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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分飞燕(3)

百年好合 咬春饼 4627 2024-11-16 00:36

  分飞燕(3)

  后台一查,全是一个号买的。收件人是mr,地址是个公司,具体楼层不详,电话也是个座机号。

  小顺瞄了一眼,“国贸那边的,挺会玩儿啊。”

  黎冉说:“国贸鬼才,一小时一套让女朋友换着穿是不是足够霸道奢宠?”

  赵西音听笑了,“那这个女朋友挺倒霉。”

  小顺说:“也许是自己玩自己呢。”

  越说越变态,再变态也架不住赚钱的快乐。黎冉说请大家吃宵夜,赵西音看了看时间,拎包要走,“我就不去了,回家陪陪我爸。”

  黎冉知道她性子,不是爱热闹的,“行啊,捎你一程。”

  人多,小polo坐不下,小顺儿从车库开出一辆拉货的面包车。晚十点后的北京三环依旧亮如灯带。从建国路延伸向南,楼群林立之多之华美,是入眼望不到尽头的繁荣。

  同车的小客服满眼星星,憧憬道:“大概我工作半辈子,也只能在这里买个卫生间吧。”

  另一人指着高楼,“这个楼盘的单价都到二十万啦,好几个明星住里头呢,据说私密性超好的。”

  小顺开着车,挺自然的接了句:“好不好问西姐呀,她是这儿的业主。”

  小姑娘们第一回见赵西音,穿衣打扮都是简单型,看着普通,但气质是真悦目。小顺儿这么一说,她们一时也分不清真假,目光齐齐望过来。

  黎冉先一步伸手,屈起手指往小顺儿后脑勺作势一敲,“假的!”

  小顺咧嘴喊疼,大家又说说笑笑起来。过了几分钟,黎冉偷偷转过头瞄了眼后座的赵西音。

  假寐的人醒了,不知何时在看窗外。车子正好从天桥底驶出,光影铺天盖地筛了下来,光亮起的一刹那,黎冉看到她的眼神漂游,是有内容的。

  到家快十一点,赵文春坐在沙发上看书,听见开门的动静,他摘了老花镜,“回了啊? ”

  赵西音趿着拖鞋,叮叮铃铃放钥匙的声音,“还没睡呢。”

  “给你留灯,我也不困。饿不饿?给你做碗炸酱面?”赵文春已经往厨房走。

  赵西音扶着他肩膀把人又抡回原处,“不吃不吃。”

  小赵手刚松,老赵又自己转了过去,“要吃要吃。”

  赵西音也不再拦,换了身衣服出来,拣起沙发上的书翻了翻。赵文春是中文系的老师,这本《古文观止》书页泛旧,段落间有手写笔记。见字如面,笔锋绵软温和,跟他的性格如出一辙。可惜的是赵西音没继承父亲的文学才情,打小作文写不好,高考时语文拖了后腿。但这本书里的几章篇幅现在还能背得流利。

  赵西音放下书,抬眼就看见了右边地上的几箱水果。红彤硕大的樱桃摆的整整齐齐,旁边还有两篮子白草莓。赵文春端着热乎的面条从厨房走出,见她站在原地正打量,便说:“前两天启深来了趟家里,都是他带的。”

  面条搁桌上,赵文春解了围裙,“我看都是你爱吃的,就留下了。”

  赵西音坐回桌边,用筷子挑面条上的葱花,从中间拨到右边,又慢慢挑回左边。

  “你离开北京差不多两年,他每个月都来家里看我,回回也不空手,那些贵的我没收,几包烟还是拿了,犯瘾。”赵文春不隐瞒,是什么就说什么。

  一老一少八字相合,那年头一回见面,没有半点见家长的拘谨,反而相见恨晚成了忘年交。赵西音和周启深离婚这么久,断舍离做得干脆利落,没再有过联系。但周启深这人不知是有心还是念旧,对赵文春一直恭敬有礼。

  见女儿好像不太高兴,赵文春说:“你要介意,下次就不给他开门了。”

  赵西音低头吃面,声音有点发闷:“别再收他东西,不合适。”

