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抽签的人是一个高个子的年轻人,宋庆见了他的体形不由很是诧异,这子长得算是壮实了,为何那rì在沙河没被挑出杀了的。
许是天黑行动又匆忙,这才漏了这子吧,宋庆如此想道。旋即冷冷一笑,看你子运气有多好!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抽!”宋庆喝了一声,佯将刀尖提了提,威吓这高个年轻人再不抽就立即宰了他。
赵学启生怕宋庆突然就杀人,也忙催那年轻人:“快抽吧,快抽,不定是生签...你要是不抽,可马上就没命了...”心里却是把锦州军的这帮屠夫骂了个狗朝天,沙河杀了一千人不算,现在又要杀人,难道他们不知道这些个逃兵根本就不是什么兵吗,他们不过是帮刚放下农具拿起刀剑的农民,就几天训练就指望他们跟你们一样能打吗,笑话!还军法从事,军什么法什么,这帮人是你锦州的兵吗!
看来跟着这姓施的不保险,这家伙杀人不眨眼,还是跟着高公公安全,前途也更妥当些。不过,高公公交待的事却是....要是王天德不愿干,这事怕就黄了....
赵学启有走神了,直到那年轻人的手伸在了面前,才醒悟过来,忙握紧让他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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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刚才那个一样,这高个年轻人同样紧张,抽签的手同样在发抖,但却是没有犹豫多久,就伸手直接抽出了第二根……
他没有闭眼,而是直接去看结果,一看之下,瞬间浑身解脱——他抽到的是长签。
“好,你活了,站到那边去!”宋庆二话不,挥手示意这年轻人到一边去。
“下一个!”
第三根依然是长签,抽中的逃兵也是立马松了口气,兴奋的自己跑到了一边。然而剩下的七个人呼吸声却不断加重,前面的三个人固然运气好活下来了,可他们倒霉抽中短签的机率却无形中增加了几分,这几分可随时都会要他们的命。
人就是如此奇特,当别人的死可以为自己带来生机的时候,每个人都在诅咒抽到长签的这两个人。若是别人替自己死了,他们又会欣喜若狂,完全不会去同情那个倒霉的同伴。
第四个抽签的是个中年逃兵,年纪应该快接近四十了,不知道是年纪大,世面见多了还是真的无所谓,又或是被吓怕了,竟然咧嘴朝身后其他人笑了笑,然后走到赵学启的面前,指着那三个抽到长签的同伴问道:“我要抽到短的,是不是就要被他们杀掉?”
“一人一刀,你觉得还能活么?”赵学启没好气的答了句,这都什么时候,这家伙还关心这,就你这身板,挨得了九刀吗?
中年逃兵听后,吐了口气,显得十分镇定,自言自语道:“那好,老天要咱死,咱活不了,要咱活,咱肯定死不了!中!抽了!”随手就抽了一根木签,然后举了起来,竟然也是长签!
“你运气好,站到那边儿去吧!”宋庆摆了摆手。
中年逃兵如释重负,冲宋庆欠了欠身子,然后拔脚就走到一边,一边走一边喃喃道:“咱都了,咱爹会护着咱,咱娘也会护着咱...”
接下来是第五、第六个……奇怪的是,连着抽了八个人,竟然没有一人抽中短签,这让宋庆和赵学启都纳闷了,没道理啊,连抽八个都是生签!
