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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8:另类的战争(二)

周宋 一了伯和尚一 3081 2024-11-16 00:32

  货币贬值,物价腾飞。

  有人欢喜有人忧。

  欢喜的是那一小部分吃到了甜头的人,但从朝廷到小老百姓,却是个个苦不甚言。

  不过一个月时间,汴梁街头的杂粮煎饼便从一文钱涨到了两文。

  吃食上唯一没有涨价的是豆腐,一文钱还是方方正正的那么一砣,只是那水份,却不知裹含了多少,下锅一煮,都没半点豆腐味儿。

  五月初一,更大的危机出现了。

  ——兵卒哗变。

  宋前,一年若干多的节日,做女婿的唯有两节要往岳父家送礼,一是年节,二便是端午,反而中秋没人提起,因为中秋还要过很久才能在吃饱饭没事干,整天吟诗作赋伤春悲秋的士子们影响下形成潮流。更因为七月十五的中元节,才是大节。

  大头兵们也有妻儿,结果发现一个月的饷银发下来,连个稍微像样点的节礼都备不起了,更何况,家中妻儿还饿的瘦骨嶙峋的,等米下锅呢。

  然后就闹起来了,先是,收入最低的厢兵在闹,紧接着禁军也参与了,一闹两闹的,就拨刀了。虽然未伤几人,但一拨刀,性质就完全变了。

  宋九重再用霹雳手段,将闹狠的近百名家伙,全祭了法刀,同时下令,自六月起,饷银拨高三成。

  五月怎么办,在籍的都去军营领一斤肉,二斗米,以为端午福利,这才算是把事态平息了下来。

  然后,百姓们看不到的难题才是真难题,常平仓一开,钱袋子一松,国库积蓄就如泄了闸的洪水一般,纷涌而出,再怎么加铸铜钱,也是入不敷出。

  古时,制币成本远高于后世的纸币,货币贬值所带来的影响,远高于后世。

  数年积蓄毁于一旦。

  宋九重心痛如刀割。

  好在关键时有武德司立下大功,在审理太仆少卿王承哲受贿案时,在他家的密室里搜出来整整七箱逆秦发行的面值一元的世宗通宝,以及九张百姓银行的存单,总价值三千五百贯。

  然后如提链子一般的串起一大批,接任王仁赡坐上武德司都指挥使的刘知信狞笑着,撸起袖子准备大干特干,却被宋九重给止住了。

  大事临头,无非“轻重缓急”四字法门,有那十几个倒霉勋贵官员的头颅,加上一些“不听话”的商人,勉强够用了,再顺藤摸瓜下去,搞不好整个朝局都要动乱起来。

  这一次法刀一举,终于把老百姓的怨气从朝廷转移到了贪官污吏身上,转到了逆秦那一方。

  我大宋富庶的很,泱泱中国,有的是粮,有的是盐,各项物资皆不缺,之所以物价拼命涨,全是逆秦搞的鬼,那些贪官奸商带的头。

  在这样的舆论导向下,商人们便有些顶不住了,个挨个的开始降价,不过也最多下浮一二成而已。老百姓们最好糊弄,昨天九十九一斗的粟米,今天卖八十九文就能被疯抢,不行就再降降,降到八十五文。

  却是早忘了三个月前不到五十文的价格了。

  (题外话:北宋米价一直很高,两赵时基本在六百至七百文一石,越往后货币越贬值,二三四五六贯一石成为常态,当然,也有可能后面的米是稻米,或许不一样。)

  能做生意的,都有一个鬼精的脑子,就连卖煎饼的,也奸滑起来,既然已经涨到了二文钱一张,那就不能再降下去,老客你看,这饼比以前大了一圈呢,还加了香葱。

  各地官府一看,老百姓们怨言平息了,没人闹事了,阿弥陀佛,谢天谢地,终于到了上疏表功的时候了。

  宋九重稍微喘上一口新鲜空气的同时,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宋元通宝不断贬值。

  贬吧,贬吧,实在不行,换个钱模,推出乾德通宝。

  不过宋九重也很清楚,这一次被动交锋,自己大败,要想扭转局面,唯有战争。

  西征,把那九尾狐给扒了皮,这才是一劳永逸的解决之道。

  宋九重换上便衣,只带几名御龙直的卫士,便出了宫门。

  他自登基以来,干的最多的事情便是白龙鱼服,然后倏的出现在某个勋贵的家门前。

  在巩固国家政权上,他吸足了前周的教训,郭荣太过磊落光明,对阴私事深恶痛决,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才让不怀好意者钻了空子。

