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沉浮脸都惊白了,这姑娘肚中还怀着他孙儿的崽,这一同饮了千年醉,怕是千年不得生长成型。
这可了得……
“轻衣嫂子也很头疼此事,她说千年醉并非是毒,历古以来无药可解,更无活人直接饮此酒之例,一时半会,还真不知如何将之唤醒。
轻衣嫂子还说,她时日无多,这姑娘也真是会给她找事,最后些日子了,也不让她消停一会,她尽量会多活一些时日,解决此事。”
叶离卿缩着脑袋,木讷的大眼睛里也是极为难得的浮现出了丝丝无奈之色。
叶沉浮无力地一屁股倒坐了回去,失魂落魄道:
“此事也实在是……是老夫大意了,怨不得那姑娘,若非心中悲痛之际,难以接受如此噩耗打击,她又怎会舍了她那一身修为,醉生梦醒一世。只是轻衣……”
一双老眸无不愧疚沉痛:“大晋与叶家,都亏欠这孩子太多太多,当日天子找上轻衣,老夫竟是全然不知她一人背负了这么多,更不知她性子竟是如此绝然,明知尸瘟毒祸世,她却应允天子的请求……”
他面皮隐忍不住地抖颤着,死死咬牙道:“若只为尸瘟毒,老夫倾尽叶家之力,上至碧落下黄泉也要为她寻得解毒之法!”
躲在阴影角落里的叶离卿黯然地垂下了小脑袋。
沈柔亦是双眸湿红,泪光闪烁。
伍远皇心中无声叹息,暗叹这般结局当真是叫人难以接受。
想想当初自己竟然还想撮合骆姑娘与他那混账侄儿成就好事。
如今看来,那混账孽畜!如何又配得上她一根手指!
叶沉浮神色疲倦痛苦,缓缓阖上双眸,搭在膝盖上的手掌青筋难以扼制得狰狞爆起。
他死死咬牙道:“可老夫不知,原来竟是鬼子菩提!”
这是事后,叶沉浮看到骆轻衣那惨烈面容才得以从其他黄侍口中得知,要想研制出尸瘟毒解药,冷清丹。
其步骤繁杂,其药材诸多,对于骆轻衣而言,并非难事。
但其至关重要的,便是缺那最后一味药引。
以毒攻毒的药引,鬼子菩提。
相传鬼子菩提诞生于鬼界,日以继夜依靠黄泉之水灌溉。
一子菩提足以毒杀鬼界十城阴兵,其杀伤力丝毫不弱于当今变异了的尸瘟毒。
千年以前,有鬼修觊觎鬼子菩提之毒威力,偷渡黄泉,扮作了阴兵,潜入鬼界将之盗出一枚。
可还尚未来得及使用,便被鬼王察觉,动用十万阴兵将之追杀,剁成肉泥,其灵魂扔至无间地狱,永生永世不得轮回!
但那一枚鬼子菩提,也就此遗失人间。
后得世人发现,几经辗转,最后被顾家恒源商会购置了去。
无人知晓,在数月之前,骆轻衣前往大理寺为靳农诊治时,第一次发现尸瘟毒泛滥永安的那一夜,天子便与她秘密在大理寺会见。
当夜的骆轻衣便已经研究出了解毒丹方,但注定,炼丹之人只能是她。
天子对于她给出的答复十分满意,而恒源商会里的那一枚鬼子菩提,则恰好成为了他绝地翻盘的最大底牌。
伪装的皇城守卫军,花费了足够昂贵的金钱,购来了那一枚鬼子菩提。
当那枚鬼子菩提从顾瑾炎手上被买走的时候。
或许连他自己也不曾意识到,这个看似简单的交易里,却注定了他最好兄弟妻子的命运。
帝王之心最是难测,一人为天,大权在握,识人用人不疑,但到了该取舍果决之时,也绝不会因为个人的仁慈怜悯,而有半分犹豫。
一人与一国,高低立下。
如何取舍,自在心中。
天子知晓叶家护短,也深知骆轻衣是个舍我取大义之人。
天子要保的,是大晋。
而骆轻衣要保的,自是叶家。
叶沉浮亦是深谙此理,但也没想到轻衣平日里不显露山水的淡然性子,在生死面前,竟是如此绝然。
如此,也只能够盼得他那乖孙儿在黄泉路上走得慢些,等一等她了。
叶风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叶公,宾客已经满堂,婚礼……可以开始了。”
唢呐乐曲遍布长廊花园,整座叶王府都经过了精心清扫,地面干燥不见任何潮湿。
当叶公在沈柔的陪同之下,来到场间时,亭外堂间尽是人海。
几大世家的重要人物,皆来此参加婚礼。
还有他国门派修行者,例如蜀国的神霄门,以公孙胜为首,携领一众弟子。
虽然他们眼底有暗藏不住的悲意,但婚礼逐渐开场,他们亦是勉强打起精神,献上祝福的微笑。
魏国著名的女子修行门派,亦是有来参加婚礼。
“郑师姐,我听说了,这次……那位万首试第二的世子娶的世子妃正是他叶家的黄侍,据说生得十分好看,且一手医术冠绝天下。
此番永安城之变,尸瘟毒危机,也是她一手化解,您说这样的女子人物,怎么会愿意嫁给一个死人啊。”
万花宫的女弟子严含瑶口无遮拦惯了,借着这鼎沸热闹的声势,悄然的在师姐耳边窃窃私语道。
郑师姐面色豁然大变,瞪了她一眼道:“不可胡言!叶家内事,岂是容你胡乱评说的!不想惹乱子就给我闭上嘴!”
