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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长安初雪(1)

百年好合 咬春饼 5157 2024-11-16 00:36

  长安初雪(1)

  赵文春不迷糊,一下子听懂了她话里有话。

  其实也没藏着掩着, 要户口本干什么?还能干什么?

  赵文春久久没有说话。

  赵西音的眼神始终坦然。

  父女俩对视, 拉锯, 一个在门口, 一个在卧室, 中间隔着不过两三米,却像一道震动的鸿沟。不知道它是要紧紧修复, 还是拉开成万丈深渊。

  赵文春先吭声,问:“你想好了?”

  赵西音点头,“想好了。”

  “所以你自打决定回北京,就是奔着与他复合的念头的?”

  赵西音摇头,“不是。”

  回来,是落叶归根,是真真看淡、看开, 把自己置身于起点。不带偏见,亦不带偏爱。但凡周启深再冷却一点, 他们之间可能再无交集。

  偏偏那也是位痴情种。

  赵西音想到他,不自觉地又勾起笑。

  赵文春语气平平, “这种事,不应让女孩儿来说, 他要有心, 就该主动给我一个交代。”

  赵西音很认真地听,也很理解。

  这不过是一位父亲最本能的爱。有不舍,有担忧, 有怀疑,有刁难,但再多再多,都没有希望女儿幸福多。

  ——

  周一早上,周启深参加人力资源部的薪酬核算会议,余一周就是农历春节,所有工作进行最后收尾,几乎每一天都有数个会议要出席。周启深审看了奖金发放明细,同比略有增幅,大头主要集中在业务部与工程技术部。批改几处后,简短结束。

  徐秘书随他进办公室,一路汇报:“明天李部长那儿您去吗?”

  “几点?”

  “晚宴五点半开始,您四点半就要出发。”

  周启深问:“结束后还有行程吗?”

  “没有了。”

  他点点头,“去。”

  又汇报几项后,两人到办公室。周启深走去办公桌时,忽然身影顿了下。很明显的一个动作,徐秘书都暂停下来,起疑问:“周总?有事吩咐?”

  周启深极轻地甩了甩头,又恢复如常,绕过桌子坐去皮椅,“继续。”

  公事告一段落,徐秘书笑着问:“周总,您今年在哪儿过年?”

  “怎么了?”

  “我家在郊区开了个农庄,如果您在北京,邀请您去作客。”

  周启深问:“你家又拆迁了?”

  徐秘书擦汗,“没没没。”

  抬头看他一眼,周启深心里明白了。

  徐锦跟了他小十年,论情分不比顾和平和老程少,他最难得的一点是摆正位置,做一个秘书该做的事。但对周启深的关心是惦记在心里头的。知道他原生家庭不睦,与赵西音离婚后的这两年更是孤寡一人。阖家团圆没他的份儿,不叫过年,周启深前年三十夜都留在公司加班儿。

  徐锦这是换个说法,变相着抚慰他孤寡老人。

  周启深颔首微微笑了笑,“不用,谢谢。”

  徐秘书见老板心情好,也敢探寻八卦了,“周总与小赵这是好事将近了?”

  周启深大方承认,“是。”

  “那您这次办婚礼么?”

  周启深还真愣了下,琢磨一番,点头,“办。不然对不住她父亲。”

  徐秘书腹诽,得把这桩事项牢牢记住小本本上,明年工作的重中之重,务必圆满完成。

  “对了,”周启深说:“帮我约一下林医生。”

  徐秘书皱眉,“周总,您又?”

  “没,我咨询她点事儿。”周启深淡声答。

  ——

  苏颖过敏得在医院住一周,她也是奇葩体质,敏感、反应强烈、还持久。团里的彩排又耽误下来,换做别的人,估计早被问候祖宗十八代了,但剧组那边非但没有抱怨,还三番两次派高层过来慰问。这些消息,赵西音也是听团里人说的。

  心怀愧疚,赵西音这天晚上还是去医院再次看望苏颖。

  她没事先联系,一个人悄咪咪的,踟蹰在病房门口。后来护士进去,边开门边说:“请问你找哪位?”

  门缝开了,苏颖听见声音,看见身影,叫她:“进来吧。”

  赵西音没动,把手背在身后,只探进脑袋,小心翼翼地问:“苏老师,您对百合花不过敏吧?”

