不白的倒台后,他不知想了什么办法,并没有受到牵连,只是官降了一级了事。所以儿子才不明白他这一番话到底是为了谁来?”李经方躬身站立在李鸿章身侧道。
李鸿章缓缓道:“当初为父肯把你二妹许给他们家就是看中了他内务府总管的位子,这个位子虽然权力不大,却非是最得禁宫信任的人不能担当。我们李家是汉人出身,要想在这朝中站稳脚跟,就得有在宫中得上话的人。怀塔布与那位西太后都是叶赫那拉氏出身,所以才位及荣宠,而西太后移宫,他没有受牵连,倒不是他有多高明的路子,只不过是朝中另外一位叶赫那拉氏保了他。”
“另外一位叶赫那拉氏?您是……”李经方微一思索便明白了其中关键。
“当今皇上就是那位叶赫那拉氏亲生,现在你明白他背后
鸿章淡淡看了李经方一眼。
李经方眼睛一亮。道:“您是皇上让他来试探您的,这么皇上也赞同议和,那为何父亲还要避居家中,就连恭亲王与各位大臣也……”
李鸿章脸上露出一丝冷笑,看向李经方道:“经方,你切记这天下地事情逃不开一个‘利’字,与谁有利最多,自然谁最着急,以前皇上主战。我们主和,是因为主和,我们利多,皇上把我们的利抢走了。现在我们和皇上都主和。但却是皇上利多,所以必须要让皇上把抢走的利还回来。”
广和楼在前门外肉市街。最初为明代巨室查氏所建的戏楼。清代康熙年间称查楼,是北京戏园子中历史最久远的一个。清初的查楼实为戏园子兼酒楼,一面为戏台。台后是演员化装处所,其余三面均为隔断官座。楼下三面官座与戏台之间的空隙之地为池子,池子地面低于戏台。普通看客单交戏价,在池子中坐板凳仰面观戏。三面官座地面较高。看戏是平视。楼上看戏为俯视并可以饮酒菜,因而索价最高。道光年间以后,查楼改为广和茶楼。已不再兼营酒饭。形式亦有改变。大门左侧设木制大牌。其上用红纸金字书写戏班名称和演员名字。其下墨书戏单。戏楼里面正面是戏台,台后为供化装的后台。戏台对面和侧面是观客戏楼,楼上前面是用木板隔成的官厢,后面是大条桌椅,两面全是大高凳,称为楼上散座。楼上中间池子里,直放三排大条桌,每排四桌,两旁放大长板凳,看客对面而坐,饮茶谈话均很方便,唯独看戏要侧转身斜向戏台,池子两边和后面,全在戏楼之下,地基较池子为高,称南、北廊和正面廊子,也便条桌板凳,戏价较为低廉。另外廊子最后面还设有贴墙地大高凳,舞台两侧有池子,楼上有侧观的厢座,都是戏园中较为安静的地方,只是看戏的位置和角度不太理想。
此时,在楼下最前排地一条板凳上,一个长相粗豪的大汉正端着茶壶摇头晃脑,与周围穿着长袍短褂的观众无异,时不时还从嘴里蹦出一句惊天的喝彩声。只是若仔细看那大汉手中地茶壶,却是江西景德镇最上等的官窑紫砂壶,能拿得起这种茶壶的即便在这京中也是少数。
就在这时,一个厮来到大汉身旁,低声道:“葛依克勒将军,楼上有位大人想请您上去聚一聚。”
大汉听戏正听到兴头上,此时不耐烦地瞟了那厮一眼,道:“什么大人,就老子不见……”
就在厮苦着脸为难之际,由打楼上走下来一位身穿红底青花褂子,头戴珠镶金圆帽的中年人,笑呵呵地看向大汉道:“葛依克勒将军,同好之人,何苦拒老夫于千里之外。”
大汉见了,连忙放下手中茶壶,长身而起道:“原来是裕禄大人,下官不知是大人相招,还请恕罪。”
裕禄大手一摆道:“将军何罪之有,我满族自马上得天下,以军功论贵贱。将军于伊犁谷地之战立下赫赫战功,正是裕禄钦佩之人。如今在这戏楼相遇,又无官服在身,自当以朋友论交,莫非将军不愿交裕禄这个朋友。”
那大汉全名葛依克勒.全亮,出生于三姓。前系赫哲族,祖居乌苏里江口之德新部落。始祖尼亚胡图三世祖索索库于后金天命六年(年)率部迁来三姓
全亮自三世祖起属满洲,隶正黄旗,历代承袭世管佐领,全亮幼年,家境较贫无力攻读,16岁学瓦工,18因边境形势突变而被征入伍。不久即调往新疆伊犁平定叛乱及反击沙俄侵略。参加了伊犁谷地战争,立下了战功。遂于光绪三年(1877年)调任,携眷归故里依兰哈喇(三姓),迁公中佐领。光绪八年(1882年)又出任富克锦协领。
葛依克勒.全亮是满族近代史上少有地名将。光绪二十六年(沙俄对我东北大肆侵略,统领全亮由下江(富克锦)急回三姓,提出保卫三姓城的作战方案。他主张将重兵退出城外,用队人马诱敌深入。使敌不战进城,以消其锐气,滋其骄气,我军主力再回师围城,军民里外合击,聚而歼之,但此作战计划却遭朝廷反对而作罢。并只拨给他400人的队伍迎战数千俄军。
六月二十七日,全亮在倭肯河西岸匆忙构筑工事,布置防御阵地迎战俄军。第二日清晨即在倭肯哈达山下,河西祥龙屯等处展开激烈战斗,相持不久,俄军炮舰驶入倭肯河并占领东山之制高,全亮所在阵地和三姓城皆暴露干敌人炮口之下。全亮奋力指挥,分队御敌,毙伤俄军达百余人。为了争夺倭肯河上木桥,双方展开激烈战斗,俄方死伤惨重,伤亡近千人。
而此时全亮已负伤多处,血染战袍,但他仍跃马疆场指挥战斗,使敌无不胆寒。直到被落在身旁地炮弹震落马下,身负重伤不省人事,才被士兵找来门板把他抬下战场。此后全亮仍活了十九年,但直到死他体内仍存子弹一颗、弹片一块未能取出,他病逝于三姓故宅后,为了表彰他地御敌功绩,赠送“望重东陲”地匾额,悬于私邸。
方怀自不会放过这样的人才,新军改编之际,他便将全亮调入京中,并将拱卫京畿地禁卫军十二师交给他。
全亮此时朝裕禄拱手道:“大人言重了,下官一介武夫,怎当得大人如此?”
裕禄上前握住全亮的手道:“老夫出身喜塔腊氏,算起来你我还是远亲,不必见外,只是想不到将军也喜欢听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