  所以,宋代周后,他一手组建武德司,一面自己微服出访,时不时的往大臣勋贵家中溜一溜,看一看。结果造成在京重臣,回家了也不敢随便脱下官袍,生怕迎接官家速度太慢而给家门惹祸。

  就连赵普也不能免俗,史记:“太祖数微行过功臣家,普每退朝,不敢便衣冠。一日,大雪向夜,普意帝不出。久之,闻叩门声,普亟出,帝立风雪中,普惶惧迎拜……”

  这一回,宋九重东转西逛,最后又来到了赵府。

  赵普之才,不在贤良文学,也不在治国安邦,而在出谋划策,是军师类的谋臣,之所以安排他为门下侍郎,一为酬其数番献策大功,二来也方便回收宰执之权。

  所以政务民事方面,宋九重很少问他,反而在军机大事上,常会听一听赵普的意见。

  天光尚早,太阳还未落山,但炎热已渐消去,正是做事干活的好时候,宋九重也来的正是好时候,赵府大门洞开,几个仆从正在忙碌着,从车上搬卸东西,却是一个个肚大腰圆的大坛子,整整齐齐的码在廊庑下。

  宋九重轻咳一声,顿时有亲卫喝唱:“官家驾到……”

  赵府仆从吓的跪了一地,宋九重进了府门,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他们,不一会,赵普以矫健的步伐从内宅跑出,“臣不知官家驾到,有失远迎,还请官家恕罪。”

  “不知者不罪。”宋九重笑笑,指着那十个大坛子问:“此是何物?”

  赵普忙道:“此乃吴越王钱俶遣使所送,乃海物。”

  “哦,东海所产,必为上佳,启开一观,看看究竟是何海物,若善,治些佐酒。”

  “诺。”

  赵普不敢怠慢,忙命仆人启坛。

  结果……

  坛盖一启,金光灿烂。

  那坛里装的,哪是海物,分明是眩眼夺目的瓜子金,连启十坛,坛坛皆是。

  赵普吓的浑身打颤,汗流夹背,膝盖一软,跪下泣道:“臣未启信观,实在不知彼獠竟然行此贿赂之事。”

  宋九重脸上笑容不减,饶有兴致的一坛坛看过去,末了还抄起一把瓜子金,举托在夕阳下看个仔细,最后,才拍拍手道:“受之无妨,想来那钱俶以为国家大事皆由你这书生在作主呢,哈……哈哈……”

  宋九重举步,却没有再向内走,而是转身便出了府门。

  只留下赵普与跪了一地的家人们,惶遽不安。

  良久,管家才上前搀起赵普,颤着舌头问:“阿郎,这下如何是好?”

  赵普双手撑膝,不停的揉搓,想了想问:“那些中元通宝的银票呢?”

  “全是夫人收着,仆不知。”

  “让夫人速去找质铺,全换成我宋元通宝。”

  “可……如今若是兑换的话,亏大了。”

  “糊涂。”

  赵普直起身子,眼神渐趋坚定:“去飘香阁传个话,东阁净场。”

  “诺。”

  赵普再看一眼那一坛坛的瓜子金,叹口气道:“收拾收拾,亥初一刻送进宫去,外加银锭三箱,切莫声张。”

  “诺。”

  赵普吩咐完,便迳回内院,却是不忙着洗脸更衣,而是到内书房,提笔疾书,然后将纸条塞进细竹管内,自去偏院鸽房,辩了辩号牌,绑在三号信鸽的腿上,于暮色中放飞。

  信鸽于空中盘旋着,连转了两圈,最后向东城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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