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宇初兄弟也放下心来,倒真怕她给吓坏了。
饮至半酣,张宇初笑道:“兄弟,冥冥中或有天意,让这两个老贼撞在你的手里”。
段子羽听他语含深意,忙问端的。
张宇初缓缓道:“尊府灭门之仇虽未查清却确实,但我先前派赴西域的数十名兄弟尽皆半途被人狙击,半数以上死于这‘寒冥神掌’,另一些人死在少林金刚指下。
我得报后情知此事与这两名老贼大有干系,不得已亲自前往,托赖家君声望,这些人未敢对我动手,方得到了西域。”
张宇真忙道:“你查出没有?”
张宇初笑道:“你听大哥慢慢说,你一打岔,我妹婿可不高兴了。”
张宇真横了他一眼,倒也真不敢再出言打断,惟恐段子羽不喜。段子羽心中怦怦乱跳,忙端起杯酒喝下,按住心神。
张宇初续道:“我在西域密查一月有余,方打听到当年那群凶徒灭门之后,将你先人及家人的尸体盛殓埋葬,还四处查寻你的下落。
我得报后,即速至墓址,为了查清真相,也顾不得亵渎世伯父伯母在天之灵了,只得动手挖墓,以验尸骨。”
段子羽哇的一声,喝下去的酒全吐出来。
那时节挖坟掘骨,无异于杀人,段子羽虽知这是逼不得已之策,却也创痛心怀。
张宇初笑道:“你先别急,我没等动墓上的土,突有一群和尚向我袭来,用的竟是尊府代代家传的一阳指。”
段子羽听先人庐墓未动,方始安心,张宇真又忍不住问道:
“大哥,少林和尚怎的会一阳指?”
张宇初大笑道:“真是小孩家见识,天下和尚千千万万,岂都是少林寺的。这些和尚却是羽弟自己家中的。”
张羽真恍然道:“原来羽哥家和咱家一样,他家养和尚,咱家养道士。”
张氏兄弟捧腹大笑,喷饭不止,段子羽也忍不住笑了起来,道:
“这必是天龙寺的和尚,天龙寺是大理国的护国之寺,当年先祖父亡国,便是他们舍死救了出来。”
张宇真这才明白。
张宇初继续道:“那时我还不知这些和尚的来头,见他们使出一阳指,知道与羽弟府上大有渊源。
幸好与我同去的还有家君的几大弟子,我们几人合力,才将这干和尚制住,才知是天龙寺的几位大师,当年救援不及,便在庐墓旁护卫,见我们要挖墓,便出来拼命。
我再三再四地向他们讲明与羽弟的关系,他们半信半疑,只说墓中尸体多半为玄冥神掌所伤,还有死于大力金刚指的,不必再验。
再详问下去,便不肯说了。言道必得羽弟持大理传国玉玺亲去,他们方能尽吐实情,否则宁死不说。
我亦无法,只得回转,因鹿杖客和鹤笔翁失踪已久,此事又牵连少林寺,两方俱是强敌,是以未敢对你说,怕你鲁莽行事,一个不小心,反丧了性命,不料今日这两老贼死在你手,许是世伯、世伯母在天有灵,夺其魂魄。”
段子羽听至此处,怆然泣下,一击案道:“我必不与少林甘休。”
张宇初忙道:“此事尚未明了,切不可乱来,况且少林有嵩山少林、福建少林、西城少林之分。你知道去寻哪个。
“待过些时日,我手上事情一了,便陪你再赴西域,查清真相,那时不论真凶是哪个少林,我们都聚而歼之,杀他个鸡犬不留。”
说到此处,目中精光电闪,寒威慑人。
段子羽心中烦乱,却也知如此处分最为妥当,当下停酒不吃,张宇真怕他一人着恼,拉着他到自己房中。
张宇真觉身子燥热,回至里间换衣裳。
须臾,张宇真除去金冠和大毛衣袍,只着一件薄薄绸衣。素足走了出来。
段子羽望见她一双素足削若天成,丰约合度,雪白粉嫩,内中细筋俱可看见,十根脚趾如笋尖挺秀,不由怔怔出神。
张宇真来至他面前坐下,笑道:“羽哥,这屋子热,你也宽宽衣服吧。”
段子羽依言脱下外袍,见她素足纤秀,不禁握在手里,抚摩把玩,张宇真见她喜欢,把另一只脚也放在他膝上,两手垫在脑后,仰躺在毛毯上,痴痴笑着,任他施为。
段子羽把玩良久,蓦地想起武青婴为自己洗足时的情景,不由得丹田火热,脸上发烫。
手下不觉按式施为,按摩不已。
张宇真初还觉好玩,蓦感心头一荡,霎时间浑身滚烫,情动难禁。
直坐而起,偎到段子羽怀中,把脸埋在他脖子,颤声道:“羽哥,今晚别回去了,下人们不敢乱嚼舌的”。
段子羽与她阔别经月,此番虽然订了婚约,但天师府眼目众多,他颇有避嫌之心。是以一直不敢与她太过亲近。
此刻经张宇真软瘫在怀,绵软如脂,情堤一决,遂不可收拾,托起她向里间走去。
两人胡天黑地了一番,张宇真忽然咬住他耳朵,低声道:“我离开你这些日子,你有没有不老实?”
