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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6:党项之谋

周宋 一了伯和尚一 3455 2024-11-16 00:32

  程慎是温良君子,这样的人其实很不适合做外交工作,但有了秦越的黑脸在先,再加上他自身实诚到肠子都透明的性子,两位蕃部使者实在不忍心在他面前发火,窝着气喝下几碗闷酒,话闸子一打开,反倒探出了宋廷许诺给党项的真实条件。

  宋廷要秦凤路,只要蕃部帮着打下,愿用灵盐二州换。

  这对党项来说,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好事,打下秦凤路,洗劫一空,然后还不用担心西秦的报复,直接把空壳与宋廷换灵州、盐州,多好的买卖。

  而且,灵州、盐州对党项来说,是一根卡在喉咙里的致命鱼刺,这根鱼刺把党项最大的部族拓跋氏一分为二,历经百年之久。

  前唐时,党项被吐蕃打败,拓跋氏率着族人内附,被唐王朝安排在庆州定居,安史之乱后,大唐中兴名将仆固怀恩(铁勒族)恃功自傲,挑动党项、吐谷浑反。

  郭子仪担心庆州党项人跟着闹事,遂将拓跋族一分为二,拓跋乞梅部留居庆州,号东山部,拓跋朝光部被迫迁往夏州以东,号平夏部,为了平衡抑制,又把吐谷浑一部迁到了夏州以西。

  从当时的情况来说,郭子仪这招分而化之的釜底抽薪计非常厉害,吐谷浑得到了肥美的河套草原激动的大唱赞歌,而党项得到了圣地一般的统万城(夏州)更是欣喜若狂,仆固怀恩得不到两大部的支持,很快就被消灭了。

  有了肥美的牧场,有了安定的生活,不出十年,党项部就迅速壮大,大唐朝廷一看不好,禁兵器马牛交易。

  朝廷风向一变,下面立马起而效之,卡着政策勒索,这一下又太狠了,党项不干了,我去附从吐蕃,惹不起我躲总行了吧。

  不行。

  大唐王朝见党项真的举族过河西去了,又慌了,忙召回来,说凡事有商量,党项说没有条件,我只要族人能有块地活着就行,可夏州地方太小了,牧场不够,请皇家老爷原谅。

  只要愿意留下,充当我大唐与吐蕃的屏障就好,大唐王朝大手一挥,又把宥州大方的赐给了党项。

  又设党项宣抚使,负责礼仪德化,主持榷场贸易。

  礼仪德化是百年大计,贸易买卖能当场见效,双方大发其财的同时,藩镇不干了,嬢的,你们肥了,老子却在喝西北风,动手。

  这一动手,逼的党项、吐谷浑、铁勒等部族纷纷举起了刀枪,差不多十年之乱。

  好在大唐出了个败吐蕃、复河湟,定塞北、平安南的“小太宗”宣宗李忱,党项被打的屁滚尿流,再次雌伏。

  这一伏,就没半点脾气了,也因为这段时间吏治还算清明的缘故,藩镇也老实了,双方和穆相处近二十年。

  拓跋氏立功非小,其部之所以在党项一家独大,是因为不论东山部还是平夏部,和大唐王朝都走的近,把住了话语权和榷场的一定控制权。

  然后,黄巢来了,金色哈摸齐努眼,翻却曹州天下反,平夏部的拓跋思恭响应唐王朝的号召,勤王立下大功,再次被赐姓为“李”,他的军队也被赐名为“定难军”,这一下真发达了,地盘也扩大到了银、夏、绥、宥、静五州之地。

  但唐王朝虽然大方,可在其部与东山部之间,还是横坦着朔方军这座大山,终五代乱世纷争,这道坎党项还是迈不出去。

  因为其部众虽强悍,但多次的失败教训却让他们明白,正面与中原任一王朝对抗,只有死路一条。

  这是历任党项谟宁令(大族长)的憾事,这届谟宁令李彝殷雄才伟略,趁着中原乱世纷争好吃了不少好处,但腰杆只硬了一回,趁着前周世宗郭荣刚上位时发了一回脾气,扣住给府州折家封节度使的使者来试了试水,结果被郭荣派使者给骂的狗血淋头,乖乖纳贡。

  宋代周后,被宋九重以雷霆之势消灭李筠的强大武力给吓住了,避其父讳,改名李彝兴,又送野马战马以贡,老实的不得了。

  再而后,秦宋大战,陇山原上,秦军大胜,李彝兴又改为和西秦眉来眼去,因着中元通宝大赚了一笔横财,钱落口袋的同时,眼珠子里的红光越发明亮,西秦之富,超过了他的想象。

  但没想到,天大的机遇又落在了他的眼前。

  宋将李继勋的一通滥杀,杀出了诸部的同仇敌忾,个个嚷着要复仇,同时,宋廷遣使带来的许诺更是在沸水上泼了一桶热油。

  天与不取,反受其咎。

  时至不行,反受其殃。

  干。

  管他真正是凶手是谁,老子认旗不认人。

  战前派使者过来,一是宣战,二是也想和西秦谈谈条件,给个百万补偿啥的,然后那灵州盐州我们自个打,咱们一起把大宋给打回老家去,如何?

