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马竞天的四个儿子进了书房,这几个儿子倒也是个个生得器宇轩昂。听下人说父亲急召,知道必定发生了重大变故,却无一人慌乱。马竞天的书房里多了两个陌生人,他们也似乎并没有显得过分惊奇。这一点,连申不凡都暗暗赞赏。
该知道的父亲自然会告诉他们,不该知道的问了父亲也不会说。遇事有静气,马家有子如此,何愁复兴无日?
马竞天无暇把申、舒介绍给诸子,当即说道:“为父叫你们来,是因为近日里有*烦光临我马家。如果能够挺过此劫,我们马家就会有重振的一天。记住,不论江州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们都不要派人打听,也不要轻易回来。事情过了,为父自然会派人去向你们传递消息。明白了?”
马家四个儿子齐齐说了一句:“明白。”
马竞天点点头,开始分派任务:“你们每一人各率三辆大车,带上自己的妻儿,然后到账房李先生那里支取一千两飞钱作为盘缠。思远,你带家眷奔黔州(今湖北彭水),途经成都时,将我丝绸行成都分号变卖,所得为你安家资用,从此隐姓埋名,不问世事。
“思危,你同妻儿往岭南,变卖韶州(今广东韶关)分号;思齐,你带家眷奔泉州,解散泉州分号;思明,你去温州,那里的分号归你所有。”
马竞天顿了顿:“你们把各地的分号变卖,虽不说一辈子用之不尽,却也可以说是衣食无忧。你等千万不要坐吃山空,丢了我马家勤俭的传统。如果这样,休怪为父以后以家法处置不肖子孙,甚至逐出家门也有可能。”
马家四子又齐齐说了一句:“是。”
马家四子领命出去,自始至终,无人开口问是何缘由。没有经过长期的*,做到这样子几乎不可能。
没过多久,只听房外响起一片马嘶车辙声,家眷们正抓紧了时间赶路。
儿子们离开,马竞天稍稍舒了一口气。
账房李先生进来,问马竞天:“老爷,有什么吩咐?”
“李先生,账上还有多少银子?”
李先生不假思索:“约莫三万四千余两。”
马竞天点点头:“很好,你火速派人将银子兑换成飞钱,家中所有仆从每人到你这里领三百两,作为遣散费用。”
“老爷,出什么事了?”
“来不及解释了,你速去办理就是。还有,我马府宅院,以后还要你雇几个人手看护。”
“好的。”李先生躬身离开。
老管家又进来:“老爷,所有下人都已经在院子里集合了。”
马竞天站起身来:“老杨,你马上和夫人一起出发,一直走,不要回头,在庐山南麓落脚。等我处理完一些事情后,再去跟你们汇合。”杨管家急匆匆去了。
马竞天对申、舒说道:“二位请宽坐。”
“请自便。”
马竞天来到院中,下人见老爷来了,都停了嘴,止住了猜测。
马竞天环视众人:“诸位,天下无不散的筵席。近日我马家有大敌来袭,恐殃及诸位,情非得已,就此别过。”院中众人立时跪了一地,都说深受老爷恩故,不愿在老爷危难时离开。
马竞天口气严厉起来:“诸位的好意,马某心领了,你们留下来也无济于事,白白牺牲性命。若马家渡过此劫,你们再回来不迟。尔等不必多言,立时离开,每人去李先生处领三百两银子。”马竞天衣袖一摆,回到内堂。
众人泪眼汪汪却又无可奈何,齐齐朝马竞天的背影叩了几个头。纷纷起身去领了银钱,收拾自己的行李离开马府。
申、舒立在府中,看着众人散去。二人来时,马府上人流如潮,转瞬之间就变得冷冷清清,二人唏嘘不已。
显赫一时的头马丝绸行,顷刻之间就分崩离析了。
舒盈想说几句话来安慰马竞天,又不知从何说起。
在马竞天脸上竟然看不出丝毫的难过,反倒是一脸轻松。他对申、舒二人说道:“你们到江州来,我怎么能不做东?走,喝酒去!”
马竞天的洒脱让舒盈不再有过分的感伤。
三人在浔阳江边找了一家酒店,临江而坐,一边饮酒,一边欣赏江边风景。
舒盈心里装不住事,又不知如何称呼马竞天,开口问他:“马……这个,我知道‘惊雷二十七式’是祖上传下来的功夫,我曾经想学,父亲却一直不传,只好跟着母亲练公孙大娘的剑法。这‘惊雷二十七式’究竟是一门什么样的武功?”