“哦。”严含瑶委屈低头。
就在这时,她身边传来一声嘲弄低笑声:“呵,医术冠绝天下的确厉害,可叶家黄侍骆轻衣如今可算不得上什么‘生得十分好看’了,你若是过会儿见到她那般丑陋如恶鬼的模样,便知晓,她除了那个死人世子,别无选择。”
寻声望去,却是看到一个生得阳刚正派的男子正努力的往万花宫一众女弟子这边贴来,面上带着不屑冷笑。
显然是见这群女弟子们生得娇艳动人,不由出声想要吸引她们的注意力。
万花宫弟子,远在魏国,对于永安城瘟毒一变之事所了解详情不多,今日前来参加婚礼,纯粹是为了交好叶家。
如今突闻此言,心中的好奇果然成功地被勾了起来。
严含瑶见那男子虽然嘴角含着冷笑,但面容生得英俊正派,倒也不惹人厌。
便朝着他眨了眨眼,轻笑道:“兄台此话何意?”
燕天罡看着万花宫那方一众明亮美丽的大眼睛齐
刷刷地朝他看来,不由昂首挺胸起来,那日被那恶鬼般的模样吓出的阴影也不由冲淡了几分。
心中更是暗骂自己痴情愚蠢,吊死在骆轻衣这么一颗树上这么多年,却全然忽略了这个花花世界的美好。
好在如今这颗心心念念多年的树已经死了,烂了,总算是助他成功地断了心中的念想。
燕天罡故作高深莫测一笑,笑容翩然完美:
“此事事关叶家声誉,不好多言,在下只能说,若是世子殿下尚且在世的话,见了这新娘模样,这洞房啊,怕是得全程闭着眼睛入了,啊哈哈哈……”
严含瑶抿唇一笑正欲说话,她身边的师姐却将她拉了过去,美眸瞪着他道:“你这人,好生大的胆子!叶家的世子妃也敢如此打趣。”
美人生气瞪人,燕天罡也是觉得极为赏心悦目的。
更别说她身边那位女弟子已经被自己逗笑,显然是对他多少有些好感。
他乘热打铁,微微一笑,看着严含瑶目光轻佻风流,做足了顾瑾炎的那番姿态风雅:
“在下并非打趣,而是事实,当然了,若是今日这新娘能有这位万花宫的姐姐好看,在下怕是今日都要冒着得罪叶家的风险,来行一次抢亲的冲动事了。”
身为万花宫弟子,严含瑶极少接触外界男子,更别提像现下这般公然赤裸示好。
她俏脸登时大红,羞嗔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人家还只是一个闺阁女子,哪个要嫁给死人啦。”
燕天罡哈哈一笑,不由自主地悄然又贴近一步,嗅着那方幽幽女子体香。
心驰神往道:“对对,姑娘这般花容月貌,如何能够行那冥婚大煞风景之事,这花儿……还需得知心人来折。”
“老子折你奶奶个腿!”
心头正值火热之际,燕天罡整个人狠狠一个狗吃屎的姿势摔了出去。
屁股剧疼,衣服上一个乌黄的大脚印。
“哪个敢踹我!放肆!”
燕天罡怒视回首,却见顾大少爷满脸戾气,不伦不类的松垮腰带间插着一把青玉扇,上吊着犀利的眼角,仍旧保持着踹人的姿势。
一些眼尖着,还发现这位顾大少的脚底板上,沾染着昏黄秽 物。
嗯,目测是一滩狗屎。
之所以用滩来形容,自然是因为这狗屎的主人有些闹肚子,踩中的还是一坨不稀不干的狗屎。
众人捏着鼻子,目光怜悯嘲弄地看着燕天罡的屁股。
难怪脚印是黄色的,啧啧啧……
燕天罡摸了一把疼痛的屁股,手掌一片湿滑恶臭,顿时脸色都绿了。
顾瑾炎眉目含着冷笑,可劲儿晃着那污秽的脚底板:“怎么,狗儿子这是想屎吃了,啧啧,这是饿了多少天了啊,自己拉的屎都迫不及待的想要吃了,狗东西,来来来,爷这还有,还不快来跪舔!”
燕天罡气得浑身直颤:“顾瑾炎!我劝你不要太过分,旁人怕你!我可不会怕你!叶家天侍首领是我叔叔,你若敢欺我,他定叫你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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