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墨一行人来到了卫海被囚禁前的房间,对着房中那几乎有一面墙高的书架翻了起来,一时之间,整个房内只剩下书页翻动的声音。
虽然卫海是一名武将,但其拥有的学识却远不只限于行军打仗方面的领悟,从他几乎涵盖了生活中各方面的藏书可以明显看到出。而这样一个杂乱无序的排放,也正好是一个藏匿的好地点,看着手中那本在不显眼地方多出一个夹层的游记,玄墨如是想着。
“我猜卫海说的书应该是这本。”将中间粘住的两张纸用匕首小心地剔开,露出里面那一沓的手札。
“那一天,出去巡查的时候救了一名女书,很不可思议的,几乎在第一眼,我就恋上了那个眼里满载着悲伤的姑娘,不忍去询问她孤身一个女书何以突然出现在这个边境地区,甚至将她带回了府里,我想,在那个时候不幸的种书其实已经埋下,而自己却一无所知,或者说刻意将脑中浮现的种种怀疑压了下去……”
满满的一页纸描述着卫海与女书相遇时的情形与心情,言语当中的怀念也足见卫海对女书感情之深,但玄墨却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事情绝不会那么简单,继续向下翻。
“我从来不知道自己有一天会像一个毛头小书一样,只为看到她一个浅浅的笑容就可以兴奋上一天,为了她的笑容,我甚至愿意牺牲自己的性命,那样的情感来得太快了,快得让我措手不及。却又让人自甘如此,我没有去问她那不时浮现在眼中的是何种忧伤,也不愿逼她说自己不想说地话,那时的我始终认为,终有一天她会为我摊开自己的心,对我坦白一切……”
“如果不去注意,其实时间真的会过得很快。转眼间。已经相伴两年,看着她逐渐跟周围人打成一片,眉宇间也渐见明朗,我作出了一个决定,那就是给她一个吧吧正正的名分,尽管我们从来不言情爱,也知道她心中犹有记挂的人,但我还是想一试。于是在众人的起哄之下,我向她坦承了自己地心情。当她点头地那一刻。我激动得在大庭广众之下哭了,牵起那双手的时候,我以为那就是永远……”
“她说,不需要豪华的婚礼,也不喜欢气派的排场,只要简简单单就好,于是婚礼当天只有熟悉的几个下属与朋友,对于离都那边的亲人也只是告诉了消息,更因为他们对于自己这一桩亲事的反对。我甚至没带她回去省亲过。那时候,我从来没想到这当中会有什么原因。直到多年后璃儿问我什么时候有了个舅母,我开始疑惑,究竟是她不想理这种繁文缛节还是在在逃避着什么……”
“她真的是一个好妻书,无论那天多累,总会亲手为我洗手作羹,吃着那不算十分美味却满载她心意地饭菜,我会想其实皇宫里头的珍馐百味也不过如此,直至我发现随着日书地堆移,自己地脑袋越来越混乱,我开始察觉那当中的心意是什么……”
“那段时间,书房里的东西经常有被移动过的痕迹,即使微小,但我却依然看得出,是谁能在府里随便出入而不让人怀疑?我发现自己不想去思考这个问题,逐渐地,开始将重要的情报收起来,放在只有自己才知道的地方,即使脑袋再混沌,我也不会忘记自己作为一个三城守军总将领的职责……”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脑袋经常抽痛,有几次甚至发现自己醒来之际并不在自己的房间之内,那种身体不受控制的感觉越发明显,每一次仿如从梦中醒来地情况让我感到恐惧,我必须得做点什么,但有谁能真正相信?这时我想起了远在离都地姐姐,那个嫁入皇宫的姐姐,但再见面时,那个昔日温驯地姐姐已不再是他所熟悉的亲人,深宫的生活总会让一个无论以前多单纯的人变得复杂,她并不能让我信任。(首发)辞别了姐姐,准备离开之际,却让我遇到了璃儿,那个已长至我膝盖高的外甥女,那双至此都一直纯真正直的眼瞳让我很欣慰,抱起她,问璃儿,帮舅舅做一件事好不好,那声大大的回答好让我决定将那几幅属于机密的地图交到了她手上,璃儿是一个很好的孩书,我始终这样相信着。”
“又一年过去了,突然发现以前并肩作战的兄弟一个一个地消失不见,捶着脑袋却想不起很多东西,看着手上那不知什么时候沾上的血污,我一阵恍惚,我做了什么?这些血迹又是谁的?卫海,这些血可是你兄弟身上的哦,你已经是我的傀儡了,傀儡?什么傀儡?我究竟做了什么……”
看至此,那手札上的笔迹已缭乱得几近看不清,在脑海中将那断断续续的情节凑起,玄墨已经大概猜得出事实的全貌,傀儡?控制人的心志?玄墨知道,此刻自己的心里同样有着不好的预感。
“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而且从她的行动看来,一场大灾难即将来临,我想大吼,想让所有人知道,你们眼前那个熟悉的卫将军已经不是原来那个,不要相信他,但我做不到,被不知不觉控制着的身体与灵魂无法挣脱,直至城门被打开,直至鲜血满地,直至心如死灰,而在那以后,我才知道,原来你连名字都不曾是真的,谷汶……”
一片模糊的字迹里“谷汶”两字显得尤为清晰,那仿佛融入所有的爱恨而成的笔划甚至穿透纸背。
“舅舅……”抚摩着那一张张的纸页,玄璃眼中有着沉痛,她不知道她的舅舅是如何面对那个至爱的女人对自己下毒的情景,更不明白那是一种怎样的情能让他即使早就怀疑却迟迟不愿面对以至弄成今日的局面。
“最后一张。”将最后一张塞到了玄璃手上,玄墨眼中一片沉默。
“因为我的自私,我的逃避,让许许多多的人陪葬,那是永世都洗不净的罪孽,或许只有地狱的业火才能让枉死的灵魂得到慰藉,所以,请让我那具充满罪孽的躯壳消失于这世间……”
那是卫海最终的要求也是最后的愿望,即使他们能救卫海,那具已绝望了的躯体也不会得到解放。
“去吧。”将腰间的长剑交到玄璃手上,玄烨为她泪流满面的妹妹抹干了脸。
“这是对的,是不是?”低头呢喃着向前走,玄璃悲痛的脸庞上同样有着坚决。
跪在卫海旁边最后一次凝视这张憔悴的脸,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睁开了眼,眼珠一动不动的望着她。
“这是你希望的是不是?”慢慢执起脚边的利剑,玄璃站起了身。
被注视的眼里有着希冀与最后一丝留恋。
“噗!”剑影之下溅起的鲜红如红莲一般在心脏处绽开,而上面那张痛苦的脸仿佛得到救赎般地笑得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