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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2:瓦桥关左

周宋 一了伯和尚一 2599 2024-11-16 00:32

  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

  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

  自从经历了锦市那让人振奋昂扬的热闹喧哗后,李谷在府中坐不住了,转而喜欢上了出城闲逛。

  看看那光膀农夫汗流夹背的辛劳,看看那垂髫童子欢欣雀跃的快活,看看人来人往的车水马龙,再想想益州城的安定繁华,李谷时时长叹,自己真的老了。

  老到看不清秦九的路数,那秦九的每一次出手,都仿佛铃羊挂角般,无迹可寻。

  初进城时的热诚欢迎,他分明看到他如释重负的欢喜,这是真情流露,一国之都,到处都是暗流涌动,也难为他顺顺利利的坚持下来。

  正月里的讨价还价,怒吼咆啸,死气活样,他看到的是年轻气盛,是激情难抑,是一肚子怨忿,这是面对高压政策的自然反应,是年青人本就该有的冲动。

  二月里的杀机一现,却正是他迷茫无措的写照,然后,过了这个临界点,一切都大变样了,商业、文教,双管齐下,冷眼旁观尚未看明白,事已给他做成。

  可商业上虎头蛇尾的收场,文教上放羊式的粗疏管理,又让他有些不明白了,这不象是做大事的样子,更多的象是临时起了意,过了兴便放置在一边。

  短短的半个月时间,他又对神仙佛道产生了兴趣,他又对民生健康投入了精力,而一直让其警惕的超编扩军却反而似死水一般的沉寂。

  以甲元敬那恨不得天天窝在家里陪娘子的性子,能把队伍带好才怪了。

  他俩皆是一付吊儿郎当的样子,其它人中唯一象个官员的曾梧,也只是胜在胸有正气,任事勤勉而已,做事行,做官还差着点。

  可缘何这益州政务跟着就放松自如了呢。

  不应该呐。

  而最让他看不明白的,是问自己要人。

  要知道,就连曾梧,当年在霍丘也是自己安排下去的,早知如此,一开始就安插十七八个进来,又看他如何说。

  是事出反常必有妖,还是少年心性未曾脱?

  ……

  幽州城头,契丹南京留守萧思温眺望着因抢收而割的乱七八糟的麦田,心里也如那田野般乱糟糟。

  中周郭荣率十万大军亲征,连破三关,势如破竹,早有八百里加急报送上京,结果只等来了一句“敌来,则与统军司并兵拒之。敌去,则务农作,勿劳士马”的御批。

  除此外,只是飞骑传诏,让晋阳出兵扰敌,然后便再无动作。

  何奇怪哉。

  今上湎酒嗜杀,性暴如火,何时变的如此软绵?

  大军入侵呐,如此大事当前,怎可能真的昏睡过了头。

  不行,手下兵将即是子弟,怎可独挡血拼,无论如何也要皇帝御驾亲征才行。

  ……

  瓦桥关左,中周皇帝郭荣驻马高坡,望着一望无际的原野,雄姿英发。

  近十万大军北征,一路兵不血刃,宁州、瀛州、莫州举城以献,益津关、淤口关、瓦桥关闻风而降,出兵不过一个多月,关南已平。

  再往北,便是幽州,幽州若下,云州将如探嚢取物耳。

  契丹雄风已不在,建功立业正当时。

  “圣上,该回城了。”

  “嗯,走,今日畅饮庆功酒。”

  郭荣猛一提缰,御马如飞。

  身后,旌旗猎猎,刀枪耀日,甲士如虎,队列如龙。

  今日,是大军合聚之日,除昭义节度使李筠部、建雄节度使杨廷璋部、义武节度使孙行友部尚与北汉军在纠缠外,其余各路主将齐聚瓦桥关,一为庆功,二议征幽。

  远在三里之外的山坡上,一队负责警戒的甲士见令旗招展,纷纷轻呼一声,松懈精神,就地休息。

  一个年青后生一边快速的松脚绑,一边笑道:“圣上真威武霸气,隔这么远,某连气也喘不出来。”

  旁边一位大个子正卸下兜鍪,露出汗津津的脑袋,闻言没好气的踢了他一脚,笑骂道:“那可是真龙天子,就你这见了将主都吓尿的熊样,还好离的远,若是随驾侍卫的话,还不屎尿齐流。”

  年青甲士涨紫了脸,怒道:“某那是集训久了,一泡尿蓄到尿口了,有本事下次见到契丹狗,你我比比看谁胆大。”

  “切,跟你爷爷比胆子,爷爷捅人时你还在你娘怀里喝奶呢。”

  年青甲士倏得站起,拽紧手里的裹脚布,就要开打,伍长张春苟拍了他一个后脑勺,没好气的道:“你俩都给某家消停些,有胆算个逑,有本事,就比谁先娶到娘们,对的起卵子才是本事。”

  “婆娘是不用想了,马上进辽境了,老子还是去找个女人败败火先。”

  张春苟又踢了大个子一脚,拢了拢花白的头发,左右看看,见其它人都走了,周边只有自己这一伍人,便低声道:“好不容易轮了次先进城的勾当,你们都把腰包给拽紧啰,别便宜了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再想来横财,不知何年马月啰。”

  大个子嗤笑道:“我说苟头,马上就要与契丹狗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了,还把钱存着有个吊用,花完了才是正理。”

  “滚,白长了身架子,脑子却半点也无,老子什么时候骗过你们,这仗呐,没得打了。”

  “啥意思,头,这话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小心某告密去。”

  “量你也没这胆。”

  张春苟一屁股坐在地上,接过竹筒子仰头倒了一口清水,这才抹了抹胡子,轻声道:“都别外传,咱那将主,多精明的家伙,有点钱财都拢起来往家里搬,可这次金银都存了好几箱了,却一直随身带着,丝毫没有往老家运的意思,这背后的道理,你们就不明白?”

  大个子也蹲了下来,一脸讷闷:“头,把话说明白呐,哑迷谁耐烦猜。”

  “估计快班师了,这才把缴获随身带着呢,某猜,大军可能得了这三关就回去了,所以你们别把钱乱花啰。”

  “真的?”

  “大差不了,没看好多将军身上都没那股子劲了,否则,大战将即,哪个不是血杀气腾腾冲天起的。”

  大个子不言语了,一个左腮一块乌记的家伙又问了:“这又为啥呢,这次出征,不是顺风顺水的么?”

  “有好日子过,谁愿意与契丹疯狗拼命呐,走吧,今晚庆功酒,少不得有大块肥肉吃,再提醒下,吃了肉,别喝水,谁要敢拉稀,休怪老子不让进营帐。”

  兄弟们便嘿嘿憨笑起来,肥肉当前,谁控的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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