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看到那位姑娘泪水一颗颗的掉着,她的心脏就像被一把钝刀来回的挫割着,疼得揪心。
虽然明知这情感源自于另一个不属于她的灵魂,但她终将是无法忽视这痛楚,咬了咬牙,还是跟着追了出去。
就当我占用你的身体,欠你一个人情,暂时就替你守一守你的小情人吧。
死寂的虚殿,很快,苏安就在苏天灵以及赫连的搀扶之下进入大殿。
此刻苏安面上的神态极为不好,死败的肌肤,凹陷的眼眶,青乌的嘴唇。
一副油尽灯枯的濒死模样,若非为了心中那一点执念,怕是根本醒不过来。
苏邪原以为他火急火燎的赶到这里是为了她怀中的那半卷《社稷山河图》。
虽说对于苏安的要求,她极为不想应允,但转念一想,那鼎炉小子来川芜山的目的也是为了通过苏安寻回此图。
对于解救大晋困境,解救万民于水火之中这种伟大之业她毫无兴趣,只是对于他想要做的事,她却无法忽视。
手已经伸入怀中,欲取图将眼前三人打发走。
况且她十分厌恶苏安的声音,更不想听到他口中念念有词的大道理,只想敢在他开口之前便堵上他的嘴。
谁知……
“将鞋子穿上吧,脚都出血了,不会疼的吗?”
伸入怀中的动作微微一僵。
苏邪那双幽然似墨的眸子朝着苏安方向盯去。
此刻他的脸色透着垂死的憔悴,可神情却是居然流露出只有看待苏天灵的那种慈父目光。
看到她双足鲜血染红云袜,他居然会心疼,第一时间里并非是索要回至关重要的《社稷山河图》,而是叫她穿上鞋子。
苏邪突然很想笑。
可惯来擅长假笑的她,此刻嘴角却是怎么也扬不上去了。
最终,她还是取出了《社稷山河图》,扔在苏安的面前,说道:“你无需说这些贴切关心之语我也会将此图给你,还有,我疼不疼也无需你来过问,苏大人就此离去吧,我就不留三位在这里吃饭了。”
说完她背过身去,不再看那三人一眼。
苏安嗫了嗫干瘪的嘴唇,低头看着那半卷残破的《社稷山河图》,顿时悲从心来,深深无力。
是啊,他有什么资格来关心她是否流血。
在他应该关心询问说服软求饶之语的时候,他像一个死人一样坐在那水牢之中。
那时她所流之血,是现在的十倍百倍。
如今倒在这假好心起来,做出一副慈父姿态当真是可笑至极。
苏安弯了弯身子,想要拾起地上的《社稷山河图》,怎奈突然一阵猛咳,口中鲜血狂涌而出。
猩猩点点的喷在那古老卷轴之上,终是咳得上气不接下气,抗不过体内沉重的伤势,就此晕死过去。
“爹!!!”苏天灵悲呼。
赫连眼疾手快的将苏安背负在身后,替他拾起《社稷山河图》收入怀中,不断安抚苏天灵。
“只是暂时晕过去了,你别担心,我这还有恒源商会那购来的伤药,他不会有事的。”
苏天灵泪珠子狂掉,
一下子都打湿了脸庞,她看着苏邪纹丝不动的身影,在爹爹咳血晕死过去的时候她都不曾回首看他一下,顿时心中悲愤交加,吼道:“你为什么就不肯回一下头!”
“我为何要回头?”苏邪的声音很平静。
苏天灵哽咽着嗓子说道:“你的事情,我已经听爹爹说了,他觉得对你十分不住,你那一掌震碎了爹爹的心脉,废了他的修为,他没有多少日子了,可即便如此,他也从未对你心生怨恨,如今他就快死了,你就不能再看看他吗?”
此番下山,或许就永远也看不到了。
苏邪的声音依旧平静,平静之余带带着几分微嘲:“就因为他快死了?”