马竞天细细讲解:“‘惊雷二十七式’是霸王传给‘虎贲十二骑’的绝顶武功,徒手施展时,那就是一套掌法了。这十二人皆是万里挑一的神力之士,虽然比不上霸王那般神武盖世,但是两军对阵冲杀起来,也是当者披靡。只是‘惊雷二十七式’专为行军交锋所创,更需天生神力作为辅助,配上威猛的重兵器,才能使这一套武功发挥出最大的威力。当年虎贲十二骑手上使的,都是六十多斤的狼牙大棒。
你一个女孩子家,即使后天苦练,却也无法将其雷霆万钧的威力发挥得淋漓尽致。我想,曾叔祖不传你这门功夫,也就是这个原因。就拿‘虎贲十二骑’的后人来说,资质难免出现差异,神力之人可遇而不可求,‘惊雷二十七式’即算传下来,比起当年霸王的卫士,威力也难达其十之三四。”
申不凡深以为然,以襄州牛霸天那副蛮力,对这门功夫却是一窍不通,看来不是一般人能学得会的。即使学会,没有天生神力,也只不过是花拳绣腿,赢不了真正的高手。
马竞天问道:“你们见过了那个领头的黑衣人武功,真的是使的‘惊雷二十七式’?”
舒盈点点头:“不错,从那天在云梦山庄所见,领头的黑衣人跟杨兴泰的功夫差不多,只是凭诡计才胜了杨兴泰。”
马竞天皱起眉头:“这里面有些不对劲,照说霸王鼎在那个领头的人手中,那他一定不是虎贲十二骑的后人。为什么会虎贲十二骑的武功?”
申不凡说道:“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当年霸王项羽肯定是把霸王鼎托付给了最亲信的几个人之一,顺便教他虎贲十二骑的武功,也不是没有可能。”
马竞天点点头:“当年霸王身边最亲信之人,有虞姬、亚父范增、大将龙且、钟离昧、季布、虎贲十二骑以及虞姬的堂弟虞聪。虞姬和范增已经先后离世,身为将军的龙且、钟离昧和季布长年带兵打仗,朝不保夕,将霸王鼎托付给他们的可能性不大。虎贲十二骑既然人手一面金护胸,那也不可能再持有霸王鼎。算来算去,只有虞姬的堂弟虞聪最有可能得到项羽托付的霸王鼎。只是乌江失散后,虞聪就杳如黄鹤,再无音讯了。”
舒盈补充道:“不仅仅是虞聪,连整个虞家庄数百号人一夜之间全部人间蒸发,真是令人不解。三五数十人隐居起来,并不困难。这虞家庄数百号人,拖老挈幼的,想要避过世人的视线,似乎难于登天。”
三人分析半天,也说不上个所以然来。
马竞天又说道:“这伙黑衣人的确实可怕,他们一定是事先将杨兴泰的底细查的一清二楚,然后发动致命一击。谋定而动,让对方无可抵挡。那大网、铁链,无疑是专门用来破解‘惊雷二十七式’的伏击手段。黑衣人一伙处心积虑,四处收集金护胸,图谋肯定不小。”
申不凡说道:“如果他们单是为了宝藏而来,倒也不是十分可怕。真正令人恐怖的是他攻击云梦山庄时显示出的强大实力。黑衣人进退之间那种严明的章法,似乎只有真正的军人才能做到。猜不出他是什么来头,有这样势力的人要是祸乱天下,那天下将要大乱了。”
马竞天闷头喝了一大口酒,叹道:“古往今来,无论帝王将相,大英雄豪杰,还是凡夫俗子,又有几人勘得破一个‘贪’字?贪念一起,各种卑鄙无耻的手段使得上,各种穷凶极恶的事做得出。百姓们为这些人的一己私念所驱遣,只有寄望于‘英雄’来拯救。‘英雄’……究竟哪样的人才配得上‘英雄’二字?
“当年霸王项羽叱咤风云,纵横天下,可谓英雄盖世,可是坑降卒、屠城这样残暴的事做的也不少了。就算他打了胜仗,当了皇帝,谁敢说他不是又一个暴虐的秦始皇?老百姓管你是哪个当皇帝,他们要的是平平安安的过日子。这宝藏传说已经泄露出去,各方群起纷争,这天下苍生,又要陷入水火之中,当今皇上致力多年的中兴之功也怕是毁于一旦了。唉……”
申、舒二人听了他一番论道,心头都是沉重之极。
马竞天意犹未尽:“那些功名利禄、荣华富贵,哪些又不是过眼云烟?任你风光无限,终究是南柯一梦。假使当初霸王听虞姬之言,携美人急流勇退,岂不是人人称羡的神仙伴侣?人生于世,若能平安度过,夫复何求?”
申不凡和舒盈不由得对望了一眼,是呀,若能平平安安度过一生,那谁说不是最大的幸福?
下一章预读:马竞天单刀赴会。(未完待续)