  苏颖愣了愣。

  赵西音绽开笑,“我给您买了束百合花。”

  苏颖嘴角勾出一个很明显的弧,神色也柔软了些,“没事。”

  赵西音高兴地推开门,这才看到病房还有一个男人。

  四十左右,身材高大挺拔,虽能看得出年龄,但也能看出气质。赵西音一直觉得,中年男人最难得的,是不油腻,去浮夸。眼前这位当之无愧。他只穿了一件深色高领羊绒衫,左手腕一块低调的棕色复古表盘,衬得气度非凡。

  他望着赵西音颔首微笑。

  苏颖淡淡道:“我丈夫,乔时南。”

  赵西音立刻紧张握手,“乔老师您好。”

  男人乐了,“我真当之有愧,别这么客气,叫我乔叔叔就行。”

  赵西音说:“您没那么老。”

  男人悦色浮脸,看来对她印象很好。

  苏颖不同平日高冷美人形象,此刻竟温情脉脉,目光投向丈夫时,又柔软几分。她看着赵西音,“坐吧。”

  乔时南接过花,很自觉地出了病房。

  赵西音和苏颖对视,眼里的抱歉之意显而易见,低着态度,低着声音,“对不起啊,苏老师。”

  苏颖“嗯”了声,“你也不用太在意。”

  赵西音摸了摸鼻尖,老实认错,“我有改正的。”

  “什么?”

  “我开了微博,关注了好多娱乐号和杂志号,我也关注了您。”在苏颖的注目里,赵西音声音渐小。

  苏颖嗤声,乐了,“现在开始恶补八卦了?”

  赵西音眼神懵懂,怯色尽显,慢吞吞地点了下头。

  苏颖温柔的样子,像三月春光里的冰山雪莲悄然融化。她说:“跳舞已经很苦了,不要再勉强自己做不喜欢的事。”

  赵西音鼻音微重,“可是给你添麻烦了。”

  苏颖面露不耐,“总道歉,有完没完了?你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回练功房压腿!”

  得了,又变冰山美人了。

  赵西音走的时候,苏颖不热情,她趴在门口又回望一眼,恰好对上苏颖的视线。赵西音灿烂一笑,一溜烟儿地跑了。苏颖独在病房,终也露出笑容。

  按计划,团里过年都不放假,得和剧情组那边对接,做一些正式合拍的前期准备工作。赵西音是无所谓,反正家里近。那些外省的姑娘们就烦心了。

  一起约会吃火锅的时候,赵西音问周启深今年回哪儿过年,说自己没假,得进组。

  周启深失落了一下,也就无所谓了,“我回西安。”

  “你不陪赵老师啊?”赵西音笑眯眯地问。

  “陪他?他又不是我爸。”周启深笑眯眯地答。

  赵西音就扬了扬手机,“录下来喽,回去放给赵老师听。”

  周启深劈手就去抢手机,没拿稳,“噗通”一身掉进了火锅底料里。周启深想都没想,本能地挡住飞溅的油汤,沸腾的油泼在手背,立刻起了红泡。

  两人都傻眼了。

  周启深无奈道:“疼。”

  赵西音担心极了,起身就要去医院,却被周启深一把拽住,坏笑着说:“你给我舔舔就好了。”

  三分色|情七分坏,分明就是个臭无赖。

  赵西音的手搁他腰上,拧了一把,嗔怪,“活该你一个人过年。”

  就这样,过年安排差不多定了型,周启深回西安,初三回北京,赵西音留北京工作。

  结果过年前两天,团里临时接到通知。

  剧组那边出了一桩意外,一个副导演被道具给砸伤了脑袋。颅内出血,蛮严重,人还躺在icu没出来,这事儿上了微博热搜,为避风头,遂决定年后再开工。

  赵西音莫名得了一周假期,问岑月,“小月亮,你还买得到机票吗?”

  “哪儿还买得到呀,高铁票都没有了。”

  “那你怎么回去?”

  “我爸说,开飞机来接我。”

  “……”权当她开玩笑,赵西音一笑了之。

  周启深昨天晚上的航班飞咸阳机场,走之前,他还挺有心地去了一趟赵西音家,礼物装了一车,还要从博物馆拍下来的一套乾隆时期的纹笔洗。赵文春识货,拿着端详了很久,问他多少钱买的?

