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铮放下酒杯,调侃轻松的神色渐渐敛去,同顾瑾一般,露出慎重,甚至有朝圣的感觉。
“我在研究出烈酒的方子后,想到得不是赚钱,而是如何在不影响百姓吃粮食的情况下,酿更多的烈酒。”
顾瑾望着陆铮,眸底好似跳跃着火焰。
饮用烈酒到底对顾瑾有些许影响,也有他孤独寂寞太久的原因。
顾瑾是骄傲的,纵然被李氏教训过,转而认同纨绔子弟的父亲,别说同辈人,即便比他年长的人,顾瑾在内心深处都有轻视。
只是他面上不表露出来罢了。
无敌是多寂寞。
顾瑾和陆铮并没达到无敌的状态,在他们心里是无敌的。
难得遇见不仅同顾瑾年龄相当,才干心智都相似的陆铮,顾瑾借着酒劲儿,比往日活泼。
也更为多话。
旗鼓相当的对手比知己还要难寻。
顾瑾带了炫耀,“苦思良策一年,翻遍天工开物等耕作书册,寻思过改良耕作农具,仔细计算过,农具改良固然可以让百姓节省体力,达不到粮食增产的目的。”
“一边控制着烈酒的产量,我派人寻找能丰产的农作物。”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的人在两湖一代找到野生稻穗,仔细请教过老农,此稻谷不仅比寻常稻谷结出更多的粮食,更是一年两熟。”
“……”
陆铮心头一跳,自然清楚顾瑾的话意味着什么,他学着顾瑾小心翼翼碰触秧苗,“你确定?”
不是顾瑾的妄想?
顾瑾自信点头,“我在两湖买了庄子,去年就用秧苗耕种,只要伺候稻谷精心,天灾不作乱,一年能收两次。”
“你把秧苗拿出来……是想……”
陆铮觉得自己手中有矿产弱毙了,顾瑾手中的秧苗才是巨大的财富。
实现他们志向野心的基础。
陆铮受够了粮草无法支持他征战的苦楚,明明可以打赢的战争,就以为粮草,他只能挥军撤退。
每次想起来,陆铮都很郁闷。
顾瑾毫无留恋把装着秧苗的盒子交到陆铮手上,顺带把在两湖的庄子地契放在盒子之上。
“这就是我同陆侯爷合作的诚意。”
“你甘心把这份名垂青史的机会留给我?”
“……不甘心。”顾瑾笑道:“我不是圣人,也有争强好胜的心思,谁不想出名,受人敬仰?”
陆铮把盒子和地契一起放在小桌上,低垂眼睑。
顾瑾继续说道:“一时的名声比起我要做的大事就变得微不足道了,前路艰辛曲折,我必须懂得取舍。”
“时刻提醒自己不因成功而骄傲,不因失败而沮丧,更要提醒自己不为一时的好处而忘记初心。”
顾瑾缓缓说道:“我可以等上三年再公布稻谷的消息,三年后,我能保住所有的成果,但是为了自己得到好处而隐藏这样的消息,在三年内因为粮食匮乏而饿死的百姓何辜?”
“他们本来能活下去的。”
“而且发现秧苗的人不是我,总结出培育秧苗流程的人也不是我。”
“除了最开始我派出人,出了一笔银子外,我什么都没做过,甚至没下过一次田地。”
“领这份功劳,我有愧。”
顾瑾再次把盒子交到陆铮手上,“侯爷不必愧疚,利益为上,我把秧苗交给你才能迅速推广下去,无人可以占辛苦培育出秧苗之人的功劳。”
现在顾瑾还无法保住成功的果实不被窃取。
一旦双熟的稻穗现世,皇子们能少得了争夺?
顾瑾唇边弯起,轻松许多,“我这也是甩包袱给陆侯爷,不单单是一份功劳,更是一桩难事。”
陆铮眸子动了动,“我到是不怕有人争功,同你合作,你并不需要付出这么多,毕竟我们两人合作比互相针对更好。”
“我可以代你向陛下陈情,有我看着,没人敢动你一根汗毛。”
顾瑾抬起眼睑,轻笑出声,陆铮停住口,顾瑾潇洒又任性耸肩,“陆侯爷看不出,我不想欠你太多,更不想把牵扯瑶瑶身上去。”
“陆侯爷若不是看在瑶瑶份上,会吃亏吗?
顾瑾摇头道:“不会,我们是一类人,没有十足的好处,哪有资格谈合作?”
“你不后悔?”陆铮干脆利落的收了盒子,把玩着地契。
“后悔倒是谈不上,遗憾到是有些。”
顾瑾一派坦诚,带着几分骄傲和自信眨了眨微醺的眸子,醉意满满从眼角眉梢晕染开来。
“以后我会拿出另外的成果,到时候绝不会再拱手送人。”
顾瑾淡淡说道:“不过是双熟的稻谷而已。”
“按照瑶瑶的话说,这波,我给你九十九分,少一分怕你骄傲。”
陆铮唇边含笑,身体同小桌离得远一些,伸展笔直大长腿,些许的迷离。
曾经瑶瑶这么称赞过陆铮。
她说的每句话,陆铮都记在心里,俏皮的话语仔细琢磨特别有趣儿。
顾瑾回道:“少那一分,三年后我亲自向陆侯爷拿。”
马车里安静下来,不再有交谈的声音。
他们再次各在守一边,端着酒杯浅饮,好似想着心事,又好似只是听着雨声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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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宁长公主府,顾珈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指着派出去打听消息的人:
“没有找到?怎么会没有找到?我不是说得很清楚了吗?没有找到的话,你不会去庄子上偷出秧苗稻穗?”
“小人的确有心去田地挖秧苗。”三十左右的汉子一言难尽,“好不容易躲开看守的人,可是却撞见……撞见同样偷秧苗的同行。”
“我们彼此以为对方也是顾三公子的人,大打出手。结果引来庄子上的农夫,废了很大力气,我才从庄子上逃出来,差一点没了性命。”
顾珈咬牙切齿道:“顾璐,又是你坏我好事!”
明明她们说好合作虐渣爹的,可每次都是顾璐坏了她的计划。
顾珈也在恼恨自己,当时看这本书时,只顾着顾瑾升级打脸的爽快感,顾瑾做过的政事,利国利民的好事,她都草草略过的。
她同顾璐都开了挂,都盯着同一个好处时,自然是手快有,手慢无。
她们永远不可能精诚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