段子羽“哎呦”道:“好人,我的耳朵要掉了。就凭你这凶劲,我哪有这份胆子。”
张宇真悻悻道:“你那位姓武的家臣,风里风骚的,就不是个好人。”
段子羽笑道:“她都那把年纪了,你吃醋也不会吃到她身上。”
张宇真笑道:“怎么样?不打自招吧。总是有让我吃醋的那位,是谁呀,也让我们姐妹见一见。”
段子羽暗道:“青妹的事不能现在告诉她,更不能让她俩见面。否则还不拼个你死我亡。虽说大丈夫敢作敢当,和青妹的事已然做下,却不知何时对她讲方好。”
张宇真幽幽一笑道:“你现下是天下闻名的大侠客了,我若独占了你,天下的女孩子还不个个找我来拼命。
“你方才一弄,我便知你在外面不老实,不知是从谁那学会的。”
段子羽暗下叫苦:“冤乎在哉,我与武青婴可是清清白白,青妹也不会这一手。”
但听她语气大缓,却不敢接言,惟恐被她套出真情。
张宇真恨恨地在他脸上咬了一下,气道:“你还不从实招来,非到三堂会审之时再招,其实我也不是那等悍顽妇人。
“你只消心中重我,爱我,便再有几名侧室也不为过,我这里还为你预备两名美婢呢,将来总是随我一起给了你。”
段子羽倒被吓了一跳,忙道:“不要,你也莫来哄我,我跟你实说便是。”
遂当下真把与史青的事细述一遍,战战兢兢,几大神功全没了踪影。
张宇真听罢,虽不免有些嚼酸吃醋,却也不甚着恼。
嗤嗤笑道:“原来是丐帮的千金哪,许是穷苦了,看你有钱,便改行做叫化富翁了。”
段子羽不知她何以不大闹大嚷。轻轻易易放自己一马,直感匪夷所思。
其实天师教自唐朝以来,始终贵盛不衰,天师府中往来者也尽是皇室宗族,达官显宦。
这些人哪一个不是嫔妾成群,张宇真自小见惯,不以为异,况且他父亲张正常,两位兄长除发妻外,也均姬妾十余位,若单只发妻在堂,不纳妾室者反倒奇了。
是以张宇真认为,凡有本领的男子纳妾方是正理,对史青之事也不特别在意。
富室人家嫁女之时,往往将女儿在闺阁中得力的丫环一并嫁出,作为女婿的侧室。
一来女儿出嫁后仍能得到服侍,与在家时无异,二来嫁出去的丫环自与小姐同心,免得受后纳的妾室欺侮,此亦一时之风气,不过至明季犹盛耳。
段子羽岂知此理,谦谢不遑,张宇真刮他鼻子道:“你可说准了,别到时看到了又后悔,倒像我舍不得似的。”
段子羽不想她于旁事均刁钻怪僻,独于此事如此宽大,虽想不明白其中道理,亦觉胸襟大畅,对张宇真更是感激不已,将之拥入怀中,加意奉承。
自此,段子羽便与张宇真如夫妇般双宿双飞,天师府家人个个爱惜舌头,谁敢胡言乱语一句,张氏父子早知其如此,又都是豁达不拘小节之人,见小夫妻恩爱无比,倒都欢喜不已。
第二日上午,段子羽在城中独自寻了一阵,经玄冥二老之事,他对王庄主一干人疑念更深,虽想王庄主二次相会,都待他极尽厚道,但玄冥二老乃是他手下,居然对自己下手,王庄主自也脱不了干系。
不料连寻几日,都没找到这干人的踪影,心想玄冥二老或许独自到此,其余人没有来,只得罢了。
屈指一算,张正常所说寿尽之日不远,他进得府来,张正常不仅轻健如昔,府中上下也无异状,遂以为张正常故作惊人之语将他召来。
以定自己的婚事。虽如此想,亦无受骗之感,反更感其德。
弹指间已至元月十三日,新年的喜庆气氛尚浓,张正常忽召段子羽至静园。
张正常辟谷已久,平日惟宴坐而已,家人等不得传唤,俱不许涉足静园,近些日子来,连张宇真的晨昏定省也免了。
张正常淡淡道:“后日便是我大行之日,真儿之事既了,我心中俗念尽去,当可无所牵挂地去了。”
段子羽愕然道:“岳父功力通玄,法术渊深。纵不能长生不死,活至百龄亦属当然,何出此言?”
张正常莞尔道:“你或许以为我书中所言乃是虚语。殊不知凡事皆有定数。况我早将生死视为一如,出世入世,天上地下,俱一般无二,
“生不为欢,死不足悲。不过是来去间事耳。”
段子羽这才深信无疑,不禁大恸道:“小婿受恩至重,方期来日或有所报。不意岳父遽尔舍抛,令儿辈们何以克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