  周启深没告诉他真实的七位数,只轻描淡写地说几千块而已。

  那些年货礼物摊满半个客厅,赵文春嘴上说浪费,眉眼都笑开花了!

  一月末,大年三十。

  赵家习惯晚上吃年夜饭,但今年赵老师却中午开席,“晚上我和老同学有聚会,一块儿喝喝茶,听听戏,看看春晚。你姑姑也是,说回美国办事,能赶回来一块儿过年,这下又放我鸽子,说北京太冷,去夏威夷度假了。真不靠谱。”

  “啊?您就让我一个人在家呐?”

  赵文春把一盘红烧大猪肘端上桌,十个菜齐活了,热气蒸腾地往上冒,寓意十全十美。他呵声一笑,“你再给我装。”

  赵西音眼神躲了躲,仍硬气,“我装什么啦?”

  “你机票还要藏多久?下午六点飞西安,怎么,我不出去找老朋友,你陪我看春晚?”赵文春佯装失落,“姑娘大了,不由人了,老父亲都得靠边站了。”

  赵西音没再否认,垂着头,脸上带笑。

  赵文春哎的一声叹气,“知道你放心不下他,去吧,早点儿出门,年三十不好打车,注意安全。”

  赵西音抬起头,欲言又止。

  赵老师忧愁道:“知道了知道了,会替你保密的。”

  赵西音花高价抢了一张商务舱的机票,心疼得能滴血。五点钟出门,走之前,她给赵文春包了份红包,攀在他肩上撒着娇,“赵老师,岁岁平安,长命百岁哦。”

  赵文春拍拍她的手背,“爸爸会的,爸爸还得看着我家妞妞结婚生子,当个好妈妈。”

  赵西音鼻子一酸,把他搂得更紧了些,“然后你也当个好爷爷。”

  “那肯定。”赵文春笑着说:“带小娃儿识三字经,给他讲成语,大点了就教他练字儿。西儿,你,你也养好身体。”

  哽咽了,赵老师说不下去了。

  赵西音揉揉他的肩,“过年开心点,爸,那我走了哦。”

  赵文春点点头,“去吧,初三带他一块儿回家。”

  ——

  晚八点,周启深还在西安城区待着。

  会所最大的那间包厢,金碧辉煌,灯影绰绰。一屋七八个男人,开了一桌牌,时而骂咧时而笑声,一派歌舞升平的盛世景象。

  “周哥儿,你不去玩两把?”一个刺青男走过来,面相凶,但对周启深态度异常恭敬。

  周启深的事业根基虽在北京,但西安也不是全无人脉。多年经营打点,周启深可谓面面俱到。回家过年不过是个形式,在周伯宁那儿妄想什么天伦之乐,周启深基本连家都不会回,销金窟里耗着,照样自在。

  他横躺在长沙发上,坐没坐相,睡没睡相。仗着腿长,直接搭在对面沙发扶手。双臂枕在脑后,衣摆往上露出一截劲腰,隐约可见人鱼线的始端,两条渐深的弧。

  周启深咬着雪茄,拿手机玩了会庄闲,一手两万筹码,连赢五六局。

  刺青男叫小六,顶着个莫西干头,给他递了片西瓜。周启深没接,手机丢给他,“替我玩两把,我上个洗手间。”

  刚出包厢,手机就响了。

  小六哎呦一声操,正下赌注呢!

  再看屏幕上显示的名儿,小六立刻往门口跑,边跑边吼:“周哥儿,‘老婆’来电!是嫂子!”

  周启深在走廊上,十分不满这大呼小叫,觉得刺耳,“二十五六的人了,能不能沉稳点?”

  小六吐词清晰地重复一遍,“嫂子打给你的!”

  周启深眉目松动,表情软下来,但语气仍是不满,“是不是还要给你个喇叭?”

  小六立刻嘿嘿憨笑。

  周启深接过手机,按了接听,踱步往窗边去,“西儿?”

  他脚步顿住。

  “嗯?什么?”周启深脸色骤变,“你说你在哪?”

  几秒后,他拔腿就往电梯跑,欣喜若狂,神情沸腾,“别乱走,我来接你!”

  作者有话要说:偏头痛犯了,止疼药也止不住了,几个晚上都睡不太好。我留点存稿以备不时之需。看看这章标题,你们就应该知道周老板有福了。是个福利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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