  赵文春点点头,“我记着。”

  安静了一会,他又开口:“白天你出门后我也去了一趟学校,路上碰到你姚叔叔了,跟我说了个事儿。”

  赵西音吃到一粒花椒,舌尖发麻的很,忙不迭地喝水。

  “戴老师做了手术,正在住院。”

  赵西音猛的被水呛着,辛辣余味在喉间横冲直撞,她不停地咳嗽。赵文春递了张纸巾,说:“不管怎么样,她都是你的恩师,小西,这点情谊你不能忘。你要有空,明儿就去看看她。”

  恩师,师徒情分,有知遇之恩,更有教诲之情。

  赵西音学跳舞的,正儿八经的跳过二十年。

  十岁跟着培训班去看一场少儿舞蹈大赛,但她看了十分钟就溜了出去。那是夏天,阳光炽烈明亮,小西音蹲在花坛边看蚂蚁搬家,直到有人问:“你怎么不去看比赛?”

  赵西音抬起头,被光线刺的眼睛眯成一条缝。戴云心目镜遮眼,桃花人面,一双高跟鞋将她气质衬的愈发高冷。小西音丝毫不觉有怕,笑的纯真无暇,“因为他们跳的没我好。”

  彼时的戴云心刚摘下国际大赛桂冠,数次代表文旅部出国学习交流,名噪一时,风华正茂。她开始带着西音跳舞,一周一次,也不收学费,跟玩儿似的。

  十六岁那年,她对戴云心说,师傅,我送你一样礼物。

  戴云心听笑了,你个小孩儿,有钱买什么礼物?

  赵西音打开音乐,笑着望着,往后退开三步。

  这是她自己编的第一支舞,年轻的身体犹如载梦的船,热忱慷慨,真挚饱满。她的脊梁笔直生长,旋转跳跃,魂魄激昂,仿佛长出通天翅膀。

  一曲毕,赵西音汗水凝在鼻尖,半秒坠地。

  戴云心眼眶微湿,对她说:“你天生就该吃这碗饭。”

  两年后高考,赵西音上了北京舞蹈学院。大四那年,她被学校推荐,去法国参加比赛。所有人都认为,这种神级舞蹈大赛不过是她的一块跳板,她该一跳成名,此后人生扶摇直上。

  但赵西音在比赛的时候出了意外,做一个高难度的跳跃动作时摔了下去,右脚断了骨头。

  赵西音踌躇满志的去,一身伤痛的回。这种重大演出事故,上级不可能不追责,赵西音哭着辩解,但旁人不信,就算有旁的缘由,那也只怪你自己没有仔细检查。那天,两个领导在病房里和她谈了一小时有余,内容无从知晓。

  戴云心从美国赶回来,说联系国外最好的康复师,她一定还能再跳舞。

  赵西音却告诉她,师傅,我不跳了。

  六个字,跟她的脸色一样苍白,平静的近乎残忍。

  原以为只是一时丧气的发泄之语,但一年康复期后,赵西音把舞鞋舞衣全都打包献了爱心,一头柔顺的长发也染的乱七八糟。她不再忌口,夜宵肯德基白天海底捞,那段时间胖了足足十斤。

  戴云心痛心疾首,白面黑脸唱了个遍,赵西音不为所动。

  电视里正在直播一年一届的舞蹈大赛,这次代表参赛的,是她的同班同学林琅。舞台华美,舞者翩然,音乐悠扬入耳,嗡嗡震响。

  赵西音垂着头,手指蜷缩微动,最后说:“我一跳舞,腿就疼。”

  肺腑之言还是理屈词穷,不得而知。但赵西音是真的不再跳了。戴云心愤怒而去,师徒之间的这个嫌隙是再没有过缝合。

  过往悠悠,乱人心肠,赵西音想出了神,赵文春喊她两遍才回魂。

  “樱桃太多,你也吃不完,拿两盒送给戴老师吧,地址我写给你。”

  ――

  医院在城东,路上又堵了一截车。

  赵西音后悔没有坐地铁,三十八度的温度炙烤,手里的樱桃都快烫熟了。肝胆内科在十二楼,病房门掩着,她犹豫了一下,这才敲门。

  “请进。”