赵学启甚至还偷偷看了手中紧握着的签一眼,发现确是短签确是还在,这才信服,这世上还真是有运气这回事的。
得以活命的八个逃兵的激动还没有退去,他们站在那里,明显身子都有些微颤,有两个的腿肚子还抖得厉害。在他们边上不远处的雪地里,却滚落着几颗人头,是另外几队抽到死签被处死的逃兵。那血滚落一地,脑袋没了还在喷血的身子让他们越发感到活着的宝贵。他们发誓,再也不跑了,再也不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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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之事,有正便有反,有人欢喜庆幸便有人倒霉哭泣害怕。
剩下的最后两个逃兵整张脸白得一血sè也没有,他们的牙关上下咬得咯咯直响,前面一个年轻人更是如魂魄丢了一般,怔怔的望着赵学启手中最后两根签,便跟傻了一般。
那八个抽到长签的逃兵知道这年轻人以前是县城米店的伙计,姓张,名字很是喜庆,叫福来。众人之中,数他胆子最,先前叛军打.炮时,就数他叫得最凶,跑得最快。另一个姓周,名字叫什么不知道,平rì里大伙都叫他周二。
只剩两根了,其中一根必然是死签,毫无疑问,张福来和周二两人中肯定会有一人抽中短签,继而被杀!
只要死签被自己抽中,另外九个同乡就会毫不留情的杀掉自己,以此来证明他们对锦州军的忠诚,证明他们再也不会临阵退缩。
难道自己就是那个该死的?
张福来和周二已经没有了选择,他们只能听天由命,不是他抽中,就是我抽中,不可能有别的结局的。
张福来的脸脏兮兮的,好像好几个月没有洗过脸一样,根本看不出长什么样,倒是额头上有很大一块伤疤,像是被炮子削过一般,血块凝结在上面,还鲜红着呢。
此刻,他的双脚如有千钧重一般,怎么也提不起,胸口也闷得厉害,有种吸不上气的窒息感。
周二也好不了多少,好像身子已经不是他的一样,站在那里浑身麻木。
“你抽不抽?”见张福来不肯来抽,宋庆的目光露出不怀好意。
“我....我抽...”张福来哆哆嗦嗦的迈出了脚,他每迈出一步,周二就心颤一下,好像去抽签的是自己。
死签,死签,死签!...
周二不断的在心中狂喊着,眼睛定定的望着那两根木签,眼珠子暴起,好像随时都会炸掉一般。
只要自己抽了这签,后面那个人就不必抽了,因为结果已经没有悬念,不是他死就是我死。手伸出去的瞬间,张福来故作镇静的笑了笑,手指在两根仅余的竹签上方犹豫不决的来回移动着,直到宋庆看得着急,再次厉声催促后,他才猛的抓住了其中的一根,慢慢往上拉……
那签就好像有几尺长一样,一一滴的拔上来,怎么也看不到末端。
张福来在看,周二在看,那八个得以活命的逃兵也在看,宋庆、赵学启、昌平兵们都在看.....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看着张福来的手,张福来这会却已经是满头大汗,那心扑通扑通跳着,快得就像马上要炸了一般。
木签只拉出了手指长,但张福来却好像度过了几个时辰一样,后面的周二更是有度rì如年的煎熬感,他的心也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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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福来抽得再慢,木签却就是那么长,终于,木签从赵学启的手中完全露了出来。
死签!
“唉!”看到死签的那秒钟,赵学启微微叹了口气,怜悯的看着张福来,低声道:“你抽中了短签!”
死签抽出的那刻,周二”啊“了一声,一下跳得老高,然后一屁股重重坐倒在地,痴痴的傻笑着。
张福来却是仿佛还不肯相信自己抽中了死签,将剩下的最后一支竹签也拔了出来,但就像所有人知道的,他抽到的是短签,他是那个必须要死的人!
“不,不会的,我不要死....我不要死啊...呜呜...”
瞬间,张福来失去了身体的所有力气,刚刚还强装的镇定已经被惊慌恐惧所取代,因为太过害怕,他竟然失声嚎哭起来。此时,他如果止住哭声,便会发现在他的四周,还有许多哭声响起。
“不,不,不,不...我不要死..我家还有老娘,我还有一个妹妹....”
张福来再也站不住,他瘫坐在地,面对死亡,他不过是个普通人,如何能够冷静下来,平静的去受死。
他不甘心又如何,他注定要死,因为这是锦州军铁的军令。
“杀了他!”