苏天灵顿时大怒,手掌都已经压到的配刀之上,死死咬牙,一双眸子燃烧这熊熊烈火。
苏邪又道:“苏安这样的人,怎还会恨我?他这毕生的恨,都加注在了一个叫风璇乐的女人身上。”
苏天灵一字一顿道:“如果可以,我希望我从一开始就没有遇上你。”
苏邪点了点头,语气毫无波澜:“也是,毕竟是我杀了你爹嘛。”
这种尤为轻松的语调便是异常可恨之处。
苏邪银牙紧咬,鞘中的刀都在咯咯作响,最终她浑身松弛,还是败给了苏邪的过于淡定从容。
她眼神灰败道:“赫连,我们走吧。”
赫连点了点头,面上神色也是极为复杂,有对好友之死的沉痛,亦有对苏天灵身世的怜惜。
刚转身决定离去之时,苏天灵那双大眼睛里又淌下了一颗泪水。
“姐姐,爹爹醒过来的第一时间,其实并非来找你,他去了偏殿厨房,熬了一锅鸡汤,说是你近日以来定然是吃不下去饭的,他说不想吃饭那就喝点汤吧……
汤还在灶上热着,你记得去喝。别嫌弃,也别倒了,爹爹煲的鸡汤,真的很好喝。”
苏邪负于身后的手指在这一瞬,僵硬蜷缩起来。
就在三人快要离开大殿的时候,她仍是没有转身,但她却突然开口,声音仍旧平静如水,叫人听不清楚她心中的情绪。
“返回京都之中,去叶家一趟吧,那个叫骆轻衣的黄侍女子,能够救她性命。”
苏天灵脚步一顿:“嗯,知道了。”
这一次,苏邪终于缓缓转身,看着三人的背影说道:“还有,以后不要再叫我姐姐了。”
在苏天灵不知真相时刻,她可以惯着她,任由她这般叫着。
只是如今,真相大白,她便不会再做她姐姐。
因为她从出生那一日起,便是在烂泥巴里打滚,没有父亲的脏丫头,她不需要尊崇的小姐身份。
她不需要父亲,以前不需要,现在也不需要,将来……更不会需要。
因为她所需的两人,一个已经在那颗桃花树下彻底腐烂成骨,另一个……
已经没有了。
那一锅鸡汤,或许她会喝,但是她绝不会承认自己是苏家女。
苏天灵顿住片刻的脚步又重新抬起:“嗯,知道了……”
……
……
经过多日暴雨滂沱
,南晋多数下游之地山洪爆发,民不聊生。
即便当地军度严明,治理有善,可这般天灾之祸却是非人力能够抗衡。
再者以京都之内,尸瘟毒全面爆发在大晋重要官员之间,其毒性之恐怖,在未制出解药之前,必须极为严谨全面隔绝与外界联系。
文武百官尽数封在方寸之地,虽在叶家一众黄侍倾力救治之下,暂时无一人又生命之危。
可在短短几日里,大晋群龙无首,纵然法度极为严明,也因为无能人指挥,很快也乱成了一锅粥。
一时之间,山匪水贼横起,为祸四方。
岌岌可危的大晋现下已然陷入腹背受敌之境,外有离国虎视眈眈,内又民愤盗匪杀烧抢掠,洗劫村庄。
内忧外患之下,这所有的压力自然也就尽数倾加在了一人身上。
“咳咳……不是都说叶家黄侍医术冠绝天下!光是凭借着一手金针度人之术便可使得枯骨生肉!无病不可医的吗?!为何这都整整七日过去了!那个女人还没有研制出解药来!”
说话者是夏家的一名直系年轻弟子,也是夏家家主膝下众多儿女之一。
如今一脸尸气遍布,一张本来还算得上端正富贵的脸如今爬满了血绿色的龟裂之痕。
在他怒言出声之际,面上的裂痕顿时受到撕扯,涌出腥臭难闻的脓血,粘稠地顺着他的下巴滴落在地。
在那恶心脓血淌地之时,还依稀能够看到几条阴气凝成的尸虫在其中扭动狂舞。
看到这一幕的夏家子弟,眼角狂 抽,眼神愈发阴郁。
许是享受这尊华富贵多年,如今遭逢毒难,实在难以忍受这般非人折磨的痛楚。
原本平日里伪装出来的名门望族贵派大气作风已经全然撕破,露出了一副绝望阴狠姿态来。
而在这座完全隔绝封闭的听雨轩内,与这位夏家年轻弟子持有相同态度想法的人绝不占少数。
一开始,他们原以为叶家黄侍能够解此尸瘟毒,对待叶家黄侍等人的态度是何其谦卑客套,嘘寒问暖起来,简直比伺候亲爹还要阴晴讨好。
可接下来,日子一天接一天的过去了,他们信心念念所期待的解毒药剂却是迟迟不出。
体内的一身元力在那尸瘟毒的耗损之下已经接近枯竭,在七日内,已经有不少实力尚低者毒气爆发。
他们半边身子都化成了一颗颗乌黄脓疮,高高鼓起如鸡蛋般大小,身体微微一动之下,那脓疮便会噼啪一声炸裂开大量的脓液以及血污,整个人奄奄一息地晕死过去,也不知还能撑多久。
尸瘟毒过于恐怖,即便是各大家主服用下贴身收藏的神丹灵药也不见有一丝作用。
一旦等到毒气攻心,怕是大罗金仙也难救了。
将一切生的希望都加注在了叶家黄侍身上,可一个接一个倒下的身影让他们绝望,愈发相信那位黄侍女子根本没有解决尸瘟毒的办法,只是言辞夸大,坐等他们去死罢了。
更有甚者,甚至有人恶毒猜测,或许那位叶家黄侍早已研制出了解药,只是身中尸瘟毒的数量实在太多,她只想保住自己的性命!
(ps:诸君新年快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