  赵西音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去。

  病房还有别的人,戴云心半靠着床,笑容在看到她后戛然而止。察觉变化,周启深回过头,也是一愣。

  两人对上视线,谁都没有逃。

  赵西音拽紧了水果盒,眼神从周启深身上转开,看向戴云心:“老师,听说您病了,我,我正好路过,来看看您。”

  戴云心冷面示人,没有丁点笑意。

  赵西音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冷场两秒,她走过来,把樱桃搁在桌上,声音小了一些:“我买了点水果,您现在能吃么?”

  戴云心冷冰道:“拿走。”

  赵西音不说话,气氛横竖都尴尬。直到周启深出来解围,他一起身,赵西音就被挡在了背后。

  “刚才不是还怪我空手而来吗,这么好的水果,拿回去做什么?”周启深笑起来眼角斜飞入鬓,透着从容,他说:“来了就是客,没有赶人走的道理。”

  戴云心睨他一眼,心里敞亮,周启深这人太护短。

  “您这身体得好好养,但也别太较真,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周启深闲适聊天,三两句就把尖锐气氛转了调。忽然,他侧过头,低声说了句:“你坐。”

  倒没忘记赵西音。

  戴云心虽然还是绷着一张脸,但到底不好拂了周启深的面子,兴致缺缺,却也维持住了一时和平。赵西音坐了五分钟便要走,戴云心偏过头,置若罔闻。

  周启深没让赵西音难堪,看她一眼,“戴老师是该休息了,一起走。”

  出了医院,赵西音没觉得多松气,周启深走她前边,不疾不徐的三五步距离,跟算计好了似的。

  盛夏黄昏是最迟的那一季,六点光景,天色依旧红艳。周启深的后背很好看,肩膀宽阔,脊梁挺拔,肌肉匀在骨架上是棱角分明的轮廓。他今天穿了一件纯色短衫,腰间是棋盘格的皮带,利索清爽,很是英俊。

  到路口时,周启深没给她开口的机会,指着右边的车,“去哪里,我送你。”

  车灯亮了一下,周启深已经拉开车门。赵西音迟疑半秒,他又喊她:“上车。”

  车内有淡淡的真皮膻,还有一点余香。这个香水赵西音太熟悉,那时候还吐槽过名字取得诡异,“冥府之路”四个字念出来就不吉利。

  周启深正洗完澡,头发丝滴着水,腰间松垮垮的系着浴巾,赤脚踩地每走一步就是一个湿脚印。赵西音起了玩心,踩着他的脚印比划大小,“周哥,你的脚真大,一个半我这么大!”

  白皙小巧的脚丫子晃的活灵活现,周启深看热了,走过去抱住人,痞的要命,“只有这么大?”

  很多事情都记不太清了,但那两年,关于怀抱的定义,就是他身上的余香,淡淡的,很性感。

  周启深系上安全带,热车,说:“戴老师人冷心热,刚才的话你也别放心上。她要真不待见你,就跟你假客气,而不是闹脾气了。”

  赵西音没说话,只笑了下。

  周启深的手垂放在方向盘,好一会才问:“回来待多久?下一站想去哪个地方旅游?”

  赵西音说:“不知道,再看吧,先陪陪我爸。”

  说到这,她顿了下,转头看向他,“差点忘记说谢谢,谢谢你经常陪他老人家解闷。”

  周启深也笑,“不谢,赵叔一直对我很好。”

  这几句聊的风轻云淡,跟普通朋友似的,周启深忽就厌烦了这样的粉饰太平。他不再说话,也不动车,周身都沉了下去。赵西音看窗外,这一个转头的动作,更像是划出一条泾渭分明的结界。

  裙摆垂罩着腿,她的手轻轻搁在腿上,手腕向内,但还是能看出手臂上那道长长的疤。

  两年了,疤痕已经淡得只剩一层浅浅的粉,但周启深每看一眼,都像被丢进沸水里滚了又滚。

  他喉间发烫,没忍住,终是问出口:“……还疼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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