  哪知使者来了,都没开口机会,要不是程慎充着和事佬,样子可难看了。

  “这个宋三,下次老子非把他的头斩下来当球踢不可,他嬢的,还真石敬塘第二呐。”

  从前线赶回武功城议事的向训大略听完汇报,便重重的一擂桌子开始破口大骂。

  秦越笑道:“他年青气盛,暂时还想不到这样的歪招,这是李继勋的恶计在先,赵普的阴招补后,还别说,那李继勋还是有点眼光的,他知道哪怕党项全族压上,在我军面前也得不到好处。

  所以他不仅撩了党项,还撩了吐谷浑、吐蕃等其它大部族,想的是让我军两线作战,他们好占便宜,否则,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把灵州真让出去。”

  向训三角眼一翻,“某看你对付党项,比打宋军还积极一些。”

  秦越摸摸唇上短髭,笑道:“这不前线有你么,我只好做些边边角角的活,使者回去要三天时间,所料不差的话,四天后,战斗便会打响,向帅,你的意见呢?”

  “蕃部打仗习惯,必是小队先遣队先行动,先扰我境内鸡犬不宁,人心慌乱,他们好趁乱进军,估计小规模的遭遇战已经打起来了,不过王廷睿久在边埵,懂的如何应对,但大军一到,沿边数砦还是难守,陛下要相信将士,不以败退为耻就行。”

  “这是应有之意,诸砦本就起警讯和拖延作用,哪能怪罪。”

  “这就好,四砦一寨大约能拖上三四天,阶州有韩通在,一个月内都可以稳如泰山,秦州应是敌军的主攻点,但坚持半个月以上也没问题。

  也就是说,我东线,还有足足一个月的时间和宋军耗,某意,原计划不变,只是萧关党进部要做好机动准备,这真打了,就没有半点仁慈好讲,敌深入,我也深入。”

  秦越抿着嘴,踱步良久,向训慢慢的剥开一个桔子吃了,沉声道:“黔首虽要受苦,但和将士的损耗比起来,还是值得的。”

  “嗯。”

  秦越轻轻的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道:“武功这里五千存兵是不是多了点,这里的三千骑兵你若不用,就由全将军率部回秦州以卫,如何?”

  “……你若不怪某护卫不周,便行。”

  秦越哈哈大笑:“我也是千军万马中杀出来的好不好,这事就这么定了,全将军,要辛苦你了。”

  全师雄笑着应诺:“某在这里,闲的骨头都酸了,再说了,保境安民,正是我武夫之责,陛下只管放心。话说向帅难得回来一趟,是不是该置酒欢迎一下?”

  曾梧笑道:“是该喝几杯,某的酒虫都勾起来了。”

  “那走,这一回,大家都好生喝上几杯。”

  众人哈哈大笑,正要起身去膳厅,却有红翎急使飞骑而进。

  “报……蓝田捷报,敌曹翰部弃守蓝田,退回长安城,张将军随后也向长安城进行,特来请示下一步行动。”

  向训重重一拍沙盘,“战报给某。”

  向训一目十行看完,浓眉一扬,不等秦越发话便朗声下令:“其部既已北向长安,那就不要围城,以抢夺灞桥为手段,逼城中守军出战,切记,不得死战,扰敌为先。”

  “诺。”

  向训发完令,这才醒起这里不是中军大帐,扭头对秦越尬笑道:“不好意思,急了,不过张建雄部三部合一,李儋珪部与甲寅部的精骑加起来就有五千整,步兵更是有二万之数,逼近长安后,以宋三的性子,最多派兵出城来冲杀一二次,然后,就会想着撤兵了。”

  秦越笑道:“还在益州时便说过,战事一切以向帅为主,况且这样的战术安排,甚合我意,看来,胜利就在眼前了,当喝酒以庆。”

  “不喝了,如此大变故,北岸宋军必有反应,某当回前敌中军大战,告辞。”

  “……保重。”

  秦越目送向训远去,脑海里却突然浮起后世的一首歌来,他长叹一口气,心道:“星明兄,哪天凯旋,朕来唱与你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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