宋庆的声音没有一丝同情和可怜,昌平兵们将九把长刀扔在了周二和那八个逃兵的面前。
“捡起来,杀了他!”宋庆大声吼着。
九人相互看着,迟疑不决的弯下腰去捡地上的长刀,在他们捡刀的瞬间,一丈外十几杆火铳同时对准了他们。
“想活命,就杀了他,快!”宋庆不断的威逼着,他已经没有多少耐心了。
在他的威逼下,逃兵们开始向地上的张福来慢慢靠近,他们的手都在哆嗦,似乎难以下手。发现有人靠近自己后,张福来神经质的一下跳了起来,大口大口的喘气,眼睛死死盯着同伴们手中举起的长刀。
“想要活命,他就得死!不然你们就得死!”
宋庆像是喜欢上了这种残忍的游戏,又向前走了一步,恶魔一般咆哮威逼逃兵们立即动手。
大凡越是畏惧死亡的人,为了活着越能不顾一切的疯狂,在宋庆一声又一声的威逼下,逃兵们知道自己没有选择了。
周二踉跄着往前走了几步,冲着张福来挥起了长刀,朝着那八个人咬牙叫道:“他不死,咱们就得死!大伙动手吧!”
最先抽到长签的那逃兵顿时也叫道:“杀了他!杀了他!”再也不犹豫,举刀便向张福来砍去。
张福来惊慌失措之下,本能的举臂去挡,结果那一刀正中他的肩膀上,一下砍进寸许,刀刃已经砍在骨头上了,再用力些,怕是张福来的这条胳膊便会被砍断。
血一下喷溅出来,喷得那逃兵浑身都是,脸上、眉头上、鼻子上、嘴巴上都是,湿湿的,带着腥味。
张福来疼得凄惨大叫,他捂着胳膊痛苦的求饶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见了血的逃兵们却是无人停下脚步,很快,第二刀、第三刀接连砍到。也不知哪一刀是致命,很快张福来便倒在血泊中,身子不断的抽搐着。地上都是雪,白sè的雪现在变成了通红的雪。
逃兵们惊恐的望着地上,手抖得厉害,扑面而来的血腥令他们战栗,张福来不断抽搐的身子冲击着他们心灵。
如果抽中死签的是我,这地上躺着的就会是我!
“他死了,你们活下来了!”
宋庆蹲下身去察看张福来的气息,确认他已经死了,起身后从一名逃兵手中拿过长刀,对着尸首的脖子便砍去,沉闷的入肉声,张福来的脑袋便被整个切了下来。
“看到了吗!谁再敢临阵逃跑,下场便跟他一样!”宋庆狰狞的举起脑袋,从这九个逃兵面前一一扫过。脑袋所到,俱是苍白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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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杀执行得很快,六十七个抽中死签的逃兵被他们的同伴斩杀,空气中再一次添进一股新鲜的血腥味。
尸体被搬到一起,脑袋也被堆积在一起,两座尸堆血淋淋的堆着,幸运的逃兵们被强迫站在那里观看。
不知道什么时候,热闹的京营兵们突然静了下来,他们口干舌燥的望着那一具具无头的尸体,他们有一种莫名的惊恐。
“他娘的,这姓施的不是人,他这不是杀人,是他娘的吓人。咱们走,离这凶神远些。”赵顺水在看到第六个逃兵被乱刀杀死,斩下脑袋后就有受不了,勉强看到现在,全因他要面子,不想叫手下们笑话。堂堂一个千总大人连杀人都受不了还有什么用。
“是,是,这锦州军都他妈的不是人,高公公就不应该救他们,叫他们死了多好....”那两个百户也看呆了,忙跟着赵顺水往营帐那走去,离这些锦州凶神越远越好。
声后,却有人在话,“如果你们因为害怕敌人,害怕死亡而逃跑,那本将军在此告诉你们,如果你们真的那么做了,你们就会发现,任何敌人和死亡都不及我可怕!记住,机会只有一次!”施大勇的声音不是很大,却清晰地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